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午饭了吗?”靳塬问。屈一看了眼洪建国, 用口型说:你塬爹。“还没吃, 我刚回宿舍。”他捂住洪建国的嘴, “你吃饭了吗?”靳塬笑了声:“我也还没有,”他问,“你那边有什么声音?”“洪酱,想和你说话,”他松开手,抽了张纸把手掌心擦干净,“我把电话给他了。”洪建国几乎是抢过手机, 但放到耳边的时候突然又娇羞起来, 支支吾吾:“塬爹好……”“叫靳塬就行了,我们也认识这么久了。”靳塬笑, “我的微信你直接问一一要吧。”洪建国露出一个不能再美妙的表情, 抓住屈一的手放在自己塬爹应援服的正中间:“谢谢塬爹!”“没什么,”靳塬说, “辛苦你在学校照顾一一了。”洪建国连连点头,又总觉得这句话有点不对劲,但还是点头:“这有啥,我们俩比亲兄弟还亲!”“嗯, 年后基地开放,到时候邀请你们过来玩。”靳塬说,“把电话给下一一可以吗?”洪建国心满意足交出手机,屈一拉了椅子坐下:“嗯?”“今天在你们学院楼下,有个男生拦住你, 是什么事?”靳塬问。屈一把桌上空的水果盒扔进垃圾桶:“没事,就是个讨厌鬼。”洪建国听屈一语气不友好,顺便问了句:“谁是讨厌鬼?”“就章诉行那个逼。”靳塬问:“他是什么人?”屈一把章诉行的事简单说了一遍:“他今天应该是刚从学院领了处罚下来。”“他当你的面说要报复你吗?”靳塬问。屈一倒是无所谓:“差不多吧,不过他现在忙着补巨款呢,哪有时间报复我,估计就是过过嘴瘾,”他打开电脑,“我能让他抓到什么,上次花了那么大功夫,也只能跑到学院去举报我是同性恋。”“同性恋”三个字不知击中了靳塬的哪根神经,让他连目光都瞬间沉了下来。他觉得有一万个理由可以解释自己的反应,但似乎只有一个接近真相。可那个真相依然带着说不清的模糊。“反正我下个学期也要实习了,”屈一翻了翻网页,“平时和他也没多少交流,还有啥,小爷眼里没有这个人。”靳塬的思绪被他打断,忽而轻笑一声:“想好去哪里实习了吗?”屈一摇头:“我正准备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公司和工作室。”靳塬沉思半晌:“耐心看看,别着急。”屈一让他放心,毕竟他之前合作过的很多甲方他都有留联系方式,实在没有合适的还可以在这些公司之中挑选。寒假前一年一度的期末考让图书馆和自习室人满为患,屈一和洪建国在宿舍度过了漫长的考试周,一个为了奖学金,一个为了不挂科,二人连门都不出,吃喝全靠外卖。每天两小时的直播成为了他俩最放松的时刻,当然,是洪酱最兴奋的时刻。因为他的塬爹拥有短暂的休赛期,每天都会来直播间露个脸,炸炸礼物显示存在感,顺便再“戏精上身”地和他们打几盘游戏。屈一心惊胆战,一边要给靳塬送枪送物资配合他表演,一边还要谨慎着洪酱漏成筛子的嘴。他躺在**,伸出左手:“这是你塬爹,”接着伸出右手,“这是你,”他失去灵魂地眨了眨眼,“而我,不过是个打工仔罢辽。”洪建国嘻嘻笑,伸手关灯,习惯性看了眼闻桓成的床铺。空的。那天吵架之后,闻桓成就没有回来住了。除了几门必须要交作品的课,他们鲜少再见闻桓成。屈一给他发过消息,闻桓成回复了,说是最近家里有些事,在帮着林阿姨打理。这话不知真假,屈一也不好意思再问。考试结束那天,靳塬开车到校门口接了他俩去吃传说中万众期待已久的烤鸭。洪建国特意穿上他的应援服,并且在大冷天里敞开了自己火热的胸膛,大摇大摆地上了豪车,仿佛一只被富婆包养了的小鸭子。屈一从后视镜里看他喜气洋洋的一张脸,实在也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二次元死宅会粉一个三次元职业选手,还是男的。“期末考怎么样?”靳塬问。他的声音被口罩吸收掉一部分,再加上车里空气闷滞,听上去像是患上了感冒。“你是不是衣服穿太少了?”屈一说。“没有,”洪建国说,“我穿的一点都不少。”屈一:“你不是穿的少,你他妈……”靳塬将车倒好,拍拍他的肩:“注意素质。”“您母上的,就是故意显摆。”屈一强行说完。洪建国闭着眼,抬着下巴左右扭脖子嘚瑟。他们仨在包厢里坐下,洪建国终于在靳塬旷日持久的提示中减小了那份作为粉丝的激动,成功和偶像上了一张桌。尽管在半个月前,屈一甚至怀疑他愿意做靳塬的洗脚婢。“期末考试我感觉也就那样吧,”屈一说,“不用问,问,就是奖学金。”靳塬和他笑意盈盈地对视了一眼,顺手给他添了热茶:“不得了,学霸啊。”屈一挥挥手:“唉,基操勿6,坐下坐下。”洪酱作为“上可60及格,下可59挂科”的群众,从来对自己的评价一直都是:“我觉得我还可以。”屈一从鼻腔里笑出声,但马上抿紧了嘴,努力让他在他塬爹面前保有一个美好形象。“啧,”他嫌弃地看屈一,“笑笑笑,学霸就了不起了啊,你没看到那些个跳楼的都是学霸吗?”靳塬挑眉:“你们学校经常有人跳楼?”“没有,”屈一见靳塬杯子空了,伸长了手给他倒茶,靳塬看他要起身又不起身的样子,干脆握着他的手对准了自己的茶杯,“你总有一天能被自己懒死。”屈一把茶壶放下,立马瘫在了座位上:“那你还想把小爷怎么样?”靳塬顾及洪酱在场,也就没嘲讽他,顺着刚刚的话问:“你们学校跳楼是怎么回事?”“我们学校,有很多艺术家,和诗人。”屈一靠近洪酱,两人会心一笑。屈一开口,唱诗般的语气:“啊,这个世界与我,格格不入。”洪酱模拟校长苦口婆心:“这位同学,你先下来,我相信我和你是有共同语言的。”屈一挥手一甩:“不,人在爱欲中,独生独死,独来独往,苦乐自当,无有代者。”洪酱:“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我愿意倾听你,你什么都可以和我说,我爱你,还有我在爱着你。”屈一伸手,掌心向外:“别过来,你这个孤独的单恋者;别过来,喜我极苦,愿你早悟!”洪酱喝了口水:“是这样的,你室友让我和你说,你不下来的话,他们就曝光你硬盘里的爱情动作片。”屈一突然低头:“我没有那种东西。”“那是谁大一的时候和我约了大三要一起看的?”洪建国说,“敲您母上的冰清玉洁。”屈一用手遮住眼睛:“走开,这个世界!”剧本逐渐走向真实,靳塬笑得已经没有了帅哥的样子,更没有了那个作用千万粉丝的“塬爹”样子。屈一朝他弹舌:“就是这样,每个学期都有几个。”“所以说,学渣这点好,什么都想得开。”洪酱极其骄傲。靳塬终于笑完,目光带着羡慕:“你们这样还挺有意思的。”屈一想起来,靳塬似乎是在外国只读了一年大学就加入职业战队了,大学的时光应该过的也不是很多,更没有他们这样的体会。他也不知道靳塬有什么规划,退役了是直接继承亿万家产还是继续在职业圈子里,这些都不得而知。他似乎,对靳塬了解的非常少。不知道他的工作和生活,不知道他的家庭和他今后的打算,不知道他有什么不开心,但靳塬总是会问他想要什么,总愿意听他生活上各种各样的抱怨。给予的情感不对等,这让他觉得有些难过,和愧疚。靳塬看他沉默,岔开话题:“放假了有什么打算?”“我订了后天早上的车票。”屈一说。“后天就走吗?”靳塬也有些惊讶。屈一点头:“嗯,今年得回去早一点。”洪酱是怕急了家里那几个恼人的小鬼头,基本每年都要在学校住到节前十来天才会走,但屈一不一样,他有一群父老乡亲等着他回去,何况今年陈姨还病了,他就更得早点回去。服务员开始上菜,屈一跟着他的频率回头:“我还以为真的只吃烤鸭呢。”“跟着霸霸,吃香喝辣。”靳塬说。屈一笨拙地卷生菜时,靳塬斜斜看了他一眼,拖过他的盘子,三两下卷好。“谢谢霸……”屈一话还没说完,就见靳塬自己一口咬掉了,“???”靳塬拍拍手,把他的盘子放回去:“想的挺美。”屈一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盘子“呜”了一声。在洪酱习惯了他这种动作准备翻白眼给他卷一个的时候,靳塬已经三两下放好了一个鸭肉卷在他盘子上,并且摇头叹息:“我突然体谅了我的父母。”屈一眯着眼睛瞪他。“但阿爸原谅你的叛逆,每个孩子都会这样,要学会爱的教育。”靳塬又给他卷了一个。屈一哼了一声,却丝毫不客气地接过鸭肉卷,刷刷地啃了起来,目光悄悄落在他卷生菜的手指上。一小点鸭肉碎从侧面漏出来的时候,靳塬伸长食指在桌上用力戳了一下,然后又在纸上把油擦干净,继续卷。屈一想。如果真有靳塬这种家长的话,孩子应该五岁就会当家了吧。哪里像家长了,一点都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