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待会儿下班前拿去给各个科室。”屈一分出一半的东西, “重死了, 我下次再也不和你去逛超市。”靳塬碰了碰他的手, 被屈一躲开:“不用,你手里也那么多东西。”“我听说过年店铺都不开门,所以这叫囤货。”靳塬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屈一冷漠地看他:“现在已经9012年了,人家除了上班晚一点下班早一点,每天都开门的。”“书上说的,”靳塬说,“假书害人。”屈一按下电梯, 突然觉出不对:“怎么楼里这么安静……”电梯门即将合上, 他用手挡了挡,重新出去, 前台就坐了之前拦过屈一的护士小张, 不过这回她没看视频,在刷着手机, 见屈一过来,难得没有脸红,反而面带愁容。“怎么了?”屈一问她。小张:“你是从停车场直接上来的吗?”“嗯,怎么今天都没见什么人啊。”小张哀叹:“人都去门诊部那边了, 医闹呢。”她把医院的聊天记录给他看,“可多可多人了,带着凳子椅子坐在大厅里不肯走。”屈一看了一小段视频,当即把手里的东西放下,靳塬也跟着放下东西, 和他一起到门诊部去。大厅里站满了人,他俩从后面进来的时候,几个引导员还在和病人道歉:“不好意思,你们右转到第三个办公室去人工挂号,现在这情况……”“挂什么号!谁来看病都得死在这儿!”有人高喊。那病人犹豫两秒,叹气:“算了,我下次来吧。”屈一轻轻推开人群,从后面拍了拍孙小柔:“小柔姐,怎么回事?”孙小柔一脸焦虑,靠近了屈一耳边小声急促地说:“盛医生昨天晚上做了一台手术,病人心脏骤停……没过来。”男人带了几十个不知道是亲戚还是帮手的人,拉着各种长板凳小木椅坐满大厅,时不时站起来几个帮腔。医院里的保安站在中间,隔开两边人。路院长和几个男医生站在最前面,身后都是医院里大大小小的员工,一方面是撑场子一方面也是不服气,医闹是他们最烦的事情,但总避不过,每回出了事都是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对面人嗓门大得震天,路院长和几个男医生都比较斯文,吵架根本吵不过,全队最大输出也只有叉着腰的胡姐。“签什么狗屁协议!你们就是知道手术一定会失败,不想担责任而已!”男人粗红着脖子大喊。路院长沉着一张脸,端的是和对面完全不同的语气:“盛医生最少和你说过五次,手术风险极大,是你们坚持要做。”“我看分明就是你们医术不精!”男人的妻子强词夺理,“我公公做手术前还用手机和我儿子视频,你说这样一个人就能死在手术台上?!”“我老头子……我老头子就是说懒得跑远,才在这里做手术,”坐在长板凳的老妇人哭的不成样子,“你们这个地方……吃人啊……”路院长的脸上没有不耐,提了口气沉声阐述:“我们手术有过程记录,昨天半夜也给你们看了,病人心脏骤停本就是突发事件,盛医生做了所有他能做的,现在这个情况大家都很难过,我们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我们这里是人民医院,还有其他病人要……”“不是你爸死了你理解个几把!去你妈的理解!”男人猛地推开保安,他身后的人也一同跟着往前扑。场面混乱就在一刻,屈一将身前的几个女医生往后揽:“都先回去!”保安们手里的警棍也就是拿着威慑,根本不敢往人身上招呼,只能虚张声势:“干什么!我报警了!”人群乱成一团,医生们扯破了嗓子喊都没用,他们根本听不进去,屈一往前跑,靳塬在后面拽都拽不住。路院长边上有个学推拿的中医会几招,将男人的胳膊推着扭动了两下便脱臼了。“我手断了!他们弄断了我的手!”男人握着自己手肘整张脸扭曲起来。胡姐在前面张牙舞爪,护士帽都被对面一巴掌撩到地上,屈一好不容易挤到前面把她抱住:“我帮你打我帮你打,你先回去歇会儿……”靳塬快步到他身前,抬手拦住袭来的一个拳头,用力一扭,那人龇牙咧嘴地缩回了胳膊。“你们敢弄断我老公的手!!”女人尖叫着从地上捡了一把凳子就往前劈。屈一安置好胡姐,回头就看见靳塬面前木凳子,几乎是下意识抱住了他。“嘭”!凳子的长边砸在他背上,屈一靠在靳塬肩上,皱紧眉头闷哼了一声。靳塬怔在原地,手很快地回搂住他的腰,从喉咙里低低吼出:“一一!”女人砸中屈一以后明显是慌了,把木凳子扔在地上,退回混乱的人群里滥竽充数。“操|你妈……”屈一吸了口气,咬后槽牙吐出几个字,“砸老子骨头上了……”靳塬余光里那“断了手”的男人还在人群里,他将屈一揽自己右肩趴着,左腿直接暴躁地往男人胃上一踢,疼得男人在地上打滚。警笛声终于传进门诊部大厅,靳塬望着地上捂着肚子干呕的男人,瞳眸黑得不见底,嘴角崩成一条锋利的直线,他伸手在屈一脖子上轻轻呼噜了两下,将人搂走。胡姐跑过来,不敢下手摸屈一,只能拍他的脸:“怎么了这是?”屈一满脸委屈看着胡姐:“我不知道被哪个龟孙砸了……哎哟,你说说一群男人打架,你过去凑什么热闹啊。”胡姐压下嘴角:“行了行了,我的错好了吧……”“你看你们女人,每次错了都是这种语气哦,‘好了吧好了吧’……”靳塬冷着声音打断他们:“你现在这样要去哪里?”屈一推了推他,没推动,于是抬了点视线:“我知道去哪儿,你松开我。”“我和你过去。”靳塬说。屈一觉得靳塬托着自己走也挺舒服,就没拒绝:“三楼三楼……诶,不是,胡姐你去帮我叫一下刘叔,他不在我上去也没用。”又是一番波折,屈一终于脱光了上衣躺在三楼的理疗**,靳塬绷着张脸在边上看,刘医生给屈一背上放冰袋,冷得他打了好几下抖。刘医生教训小朋友一样教训他:“你跑来干什么,白白给人打。”屈一趴在**哼哼:“什么叫白白给人打……我待会儿要不要去拍个片,我年纪轻轻不能落下病根。”“拍个屁片子,就是肿了。”约莫一个小时,刘医生帮他卸下冰袋,又给他换了热敷,倒了药酒在手上帮他活血消肿,“你差不多了就回去,别占着位置,还有其他人。”“好惨一个一一,全医院地位最低……”“第一个就是你,还地位最低。”刘医生边洗手边嫌弃他。屈一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爬起,靳塬终于解除雕塑状态,快步过去将他慢慢抱起来。“你怎么没走?”屈一眨眨眼睛,他以为自己脱了衣服以后靳塬就出去了。屈一穿好衣服,靳塬没问他允许就搂住他的腰,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但屈一坚信自己没有脆弱到这个地步,拒绝了靳塬的帮助。回房间以后,屈一马上躺倒了**,安心地嚷嚷:“疼死了……我疼死了……”靳塬坐在椅子上捏了捏眉心:“你是笨蛋吗,凳子砸过来了还跑上来。”屈一将脸埋在枕头里,闻到边上靳塬管用的男士香水,悠悠开口:“不知道,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抱住你了。”他蹭了蹭鼻尖,“可能是当时人太多了,怕你躲不开。”他话说的柔软,可撞到靳塬胸膛上时候,却比烈火更加炙烫,仿佛一口吞噬掉靳塬所有的意志。屈一听靳塬不说话,从**做了个三百六十度旋转,头对着靳塬:“明明是我被砸了,你怎么比我还不高兴。”“还不如我被砸了。”靳塬蹙着眉头,懊恼地闭了闭眼睛。屈一咧开嘴笑:“那不行,你被砸是砸正面,破相就亏大了,万千女粉失恋现场。”他苦笑了一声,躬下身子,有些话就在喉咙口,但当对上屈一单纯澄澈的眼睛,那些话又重新落回了心底,他最后在屈一额头上弹了一下:“中午想吃什么?”“吃前天那家烤肉吧?”屈一说,“不过我今天替你挨了揍,就你付饭钱了。”靳塬低低笑了一声,没说话。“你不是吧,这么小气,”屈一仰头,“我都养你一寒假了,你请我吃顿饭也不肯。”“我又没说不。”靳塬起身,打开门。屈一撇过头:“你去哪里啊?”“我给你,要个轮椅去。”靳塬说。屈一在空气里挥手:“你回来!我不坐轮椅!太丢人了!”“那你,”靳塬看他,“就这样,挺得像个小僵尸一样走过去?”屈一露出个苦脸:“算了,那等我晚上好一点了再去吃,今天中午吃火锅吧,我网上订。”火锅外卖来得慢,屈一趴在**,扭来扭曲,靳塬看他半天:“你哪里还不舒服?”“哪儿都不舒服,这么躺着压着肋骨,还压着我鸡……”他改口,“压着我宝贝。”靳塬猝不及防笑出声,屈一侧了侧身:“笑啥,你又不是没有,”他眯起眼睛,“你刚在大厅里是不是悄悄踹谁了,我听那人喊得跟断子绝孙了一样。”“我光明正大踢的。”靳塬脱了外套和鞋,“踢的是他的胃。”他在屈一边上躺下,“你靠一半在我身上。”屈一嘿嘿一笑,没和他客气,一挪一挪地挂到他身上:“小塬这个人,还是很知恩图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