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一有点儿摸不着头脑:“我就住……住人民医院那边。”“市人民医院对吗?”靳塬顿了一下, “你现在在哪儿呢?”屈一心里隐隐出现了某种期待, 靳塬问的这样详细……难道……“我在市中心购物广场。”屈一补充了一句, “陪阿姨们逛街。”靳塬重新定位:“嗯,我马上就到。”屈一拎着纸袋愣在原地,心里的猜想和现实碰撞出满怀甜味,淬着夹心蜜意淌进血液之中。靳塬装的不能再可怜。“你能不能收留我过年?”屈一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像极了钢琴曲里的不和谐音符,虽然略有些刺耳,却异常地美妙。靳塬来了?靳塬怎么来这里了?靳塬说要和他一起过年?他好半天反应不过来, 耳廓里传进的只有安静的电流声, 那边是靳塬在耐心地等他说话。“你的意思是,你来找我了?”屈一稳住气息把话说完全。“嗯, 我快到了, ”靳塬看着导航,“五分钟, 你不要走太远。”屈一在原地左右看了看,一时不知道究竟从哪边下楼了。不管了!他盲选了一边,沿着走廊一直跑,跑到有电梯的地方, 几个大步往下跨,一连下五楼,他掀开厚重的棉帘,冲到门外,无意识地大声:“你在哪儿?!”“笨蛋, 跑那么快,”靳塬无奈,“我说了五分钟,还没到的。”屈一的胸膛在剧烈起伏,腿上的肌肉因为奔跑速度过快而开始发热,全身仿佛浸入了滚烫的沸水中,所有的期待都冒着晶莹的泡泡。热烈,而急切。他知道车会从哪个方向来。五分钟的时间被等待拖拽的无比绵长,呼啸而过的北风甚至吹不散他指尖的温度。靳塬在路边停下时,屈一已经认出他的车,快步过来。他还穿着早晨那件黑色外套,手上拎着的红色礼袋,跟着走路的幅度不断摇摆。靳塬解了车锁,屈一拉开门,带着寒气钻进车里,眼里铺满盛亮:“你怎么来了!”靳塬抬了抬下巴:“先进来,外头冷。”屈一关上车门,暖气袭遍全身,他打了个哆嗦,拍拍身上的羽绒服:“你怎么就过来了?!”“我一个人过年,”靳塬扯下口罩,眨眨眼,“太惨了。”“……”屈一认真看他的眼睛,“你爸妈呢?”靳塬勾起嘴角:“他们去国外过年了,我不想去。”屈一摸了摸鼻尖,不确定道:“你带行李来了吗?”“带了,”靳塬回头看了看后备箱,“放心。”屈一没想到靳塬是来真的,抓紧了礼袋,一时有些兴奋,又有些说不出的复杂。“不是说在陪阿姨们逛街吗,”靳塬看他手里的礼袋,“阿姨们呢?”屈一跟着他的目光,反应过来,将礼袋一把塞进他怀里:“这个是给你买的。”“给我买的?”靳塬接过礼袋,在屈一期待的目光中拆开。一抹亮色跃进他的眼底,靳塬用食指指尖挑起项链,扭头莞尔一笑:“果然是艺术家的眼光啊。”屈一被夸他夸的骄傲,嘴角弯出一道好看的弧度:“那必须啊。”靳塬单手解开项链的锁扣,直接戴到脖子上,食指和拇指将小圈从锁骨中间捏起,问屈一:“好不好看?”屈一点头。靳塬笑着把项链塞进了圆领毛衣里,顺便还用手轻拍了两下:“很喜欢,谢谢。”屈一抿着唇傻笑,被靳塬嫌弃地嘲笑了一遍。“你的阿姨们呢,就不管了?”靳塬问。屈一倏然醒神:“她们还在一楼。”靳塬和屈一到甜品店的时候,她们正聊得热火朝天,等靳塬走近,他的高海拔终于引起阿姨们的注意。“哟!”阿姨们笑笑,“这是哪里的帅哥呀?”屈一笑着介绍:“我朋友。”“咱们这儿的吗?”“阿姨们好,我北城人,”靳塬手搭屈一肩上,“我是一一的朋友,你们现在回去吗,我开车送你们。”阿姨们看他和屈一熟稔的样子,就一点都不客气,先走了三个,上车的时候拉着靳塬问有没有女朋友。“没女朋友呢,我做游戏行业的,每天都凌晨才睡,”靳塬瞥了眼导航,“没空陪女朋友的。”阿姨们遗憾又有些心疼:“年轻人要多照顾自己的身体,我们医院啊,经常有你们这种小年轻,看着没啥事,突然就在公司晕倒啥的……”屈一和他差不多,在甜品店里被盘问了个遍,出奇的默契让他们对靳塬职业的表述都选择了“游戏”行业。毕竟医院的阿姨们对电竞还没有什么概念。靳塬将所有阿姨都送回家,敲着方向盘等红绿灯:“回家。”“你送我到人民医院就行。”屈一说。靳塬随口答应:“好啊。”等他把车停进停车场,从后备箱拿出行李箱后,屈一才反应过来:“你不会是想和我一起住吧?”“那大过年的你让我一个人住冷冰冰的酒店?”靳塬将手臂绕过他的脖子,让后一拉,“就这么对霸霸?”屈一仰着脖子抓他的手:“可我没有地方给你住!”“没事,”靳塬说,“你住哪儿我住哪儿。”屈一推他:“我没骗你,我是真的没地方给你住。”“你总有床吧,”靳塬拉出行李箱的拉杆,“我可以挤一挤。”“……”屈一抿紧了唇,垂下头,干涩的嗓子传来低低的声音,“我住在医院里。”靳塬退后了一步,把他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哪儿不舒服?”“没有,”屈一抬眼看他,又重新垂下头,“我从小到大都住在医院……所以我没地方让你睡。”靳塬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却很快压下去,手往下滑揽住他:“这又没什么,”他推屈一的肩,“走吧。”屈一被他“住哪儿呢?”“几楼啊?”“几间啊?”“wifi快不快”“能打吃鸡吗”的叨叨闹的没脾气,一只手扯过他的行李箱,一只手扯过他的手腕:“你不许说话了!”靳塬被他拽的一路笑,走到住院部门口才正经了一点。因为他发现,这里的每个人都认识屈一,每个人都会笑着和屈一打招呼。胡姐给病人换好点滴出来正好撞上要上电梯的屈一和靳塬,她只要见屈一就笑:“陪你姨姨们逛街回来啦?”胡姐又歪头往前一探,“这是……”靳塬端起一脸喜庆:“姨姨好,我是一一的朋友……”他还没说完就被屈一在腰上掐了一下。“叫胡姐。”靳塬抓走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扬起笑,用他那张带着先天优势的脸重新打招呼:“胡姐好。”胡姐乐呵呵:“以前没见过你啊,是一一大学的朋友吗?”“算是。”靳塬完全一副三好学生的模样,没几句话就哄得胡姐邀请他一起吃晚饭。屈一好不容易才把靳塬拽进电梯,抬眼嫌弃地看着他:“你不上电影学院可真是屈才了。”靳塬挑眉:“我这不是为你好,万一我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屈一的霸霸……”屈一隔着厚风衣在他腰侧锤了一下,恶狠狠地:“不许在医院提‘爸爸’两个字,不然你就打地铺。”靳塬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但还是不死心地:“寄人篱下的悲苦生活啊……”电梯到七楼,屈一竖起食指在唇上压了压,拖着行李箱往走廊尽头走。他关上门以后,把靳塬的行李箱搁置好:“这上面都是VIP病房,要尽量保持安静。”屈一突然想到,“我去看看还有没有空着病房……”靳塬把他拦腰捞回来:“你是不是笨蛋,让我去住病房。”屈一呆住,随后在嘴上拍了两下:“呸呸呸,没有这个意思的。”靳塬回过头看了眼房间,出乎他意料的整洁干净,屈一轻哼一声,靳塬从下往上推他的下巴:“我是意外你没有把房间弄成一个美术生该有的样子。”“高中时候想过,”屈一从衣柜里找被子,“但总担心如果医院的VIP病房不够用,所以就没敢创造。”靳塬蹙了蹙眉:“那如果VIP病房不够用了呢?”“很少有这种情况,”屈一把被子放到**,“哪有那么多有钱人同时生病啊,不过是碰到过几次,那段时间我就搬到院长伯伯或者陈姨家去住。”他准备铺床的时候靳塬接过他手里的被子,自己给自己铺好,紧靠着屈一的被子,屈一绕过他把小阳台的窗帘拉开,光撒在二人身上勾勒出一圈金色的轮廓。温暖又明亮。靳塬打开行李箱,把自己的洗漱用品都拿出来,自觉地走到浴室,屈一跟在后面:“离过年还有好久呢,市里有几个小景点,你想去的话我可以带你去逛逛。”然后他就看见靳塬把东西都挤到了他边上。毛巾紧靠着。牙刷排排放。剃须刀干脆压在他的上面。“……”他吸了口气,走出浴室,眼神不注意瞥到他的行李箱,“你这是来走时装秀的吗,整箱的衣服?!”靳塬揉着脖子出来:“我没来过M市,万一你们这儿的商场都搞文艺复兴,我岂不是得重新回家拿衣服。”屈一觉得自己不能对靳塬掉以轻心,那些暖心和可爱的瞬间,都是伪装。逼王才是本质。“你刚说带我去玩?”靳塬说,“我听见了,不然今晚就去?”屈一在桌上敲了敲:“我晚上得直播,白天带你去吧。”靳塬在他的木椅子上坐下,感觉硌得慌:“一会儿吃完饭去买两把椅子。”“你一个人要坐两把椅子?”屈一叹气,“少爷,不然我给你买套房吧。”靳塬眯着眼睛:“你一把我一把,我陪你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