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参和古赋声一起去了潘家。鬼新娘不能接受。这千年,她以为这是她的梦,是她困住了这些魂魄……现在却告诉她,这个梦是她奶妈的,她不过是这个梦里的一缕幽魂。“不可能……”“你以为她身上的罪业是从哪里来的?”而你身上干干净净,不过是有人替你扛下了所有罢了。拾参的话如一颗重石砸进了鬼新娘的心湖,她的十指攥紧衣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奶妈开始变得苍老?是第三个、第四个男人进来梦里后?现在忆起来,居然是模糊不清的。鬼新娘捂着心口,鬼会心痛吗?会的。难言的疼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困在梦里的阴魂,因她丢命,她自然要承担因果。老东西要精魄,她到还有良心,没将他们的魂魄交出去。”古赋声有疑虑,就雷叶身上的人欲图,夺走了不少人的精魄,她和虚道长都是天机老人的钓鱼竿子和鱼饵,看雷叶和虚道长的下场可想而知,天机老人怎么会放过老太婆这个诱饵钓上来的鱼儿。拾参笑了,“谁说放过了?”古赋声眼神微妙。老太婆梦里困着的那些阴魂不是好好的?拾参,“灯笼。”老潘对老太婆提着的灯笼印象深,现在想想,一个鬼在自己梦里提着灯笼做什么?拾参张开手掌,灯笼现在手心,鬼新娘噌的起身,走过去,“是奶妈的灯笼。”灯笼很普通,嫩竹筐架油纸糊面,老太婆提着灯笼的时候,灯芯是红色的,照出来的光微暖。此刻。灯芯蹭黑色跳跃着蓝光。鬼新娘靠近灯笼,魂体瞬间不稳,这感觉她太熟悉了,“是摄魂灯。”拾参点头。老太婆就是用摄魂灯吸取引进梦的人的魂力,聚精魄,取十之用一,瞒过了老东西。最后也用自己的魂魄填了摄魂灯。鬼新娘喃喃,“她是为了我……”她的出身就不被家族期待,从小护着她的,只有她的奶妈,她在双十年华遇上她的情郎,被家族发现也是奶妈拚死相护。可现在,护了她一生的奶妈就在她面前消失的……身上的喜服一点点成白色,心中有一块坚固的盘石一样的执念,在这一刻突然出现了裂痕,砸掉了一个角。她等了千年,等一个无归的人,却失去了疼爱她如命的。喜服换白衫。她跪在拾参面前,求他救她奶妈,哪怕要她魂飞魄散。拾参摇头,“无能为力。”老太婆已经化成灯芯,已是老东西盘中餐了。鬼新娘跌跪在地上。老潘觉得自己很危险,他的媳妇快要没了,“媳妇,我能帮你做什么?”鬼新娘直愣愣的看着他,老潘被她盯着心里发毛,正要问她想干什么的时候,她却突然起身,“我们成婚。”老潘,“……”这个话猝不及防,当然,对他来说,是激动的。鬼新娘避开老潘的视线,请拾参和古赋声当证婚人,奶妈走了,她已经没有了亲人,她会如奶妈的愿,和这个男人生活。“还得劳烦大师,将他们送去阴界投胎转世。”“小姐。”小厮和丫鬟齐齐跪在她面前,谁也没有说出愿意留下来陪着她的话,只叩头感激。一并被送去地府的,还有被困在梦里的其他阴魂。和拾参、古赋声打叶子牌输掉手脚的两魁梧汉子,躲在阴魂最后面,没脸见人。这回来的只有黑无常,他看着拾参的眼神怪异,临走前,他让拾参给他算一卦。“老谢……溺水,真是应了你的水劫。”要不是拾参给老谢的那张符,老谢只怕是魂飞魄散了。拾参诧异,“他没听我的话?”黑无常略尴尬,“听了!避了水!”但没避酒啊!谁知道酒也是水做的,喝酒也能喝出事来。组局的是他,黑无常不想提自己干的这蠢事。拾参挑眉,他看黑无常面相,和谢必安之事有关系,给他烧了两张符,让他带一张给谢必安,“小倒霉两日,无大碍。”黑无常接过符,郑重道谢。安排好阴魂,潘家的喜宴也准备好了,凌晨两点,办婚宴本就仓促,好在之前拾参和古赋声已经备好了酒菜。潘家只来了亲近且住得近的几个亲戚。潘母亲自给鬼新娘梳妆,“要委屈你了,待日后让旭阳还你一个盛大的婚礼。”老潘本名潘旭阳。鬼新娘穿的是白衫,潘父母知道她是给她奶妈守孝,也依着她,“我曾听好友提过,外国人结婚都是穿白色婚纱,挺好看,谁都不敢说你。谁给你委屈受,妈护着你。”潘家人的心思好理解,让潘旭阳死还是活着,当然是得活着。能让他活着,接受个鬼媳妇,有何难?鬼新娘笑笑。她同意和潘旭阳结婚,本就不是诚心,何来委屈?正堂摆了香案桌。一碗黑泥上点着三根香。拾参和古赋声坐在香案前,潘旭阳和鬼新娘三跪拜后,拾参让一人一鬼共吃完这碗黑泥。黑泥腥潮恶心。潘旭阳的脸有些绿。鬼新娘闻到黑泥里熟悉的味道,她诧异的看向拾参,这是……埋葬她的泥土……拾参和潘旭阳道,“吃过一碗饭,以后夫妻共一体。她身上的鬼气不会影响你的寿数,能帮你瞒过天道和鬼差。”潘旭阳狠狠心,闭眼,将黑泥当米饭扒了。……这滋味,脸上的肉就揪在了一起。拾参,“她的尸骨被埋在吴宅后院,你吃的黑泥是埋她尸骨的泥土。三日后酉时一刻,你可将她的尸骨挖出来,入你潘家祖坟,她才算你潘家魂。”潘旭阳愣了下,虽然嘴里的黑泥依然难以下咽,但心里明显轻松了许多,他郑重点头,会照办。**从潘家回来,已经近五点。吴希望坐在沙发上,眼巴巴的望着他们。蜈蚣精和大公鸡一人一个沙发头,相互抖眼睛。拾参和古赋声从门口进来,蜈蚣精和大公鸡非常默契的跳下沙发,溜到角落里藏好。古赋声脱了外套,放在一旁,揉揉吴希望的脑袋,“不要着急,你拾哥哥会帮你办好吴家的事。”吴希望的手指头相互搅着,闷闷的点头。古赋声去厨房熬粥。拾参靠在厨房门上,把玩着从鬼新娘尸骨地里得到的东皇钟碎片,这是第五块了。古赋声淘好米,淡淡开口,“你和天机老人睡过?”拾参顺嘴回,“老东西太不要脸了,我能……”他顿了下,将手里的碎片收起来,凑过去贴着古赋声的后背,将脑袋搁在他的颈窝上,“我睡我师叔师兄的被窝,也绝不可能去睡他的。老东西脸都不要了。”古赋声冷笑。拾参心里突突,咬着他的耳坠,“声声,我只和你钻被窝。”古赋声没动,任由他咬耳朵,但这回他清心寡欲,青年说他没和其他人上过床,他信。有一点他疑惑,“天机老人认识我?”他动了动,让青年松开搂着他腰的手,“他口中的魔气,是指我?”拾参的气息瞬间沉了下来,“老东西的嘴里十句有九句不可信,他就是个老邪物,说话没头没脑颠三倒四,听他的话干什么。”他松开古赋声的腰,背靠在灶台上,双手抱胸,气势徒增,“我是我爹的小弟子……”古赋声错愕。拾参提到老东西的语气显然不好,“我没出生前,他是天一门最受宠的弟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出生后,曾遇到三次险境,险些丢命,都是拜他所赐。”当然这是穿到天一门后,听他七师叔提过的。“我十六岁的生辰那日,他突然跑到我面前,发疯的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又对我下杀手,被逐出天一门。”拾参玩着古赋声的手指,“他说我万年前和他决裂对立,让他下场凄惨,要让我不得好死,万劫不复。”“嗤~”“近百年他给我使绊子,念念叨叨的就是万年前我对他的亏欠,要杀我泄心头之恨。最离谱的是,他囔囔着我能转十世,是他动的手脚。”“他处处针对我,那时候我还是个五灵根废材,整个宗门的人将我护得紧,师兄们对我过度紧张,就怕我被老东西抓去。”古赋声若有所思。他想到滚花溪,紧抿的唇角柔软了两分。滚花溪的确是时刻护着青年的。拾参,“我爹和师叔们猜测,他应是被夺舍了,但他们出手试探,却没有发现,那时候,我有些猜测,老东西应该有和我一样的机缘,并不是夺舍,可能是魂体归一。当然,他说的万年前事这种虚无的话,我都懒得听。”拾参在古赋声唇上啃了口,“在叶家地下龙脉里看到被拔的龙鳞,我就该想到他了,只有他能干得出将我家蠢龙拔鳞剥皮抽筋取龙魂之事。”古赋声的手附在他的手背上。拾参笑笑,“我没事。”他伸了个懒腰,往外走,“总有和他算总账的一天。”走出古赋声的视线,拾参才敢按住胸口,神色凛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