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四从小就能看到很多奇奇怪怪的人,但是他的爷奶爸妈和兄弟姐妹们,都看不到。小时候,他说自己能看到奇怪的人,他奶都吓坏了,就和他说,那些他看到的东西,都不是人,是脏东西,是可怕的东西。这些是会要他命的脏东西。奶奶嘱咐他,能看到奇怪的人这件事,是不可以和别人说的,就算是爷爷和爸爸也不能说,只能藏在心里,他小的时候记忆好,一直记着奶奶的话,没把这件事说出去。可是。现在他看到的样子,又和他以前看过的奇怪的脏东西是不一样的。吴小四茫然的望着拾参。拾参弹弹他的脑侧,指着山脚的树木,“看到什么。”吴小四盯着他指的那棵树,认真的说,“是柳树。”拾参就知道,他现在只能分辨人身上的气,对于精妖怪魔,是没能力辨别的。“哥哥?”“想不想跟着哥哥学本事?”吴小四仰头看他,拾参拍他的脑袋让他好好看路,吴小四猛点头,露出小虎牙,笑眯眯的非常开心。“哥哥,是不是和哥哥学本事了,就不能回家陪爸爸妈妈了?”“不能。”“那我和哥哥学本事,等我学会了就回去看爸妈和爷奶。”拾参弹弹他的脑门,“小子,算的不错啊。”吴小四露出尖尖小虎牙,笑地非常纯良。两人到了拾成家的院子。院子里摆着竹片和纸扎、纸钱、纸铜钱等,王春梅和李巧红在折纸钱,吴小四骤然握紧拾参的手,往他身边躲藏,小身板瑟瑟发抖。拾参挑眉,“怕了?”啧!还得练胆子。吴小四犹豫一下,大着胆子走出来,“没、没怕。”院子里,两团黑漆漆、面目可憎的影子在劈竹丝,做纸扎的竹丝,每劈一次竹子,黑影上就闪现白光,照出它们满是脓疮的面目……吴小四睁大眼睛看它们,拉着拾参的小手攥得越来越紧。“怕什么!两团业罪惯犯来赎罪的,它们脸上的是人面疮,生前造的业罪因果都清清楚楚的记着,做的纸扎也是清业障的,伤害不到人。”吴小四似懂非懂,但在心理上突然就不害怕了,在看影子里被白光照出来的脓疮,就有些生气。“它们好坏。”肯定伤害了好多好多人,脸上才会长满脓疮。“参儿?你过来干什么?”王春梅看到拾参,放下手里的纸钱,朝他走过去,“去给你太婆上柱香吧!小四也带去!”拾参点头。他太婆去世时,就已转世在为人。灵堂里,摆着一口黑木棺材,两边都是黑白两种布编成的**布置。吴小四跟着拾参跪在灵牌前,叩头点香。王春梅望着灵堂上的画像,“你太婆五年前就给自己画了像,那时候还念叨说怕哪一天就走了,来不及留个像。”后背村里,能活到近九十岁的人,极为少数,拾婆子是喜丧,按照往常的习俗,家家户户都会来讨些拾婆子生前用过的东西,做个福记,期盼着家人也能长命百岁。现在破四旧,倒是还没人找上门。王春梅说,“我剪些你太婆穿过的衣服布料,回头缝在你衣服内衬上,让你太婆在天有灵保佑你平平安安的。”李巧红也搭话,她也是这么打算的。拾参没阻止。向长寿之人讨要福气,不只是个吉祥意义的东西。长寿人的吃穿用度,都沾染了她身上的气,气不散,自然可以影响佩戴之人的气运。吴小四仰着小脑袋,圆溜溜的望着他们,听的很认真。王春梅戳戳他的小脸蛋,比抱回来的时候更红润了,“参儿,小四没事了吧?”拾参摇头让她放心。院子外有说话的声音,王春梅领着他们朝外走,吴小四拉住拾参,小声的说,“哥哥,婶婶身上有绿色的雾气,我伯娘身上也有。”人都有七情六欲,总会沾染因果。魂魄自然不会像稚儿一般,纯洁无瑕!“嗯。”“哥哥,外面有两个丑东西劈竹子好碍眼,我们喊伯娘、婶婶赶紧走吧。”**来的不是村里的人,是拾婆子姐妹的子嗣。知道拾婆子走了,来悼念的。拾成家不在家,他的婆娘是半疯状态,儿子儿媳去上工了,家里只有拾光火的婆娘和他儿子,但拾光火婆娘在月子里,孩子也小见不得风,王春梅只当家里没其他人在,他们也不认识来的三人,不敢轻易将人请进屋。“你们坐,我进屋端水。”来的人是两女一男,都是中年人,他们进院子也规规矩矩的站着,王春梅让他们坐着,他们就老实的坐着。两个女人看到吴小四的时候,浑浊的眼睛里闪过奇异的光芒,掩饰得非常快,没让人觉察到异样。吴小四抱住拾参的腿,仰头小声的喊,“哥哥。”他看向那两女一男,眼里都是警惕和不安。这三个陌生人身上都是浓黑浓黑的雾气,黑到他都看不清他们的脸,黑气张牙舞爪,好可怕。拾参的手摀住他的眼睛,安抚他的不安,“过去和他们打个招呼。”吴小四的肩膀抖了下,还是乖乖的松开了他的腿,朝三人走过去。李巧红在迭金元宝,吴小四和她亲近,吴小四喊了声”伯娘”。“小四,和你参哥哥回家去,伯娘晚些就回。你乖些,你爸妈过两天就来看你。”吴小四乖乖的应了声。才转头看向那两女一男,他还小虽然知道隐藏自己的情绪,但是演技还太稚嫩,在那三人的眼中自然无所遁形。他眼里的害怕让两个女人很兴奋。“叔叔阿姨好。”“小朋友叫小四?真是个乖孩子啊。”三人彼此交换了个眼神,藏好绵绵细针的算计,他们三人中,男人的长相是最不起眼的,他的注意力倒是没放在吴小四身上,只偶尔朝拾参扫两眼。吴小四走近他们后,他们身上的浓黑的气被吴小四身上的气所吸引,焦灼难安、更兴奋。几乎要抑制不住想”吃了”吴小四。在劈竹子的两团黑影啧啧两声,”可惜了个娃。””嘘!别说话!那个家伙身上的气息可怕!””劈咱们的竹子,别惹事。”两黑影特意绕过两根竹子,飘到另一头,选了个距离最远、最安全的地方。王春梅端着三碗水出来,递给他们,“渴了吧,先润润喉。家里人就快回来了。”三人客气的接过碗,“哎呦喂,不着急!我们坐着歇口气,等着就好。你也甭管我们,干你的活啊!”“迭的是纸钱吧!是该迭!要我说,还是得照着旧俗来,得烧莲房。她老人家在下面才能住的舒坦,日子才好过。”王春梅呵呵笑,“是!得做!”她和拾参说,“参儿,和小四回家去。”吴小四早就跑到拾参的身边,牢牢的抓住他的手,仰头看他,“哥哥,回家。”拾参挑眉,“好。”他带着吴小四离开,那两女一男彼此交换了个眼神,趁着王春梅和李巧红不注意,低声说了几句话。“小的那个。”“行。”走出院子的吴小四长长的舒了口气,拾参笑眯眯的看他,吴小四不好意思的揉鼻子,“哥哥,他们好黑好可怕。”拾参的脸色冷了下来,“造业障之人罢了。”他们的手里沾染了上千条人命,魂魄都是恶臭的,吴小四的魂魄又吸引着他们恶臭的灵魂,会害怕太正常了。“想不想让他们罪有应得?”吴小四狠狠的点头,“想!”**王春梅寻了个空回家,进屋就捂着心窝处,嘀咕着不舒服。她和拾参说,“儿子,娘瞧着那三个人不是好人,指定不是你太婆的亲戚。那眼神滴溜溜的,看着就是在打坏主意。拾光火的婆娘带着孩子睡在屋里,娘让你伯娘看着了,就怕他们有个歹心,干出歹事来。”拾参惊讶,“娘,你怎么看出来的?”王春梅皱眉头,“娘挨着他们,这心口就砰砰跳,实在是慌。就寻了个空回来了,儿子,你看他们是坏人不?”拾参点头,“他们三个是拐子,专门挑着村里落单的孩子和女人将人掳走……”王春梅直接炸了,“去他老娘的,拐子敢进来后背村掳人?你看娘不去活撕了他们。”拾参将人拦住,“娘,他们的确和我们有亲缘!”这两女一男身上的确有他太婆身上的血脉,也就是说他们对自己的身份并没有说谎。王春梅愣住,然后更炸了,“不干人事的狗东西,他们敢干这种猪狗不如的事,今天他们就算是天皇老子,老娘也能活撕了她。”火冒三丈的跑了。吴小四跑过来,抱住拾参的腿,仰头看他,“哥哥,他们就是拐子吗?那小四会不会被他们抓走?”拾参就打算用这三人,给吴小四练手了。“你一个人对付他们三个大人,敢不敢?”吴小四犹豫一下,重重点头,“我敢。”拾参说将那三人交给吴小四,他就撒手不管了,任由吴小四去折腾。至于他娘?没凭没据,对方又是”老江湖”,就他娘在村里的地位名声,能奈何得了谁?拾成家是见过这三人的,应该是十多年前了,他娘七十五岁的时候,他娘的二姐、他的姨娘带着他们三个来过家里一趟。两个女人是姐妹,男人是她们的堂哥。姓冯。冯大姐跪在拾婆子的灵堂前,磕头抹泪,“是我们不孝,没回来见你老人家最后一面,是我们做小辈的不孝啊!”两女人说哭眼泪就来,哭诉一番哀肠。冯大哥上完香,感慨,“是十三年没来了。我听到这噩耗就赶来了,我奶走的时候,还一直念叨着姨婆……”“滚你娘的!杀千刀的拐子,掳到后背村来了。嫂子,喊人来,把他们扭了送到派出所去。”这一声吼,震得几人脑门子嗡嗡嗡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