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背村大祠堂塌了。在拾参两腿一弯,膝盖只搭到地面的瞬间,祠堂里是一阵喧嚣惶恐的声响,轰隆,塌成了废墟。跪着的老头们没被埋在祠堂废墟里,但各个在灰尘中,灰头土脸。噗!拾老头吐出嘴里的尘土,脸上是厚厚的泥尘,看不清此时的表情。拾参面前,匍匐跪着乌泱泱十几个阴魂,有两个阴魂的手撑在拾参的膝盖下,瑟瑟发抖。拾参,“不让我跪了?”张家祖宗们,“受、受之不起。”拾参看向在泥尘里呸呸吐尘的老头们,提醒阴魂,“你们的子孙说我不懂规矩,要我跪。”张家祖宗们纷纷表态,“管!我们回头就管好子孙!”拾参笑笑。张家祖宗们,“……”好,好瘆人!它们已经被祠堂弄塌了惩戒警告子孙对拾参的不敬了,能,能别吓唬它们了吗?边上站着不少拾家祖宗们,当然,拾家是拾家后辈,也没有让祖宗跪拜后辈的,所以拾家祖宗们只看张家祖宗们的笑话。这些年,张家没少干打压他们拾家的事,拾参这个后辈,替它们出了口恶气啊。拾家祖宗们看向拾参,欣慰。至于眼前的祠堂塌了?那没事。这个是村里的大祠堂,拾、张两姓共同的祠堂,这祠堂塌了,它们还能回去拾家小祠堂里待着。“呸呸!呸!”跪着的老人们纷纷起身,吐干净嘴里的泥尘,不少老人眼睛鼻子里都是尘灰,祠堂突然轰塌,所有人都是惊骇的。辈分最高的张老头最凄惨。他的七孔里都飘了尘灰,左腿小腿还被塌了的墙块砸中了,痛到哀嚎。原本看祭祖的男人们被这变故弄傻眼,回过神来后,赶紧帮忙救人。跪着的老人们,不是他们的爷就是叔爷,可都是连着亲的。“爹!”张老头的几个儿子在满天尘灰中挤到张老头身边,听到张老头痛吟声,脸色大变。“爹!伤哪儿!”“快背爹回去。”张老头被背走了,不少老人也被晚辈接了回去。张发根和拾家和确定没有人被埋进祠堂废墟里,齐齐松了口气。暖风吹进后背,骨头缝都在发凉。张发根腿软,“还,还好没人出事,没人受伤……”他狠狠的朝自己脸上甩了个耳光。祭祖!差点把人都给祭没了!拾家和拧眉头,压低声音,“大祠堂每年都会翻查,没道理说塌就塌了!”他的余光看向站在人群里的拾参身上,祭祖的时候,他就站在外围边上看着,拾参没跪祖宗的事,他当然看在眼里,拾参说的话,也听在耳中,他的心思多,“你觉不觉得祠堂的事和参小子有关系?”张发根愣了下,下意识的朝拾参看过去。拾参的神色有些怪。祠堂塌了,都是尘土。偏他面前,干干净净的,暖阳光照在他的后背上……张发根咽口唾沫,和拾家和道,“贡品你看着点,我去和参小子说说。”拾家和,“……”准备祭祖的东西都被埋在了废墟里,贡品和祭品也在里面,拾家和喊了几个男人,帮忙挖泥,除了找出贡品外,还有族中灵位。对张发根的疑虑,拾参没隐瞒。张家祖宗受不起他的跪拜,祠堂是张家祖宗们弄塌的。张发根,“……”艰难的咽口水。“……祖宗真的在?”拾参,“我让它们见你?”张发根摆手,“用不着!”回答太快太急,就显得太不重视祖宗了,张发根面色僵硬,试图解释,“我,我的意思的,祖宗们毕竟是……人鬼有别……”张家祖宗们怒瞪。张发根就觉得脖子处阴凉阴凉的,他求助的看着拾参,“参小子!”拾参和张家祖宗们说,“他说得对,你们人鬼有别,不适合见面!”脖子上阴冷的感觉没有了,张发根松了口气,他愁死了,祠堂竟然是他张家祖宗们弄塌的,这让他该怎么和村民们交代?拾参,“直说。”张发根,“……”直说?怎么说?哦!说张家祖宗们不敢接受参小子的跪拜,偏张叔等人抓着参小子不守规矩不尊祖宗,硬要让参小子跪拜!张家祖宗们只能弄塌祠堂来讨好警告参小子?这话,他说出去,也要有人信。拾参,“他们信。”张发根,“……”张家祖宗们赶紧说,“后辈要敢不信,我等老骨头亲自出面和他们细说!拾,拾大师!我等在祠堂近百年,没能投胎转世,这回也是趁着祭祖的机会,想托拾大师帮忙,送我等老骨头走往生路……”拾参看向他们身上的因果,拒绝,“无能为力。”张家祖宗们焦急,“拾大师岂会无能为力?我等在此看得分明,拾大师能和阎王鬼差交友,定能找他们托个关系的。”拾参语气冷淡,“你们能不能去往生,在我拾家祖宗身上。”张家祖宗们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拾家祖宗们倒是听明白了,它们遭受张家人迫害,历代下来都有了执念,是这执念困住了它们和张家老头们。拾家祖辈们哈哈大笑,鬼力暴涨。“好!好啊!我们就算不为人,也拖着你们了。好!”张家祖宗们森冷的鬼气冒着红光,大有和拾家阴魂们大干一场的架势,但它们也不敢鲁莽,毕竟拾参还是拾家人,真打起来,拾参要顾念祖宗情分帮衬拾家阴魂,它们是绝对讨不到好处的。“大家同为鬼,这都近百年了,是吵是打也都够了,放过我们也是放过你们自己,大家何必都在这枯燥的过日子,我说得有没有道理?”拾家祖宗们一副”懒得听你放屁”的高傲资本。对!它们有资本了!张家老骨头们只要还想去走往生路转世投胎,就得它们首肯,从此后,就得抬举着它们!最重要的是,就算它们俯首做小,它们也是不会松口的。拖着吧!耗着吧!谁都别想从这里泥沼中爬出去。拾参曾听他娘提过上几辈中,拾家祖宗和张家祖宗的恩怨故事,现在看这两帮阴魂不容水火的气势,看来,传闻还是可信的。拾参看向在尘泥中带人忙活的拾家和,笑了。拾家和是叶吴勤选出来的书记,在张家人意外之外的意外。不知道张家人打算怎么”弄死”拾家和。**知道村里的大祠堂塌了,村里直接炸了锅。这回也不管什么祖宗规矩,男女老少能走的人,全都跑来了祠堂,看到好端端一间祠堂塌了,大家都炸了。“要祭祖我就说不同意!外头都在闹破四旧,偏你们还不相信,非得要祭祖!”“好了吧!祠堂都塌了!”“闹不好咱们是得罪祖宗啊!”“有人被埋在里面吗?啊?人都没伤着吧?”“哎呀!贡品啊!贡品肯定埋在里面了!”“贡品!大家都帮忙把贡品挖出来啊……”祠堂可以塌,香烛纸钱也可以被埋了,但贡品不行啊!贡品他们还要分到手的。这次祭祖,拾家就有准备一个大猪头,就这猪头他们也能分到点猪脑髓!拾家和带着人在挖泥,这些人看得着急,纷纷撸袖子,红着眼睛凑上去帮忙,这时候是最混乱的,谁挖到的东西都不会有人盯着,运气好的,总能多挖到点吃的藏回家。张发根黑了脸。但他也不能将跑上去帮忙的村民赶走。王春梅和张翠芬一起来的,看到这闹哄哄的场景,都看呆了。王春梅家里不缺吃的,当然不会上去凑热闹。张翠芬倒是想去,但废墟里尘土大,人又多,她也就歇了。王春梅问拾参,“参儿,你知道怎么回事?祭祖没办好?”拾参解释了几句。王春梅瞠目结舌,朝拾参空****的身边扫视,“你是说……村里的祖宗们都在这?”拾参,“在啊。”王春梅,“……一直都在祠堂里?”拾参,“在。”王春梅,“……”这消息让她一时间难以消化,在破四旧前,逢年过节的时候,村里人都要到祠堂里祭拜祖先,她当然也要去。王春梅的眼皮跳了跳,她拉着拾参的手,低声问,“参儿,你问问祖辈们,从前给它们祭拜的瓜果酒菜,它们……都吃了?”这不用问两姓阴魂祖辈,他就能回答。“吃过。”祭拜的熟食,阴魂们都吃过。它们吃过的东西,就是冷的没有食味道。王春梅懊恼啊,从前她去祭拜的东西,等拿回家后,她都是洗干净后重新放到锅里翻炒一遍拿来吃的。现在知道那些东西被鬼吃过,她……后背凉凉的。张翠芬站在旁边,听懂了拾参和王春梅的话,她脸色怪异,就……觉得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张翠芬摀住嘴,跑去茅坑了。拾参单手握住王春梅的肩膀,“阴魂吃过的东西,也能吃!只不过食材不太好,跟嚼树根一样就是,娘别瞎想。”王春梅叹了口气,拉着拾参回家,“回家回家!咱们娘两不凑合村里这些糟心事!张发根让你来祭祖,娘原本就不同意,现在好了,祠堂闹塌了,娘看张发根后不后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