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游岐的身形几乎能把周慕整个包裹住，当他抬首直立时，阳光才重新洒在周慕脸庞上，他眼神有些迷蒙，似乎也被刚才那危险的气息交换夺去了心神，口唇也微微张开，便显得更加任人撷取了。游岐喉头微动，俯而化为原型，他庞大的兽形呈黑色，带着青色纹理，口笼也随之变化成了相应的形状，令他无法叼起周慕，只一回头，吐出沉沉的词句：“上来。”虽然周慕的气息也渐渐消失，但放眼看去，少数成年学生还是在游岐的震慑下，竟还是不由自主目光露骨地看着周慕，跃跃欲试，本能地想要探寻方才那个极致诱人的味道。春十九脸色阴沉地看着这堪称失控的一幕，语气充满警告：“周慕！”可群狼环伺下，只见周慕还真就选择了理应是最危险的一位同学，爬到他背上，紧紧抱着他脖子。游岐踏风而去，身影转瞬不见。剩下的人行尸走肉般茫然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游岐这是把人带哪儿去，吃独食啊？……游岐在学校的钟楼顶端落下，这里鲜有人至，每至正午，古钟自鸣。此时寂静无人，放眼望去是茂密的山林间，一幢幢校园建筑。游岐变回人形，单手拎着周慕。即使周慕已经重新佩戴隐匿符，敏锐的五感让他仍然能清晰回想周慕的味道，仿佛还在口鼻间萦绕……他盯着周慕，眼神滑过如有实质。而周慕徐徐摊开手，掌心赫然是一枚隐匿符。先前游岐塞进周慕手里的，正是他自己的隐匿符，摘下来给周慕了，所以自己身上的凶兽气息才会蔓延开。“谢谢哦。”周慕眼中含着一点惊讶，又露出笑容，用亲近到有点黏糊糊的口气道谢。又是这样。太天真了……游岐莫名的不太高兴，冷冷盯着他：“你总是把人往好处想么？我把隐匿符给你，为何不是想要藏起来独自享用。”周慕看了看周围，疑惑地道：“但这里都是灰，在这享用也太脏了吧。”……还真是，钟楼上头到处都是卫生死角。周慕用的理由太过朴素，反而让游岐无语了。这时候，周慕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一看，是教导主任崔觉打来的视频电话，食指一点。“周慕你在哪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刚接通里面就响起崔觉疯狂的叫声，声音大到即使没开扩音也刺耳至极，打破了钟楼的静谧。周慕赶紧把手机拿远点，如此一来他和游岐就一起入镜了，整个人都被游岐拎在手里呢：“老师你冷静点，我在钟楼上呀，你在哪呢？”你管我在哪呜呜呜呜。崔觉一收到消息简直魂飞魄散，心里把工作人员骂了几百遍，这会儿看到他俩都好好的出现在视频另一端，才稍微松了口气，揩去眼角因为情绪激动而挤出来的眼泪。过一下又眼睛瞪得老大：“你们这是什么姿势！！游岐你的手从周慕脖子拿开，为什么掐他，危险危险危险！快松开！！！快来找我……不，等我过去找你送隐匿符！！！”游岐皱眉，觉得崔觉实在太吵嚷了，像个喇叭精：“我已经把我的符给他了。”崔觉：“……”崔觉：“别说了我现在就过来！！”不到一分钟崔觉就带头违反校规，不走规划好的道路用遁术上了钟楼，他抚着胸口松气的样子，很显然是生怕这短短一分钟内也发生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但肉眼看到游岐拎着周慕，还是让崔觉有点受不了，扔了个新的隐匿符给游岐，第一句话就是：“好了，不准掐同学脖子！”游岐：“……神经病。”他的手根本没碰周慕脖子，只是抓着人而已。崔觉：“不准骂老师神经病。”“老师，我脚被咬伤了，游岐也是想帮我，那您扶我一下吧。”周慕柔弱地道。崔觉：“…………”崔觉：“……游岐咬的？”游岐：“？”周慕：“是小哮学长，疼死我了，乌乌。”小哮？崔觉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快得神经病了，他表情扭曲地单手扶着周慕，周慕单脚站立，确实不是很方便的样子，崔觉索性让他坐在石质护栏上。稍微理了理情绪，崔觉才组织好语言。“周慕同学，对不起，我要向你道歉，还要代表小哮向你道歉。这件事我还只了解了个大概，现在初步判断，是我们疏忽了小哮正在成长，已经能在一定范围内突破隐匿符的保护，嗅到你的气息，才引起麻烦，导致新生们受到惊吓，还险些……险些酿成大祸。”他非常严肃地向周慕致歉，反省纰漏。看那一脸后怕就知道是诚心诚意的了。华灵保持无学生被食纪录五十年了，自游岐入学以来很多人以为会在游岐身上打破，却没想到，反而是校方供养的神犬惹祸。游岐靠墙站在一旁，并不意外。崔觉眼神复杂地看了游岐一眼，今日幸好游岐收住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我们会做好善后，调查清楚，必要的话，针对小哮研发新禁制，还可以将游岐调离1203寝……”游岐冷笑了一下。崔觉还未说完，就被周慕打断了：“为什么呀，1203是游岐的寝室，您怎么反倒让他搬走？”游岐看看周慕。这就有些意外了……他知道自己险些失控的模样，周慕当时明明也被吓到了，虽然事后还傻傻的道谢，可怎么想，也不至于还想继续和他住在一起吧。“我只是想，你们还是不适合在一起，这一次是没出事，万一以后……”崔觉委婉地提醒道。不是说这一次没出事，就代表真的很安全了。光是看着他俩待在一起，就够崔觉心惊肉跳的。“主任，可是大家都很想吃我的样子，但全校只有游岐嘴巴被锁起来的，想吃也吃不到，”周慕点了点游岐的口笼，游岐瞥他一眼，他就快速缩回来，怕游岐咬自己一样，“难道，这不是说明游岐反而最安全吗？”崔觉：“……”游岐：“……”这个逻辑好新鲜，甚至仔细想想还有点（歪）道理。“我在人族学到的一句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周慕微笑道，“我相信，游岐在华灵接受了这么多年教育，不会无故伤害我的。今天还是游岐把隐匿符给我救急，不也证明了这一点。”崔觉脸上出现一秒的空白，他陷入了沉思。周慕：“崔老师？”崔觉低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下定决心，说道：“好吧，周慕同学说的，也有些道理。”他还转头对游岐道，“游岐同学，老师就是关心你……们，希望你能理解。”理解还是不理解，习惯了倒是真的。即使崔觉这次因为周慕似乎格外的宽容？游岐漠然道：“那老师需要给我再加一道符吗？”崔觉干巴巴笑了笑：“这就不了，你们多加小心，一定要互相友爱！遵守校规！”他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周慕同学，我听说你有……少数妖族助学补助，记得去领！”他最后看了眼周慕的脚踝，沉默片刻留下句好好休息。……崔觉离开后，游岐抬头去看周慕，因为周慕所坐的地方，整个人便高出来他一截，又是背光，游岐之看得到周慕似乎在光线里笑了一下，然后跳下来。他直直扑进游岐怀里。这次警惕性好像没起作用，游岐下意识抬手接住。说是拥抱以两人的体型差，高低差，以及周慕有碍的行动力，简直像是钻进他怀里挂起来。游岐只要一低头，口笼就再次极为接近周慕了。这个弱小又美味的小妖怪好像真的全然不在乎，反而因为先前的事对他产生信赖，柔软的身躯毫无防备甚至依赖地贴近。又或者，周慕是对口笼上符文的信任？就如他所说，全校都是想吃他的同学，反倒是游岐，唯独他被禁锢住。游岐此前还未猜测过周慕的种族，但现在他忍不住思考，无论周慕是什么，像这样的生物，从前到底怎么生存下来？“我们快回1203吧。”周慕软软的脸蛋非常自然地蹭了下游岐的胸口，抬头道，“游岐，主任说了要友爱，再出现这样的事，你誓死拦住他们！”游岐：“……”在周慕的脸蹭过去一瞬间，游岐觉得胸口涌起酥麻的感觉，丝丝缕缕地撑开，触摸带来的是食欲以外，一点点升腾起的陌生、奇异的……满足感。亲密的触碰竟然会有这样的效果，比起他自己**周慕的头还要好。他忍不住抬起手臂，碰了碰周慕。游岐恍惚间想到。生物界有一种共生关系。在教科书上，它的定义是：【动物、植物、菌类以及三者中任意两者之间都存在“共生”。在共生关系中，一方为另一方提供有利于生存的帮助，同时也获得对方的帮助。两种生物共同生活在一起，相互依赖，彼此有利。】比如，小青蛙帮狼蛛保护卵，狼蛛也保护了小青蛙，小青蛙释放的粘液让狼蛛它们进行攻击。又比如，海葵借寄居蟹行动，而寄居蟹也通过海葵伪装、杀敌。在妖族也有不少例子，譬如比肩兽——“邛邛、岠虚能走，蟨知美草。即若惊难者，邛邛、岠虚便负蟨而走，故曰比肩兽。”游岐微微眯眼。他感受到怀中的热量，拥抱是很常见的动作，但这种肌肤紧贴，不带任何恶意甚至是充满依赖的近距离触碰……对游岐来说很陌生，引起他隐隐的战栗紧绷，酥麻感扩大到了全身。气息虽隐匿去了，但周慕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植物熏香，平和温暖。“好吧，我会拦住他们。”游岐黑眸沉沉看着周慕。那么，与之相对……游岐轻而易举把此刻腿脚不便的周慕整个抱了起来，令其几乎是坐在自己手臂上，口笼的金属寒光间，嘴唇张合时鲜红的舌尖与尖尖犬齿若隐若现，周遭的风察觉到他的心情，丝丝缕缕地掠过拨得两人发丝轻曳，让整句话**开在空气中：“然后，尽量不吃了你。”作者有话要说：游岐：（龇牙）周慕：哇你有虎牙，可爱！游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