第2章

周慕轻手轻脚地收拾行李，降低自己存在感，不去打扰闭目养神的游岐。只是打他旁边经过，周慕就会忍不住多看一眼，再看一眼，又看一眼。他还观察到游岐的书桌上摆着几本书，包括《仙草育种学》《仙草药理》《芝类保护》等等。室友的气质看起来分明更像是作战指挥类专业，竟然是养草的？太不可思议了吧！难怪他拎了一盆植物回来。反正周慕是多了几分亲近，这莳花弄草的人，不会太坏。“我……”周慕往游岐那边走了两步，“我帮你的草浇点水？”周慕说话的一瞬间游岐就倏然睁开了眼，常年独自待在宿舍，他并不习惯宿舍有另一个人的声音，对于他来说，周慕自以为安全的距离也实则在他警惕范围内。深黑的眼底说是饱含杀意也不为过，连他带回来的仙草都感受到气息迅速打蔫儿了……周慕小心的样子落在游岐眼底：明明是害怕，还非要搬来同寝，甚至向他搭话。这就是在人类聚居地长大的妖怪吗？对危险的感知退化了，过于相信规章制度，被人族的天真浸润了。如此想着，游岐稍微动了一下。只是一个轻微的动作，就见周慕惊恐地弹起来往后跳了一步，然后小腿绊在床沿，整个栽进了他刚铺好的床，像是什么重心不稳的小动物。而且在陷进床里后对方不知是否自觉太过丢脸，脑袋还往后哀怨地捣了一下以作发泄。游岐：“……”淡银色的口笼与额发遮住了他大部分表情，那深黑的眼瞳内闪过一丝费解。……好弱。是在人族生活惯了，不习惯随时调用自己的灵力吗？华灵怎么会录取这种学生。周慕丢脸地从毛毯里爬起来，又蹭到游岐面前了。这回可能为了显示自己并没有那么没用，走到原先站的地方时，他看一眼脚下。又往前迈了两步。以示出息。游岐：“…………”……再迟钝的动物也知道绕着游岐走呀。可是也正因如此，哪怕是后来续上的，那不是后退而是前进的两步。哪怕你说它是迟钝的天真的傻傻的，也让游岐沉默了一秒。他皱眉道：“那是我的作业……”护门草，导师让他养到“开口”。周慕听出拒绝之意，有些失落，正此时，就听游岐话锋一转：“你浇吧。”咦？周慕见峰回路转，立刻抄起水壶：“好的好的，不客气！”游岐：“……”……周慕还没领书，他收拾好宿舍后去领自己的书。游岐也要去拿自己的新书。游岐没管周慕，周慕也没说“我们一起去”。反正他跟在游岐身后三步，往一个方向走，算是同行之中夹杂一些各走各的吧。到了办公室，里头开了冷气，玻璃门自然是紧闭的。有个老师正要从里头出来，门开到一半看见游岐当头走来，他拉住门闪开两步让出通道，“同学们好！”游岐走了进去，头也没偏：“老师好。”周慕：“……”周慕也跟在后面蹿了进去，顺便补一句“老师好”。负责发书的也是学生，三个鬼修。周慕这才发现里头不是开了空调，单纯是因为有这仨鬼修……“拜的哪位教授做导师？”一个鬼修同学道。华灵有点像周慕在人族看到的那种专业性很强的学校，需要遵循传统拜师，同时也结合现代授课方式上大课。“湖海散人。”周慕道，“水行妖族环境与资源专业的。”“哦哦。”那鬼修麻利地搬给周慕一堆早已分好的书。周慕抱着书，最上面一本都抵住他下巴了。好在他只是习惯不去时刻调用灵力，而非真的手无缚鸡之力，轻轻松松抱着出门啦。相比之下，另一边的游岐待遇又大不一样了。和周慕的思路不同，鬼修同学很明白，修习的专业和游岐本人如何可一点关系也没有。甚至学院中向来有流传，不让游岐选更为“暴力”的专业是校领导怕他受到刺激凶性大发，开华灵五十年未有之记录，把同学给吃了……学草药，挺好的。也不必问游岐的信息，谁不知道他哪个专业的，鬼修已经迅速把书交给游岐了。周慕领完书一边跟在游岐后面走出去，一边低头看书脊上的字，突然从里面发现了一本画风不太一样的。一堆教科书里，夹着一本《三国演义》。发错书了呀！“哎，等等，等等！”周慕大叫。游岐脚步还真顿了一下，有点迟疑。“给我发错一本书了，等我回去换一下。”周慕把那本《三国演义》抽出来，又小跑过去把其他书放在游岐脚边，一副要游岐帮忙看着，自己且去调换的意思。被同行者游岐：“……？”换做华灵任何一个人，被游岐这么看着，可能已经大喊校长救命了。周慕却自觉大家是浇过水的交情，速度非常快，转身兔子一样飞快跑了回去。“呼……同学，发错书了。”周慕找到之前那鬼修同学，“还是多给了一本？我学水行的，给我《三国演义》做什么。”鬼修看了看，一脸诡异，见周慕莫名其妙的样子，好像真的不知道，问道：“你……开学前没有咨询过导师吗？”湖海散人？周慕莫名其妙道：“有啊，我们还加了微信，一直有聊天，老师自己就是水族，还给我看了他原型照片，原来老师是螺。我认不出又不好意思问，还上网发帖求助了，让大家帮我看看到底是福寿螺还是田螺。”鬼修：“……”鬼修缓缓道：“同学，这本书就是你导师写的呢。”周慕一瞬间还没反应过来：“哪本？”鬼修：“《三国演义》”周慕：“？”鬼修：“螺贯中。”周慕：“？？？”鬼修：“贯中是他的字，湖海散人是号，这是散人得意之作，因此每个弟子都会送一本书。”周慕：“………………！！！！”翻开一看，那扉页还写有字迹：弟子周慕惠存。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师螺贯中。……还是to特签！！周慕傻眼，“我小时候在人族学到的都是假的啊，什么取材历史，罗……螺老师自己从三国活过来的吧！还有他写的《平妖传》，难道……”从小接受多年人族教育的小妖怪显然是凌乱了，没想到自己报的水行专业，还能摊上汉语言文学的导师。鬼修：“你学的错漏估计还很多，日后在华灵好好补回来吧，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不愧上过学的鬼，说起名言警句也是一套一套的。周慕：QAQ鬼修吃吃地笑，“你真可爱，周慕是吧，我叫徐天易，你是从人族地区来的啊，真有缘，我以前也是人呢，你住哪个寝啊？”周慕尚失魂落魄，随口道：“5号楼1203。”不止这一个鬼修，整个办公室内的脸色都变了。那不是游岐的寝室吗？鬼修震惊道：“你和游岐住？那个游岐？”他用手在嘴上比划了一下口笼。周慕：“对啊。”鬼修面露同情，把书塞回他手里，想了想劝道：“朝闻道，夕死可矣。”周慕：“………………”等周慕追出去时，书和游岐都不见了，显然没有要等周慕的意思。独自走回宿舍，周慕单手捧着书珍爱地看，另一手迫不及待发微信给以前的同学：“我搞到特签版《三国演义》了。”同学是纯人族，一会儿就回了微信。非常简单而有力量的文字：“你疯了？”哼，看谁疯了。走到寝室门口了，周慕收起手机，抬眼看到对面宿舍门没关，但是里头好像没人，他揉揉鼻子，收回目光。下一秒春十九的声音就从背后响起了，还伴随着一股浓郁的酒气：“吃饭了吗？我带你去食堂啊。”周慕书差点掉地上，惊魂未定地转头，“我不去！”这个家伙说去食堂的语气听起来更像是要直奔后厨……他越瑟瑟发抖，春十九倒是越开心的样子。喝了酒的他看起来更疯了，明明闻不到什么，还是凑近周慕吸了吸气，语气甚至带着一丝陶醉，这让他看起来更恐怖了。“你知道吗？我就着中午闻的那一口，喝了十斤。”周慕快速溜进了自己宿舍，关上门！游岐正在里面摆弄护门草，周慕看到自己的书都被放在**，“谢谢啊，帮我把书带回来。”一码归一码，周慕带着在人族长大娇生惯养的习气，说完还是忍不住哼哼唧唧：“怎么都不等我……”他自以为只发出了细不可闻的嘟哝声，而游岐也确实没什么反应，但其实听得一清二楚。好笑。“呵呵。”门外，春十九低笑一声。他背靠门，继续和周慕对话：“出来聊天嘛周慕，我带你逛逛学校。”“你跟哪个导师的？”“我这里有你最喜欢的《校规手册》，出来我送你。”“你喜欢几成熟啊？”周慕：“？？”春十九就是个无赖……！周慕正寻思打电话给宿管老师，书桌边的游岐把手底那盆护门草整盆抬了起来。这护门草先时被他吓蔫了，现在都还没恢复。他捏着叶片：“啧……”护门草瑟瑟发抖。片刻后，护门草蔫了的叶片重新展开了……游岐抬手就把护门草往周慕那边丢。周慕这回倒是眼疾手快，把花盆给接住了。游岐也没看周慕：“挂门上。”“……哦。”周慕小心打开门，看到春十九还真去给他拿校规册子了，赶紧把花盆往带钉子的门上一挂，然后迅速关门。——“常山北有草，名护门。置诸门上，夜有人过，辄叱之。”春十九只看到那条小缝关上，可惜地上前两步。酒意让他脚步还有些虚浮，行为也越发离谱，还试图从猫眼往里看。只见花盆内的植物努力抖擞叶片，旋即爆发出了高亢的尖叫：“看看看，你看你X呢死变态！你XX的XX，我XX你个XXXXXXXX，XXXXXXXX，人家门口你XXXXXX，臭不要脸烂眼珠子，XXXX你祖宗十八代都XXX的烂眼珠子，祖坟裂开你XX的二十八瓣儿，还看，还看，我XXXXXXXXXXXXXXXXXXXXX——”春十九：“………………”……草，酒醒了。作者有话要说：罗贯中是真的号湖海散人（。人家也没藏马甲，这属于周慕没熟悉好导师资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