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屈一小声问, “你介意吗?”靳塬拉了他的手:“我都这么说了, 当然不介意。”屈一跟着他, 手被包裹在温暖宽厚之中,他望着靳塬的后背,有种被他带回家的感觉。“我们基地别的不多,房间多,三楼一层楼都是,”靳塬说,“除了一间小黑屋之外。”“什么是小黑屋?”靳塬回头看他, 挑了挑眉:“就是每天和你开黑的地方。”屈一笑着:“那是应该叫小黑屋, 骗子都应该关在里面。”靳塬开了门,屈一从后面探头进去, 意料之中的, 杂乱。电脑桌上的平板叠着游戏本,Switch放在电竞椅上, 台式机前鼠标键盘PS4随意地挤在一起。**倒是好一些,没叠被子。靳塬一向都不叠被子,自己窝里这样,住屈一窝里的时候也是这样。“没收拾, ”靳塬椅背上的衣服挂到衣架上,“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不会介意。”屈一抖了抖嘴角:“习惯了。”靳塬靠近他:“假如有一间房子,隔音好,离你公司又近,就是楼里住的人比较多, 你觉得怎么样?”屈一反应再慢也知道他指的是2UTen基地了。“我住这里不合适吧,”屈一忙着找借口,“你容易被人家说的。”靳塬低头看他:“你和我们作息时间不同,互不影响,只是租给你一间房,迟大大还是比较通情达理的,去年她女朋友的弟弟也在楼上住了一个多月。”他笑了笑,“虽然现在是前女友了。”他的鼻尖快要蹭到屈一,吐息温热地喷在屈一唇边:“你住这里,好不好?”屈一喉结滚了滚,潜意识告诉自己是要拒绝的,但靳塬低哑的嗓音却仿佛有摄人心魄的魔力,靠近时候的体温都如同热浪。他退后了一步:“我,我想想。”“那你这个小脑袋,”靳塬便朝他走了一步,摸了摸他的头,“要想的快一点。”“知,知道了。”屈一又退了两步,腿被床沿一绊,整个人跌了上去,马上又条件反射地站起来,急匆匆道,“我感觉时间不早了,你送我回去吧。”靳塬憋着笑:“嗯。”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除了“嗯”“哦”地回答靳塬,屈一大多数时间都在看车窗外。“你不用送我进去了,学校的路我闭着眼睛都能走。”屈一说。“行,那晚上早点睡。”靳塬看他一眼,“情人节快乐。”“……哦,”他在原地点了点头,最后还是弯腰,“开车小心。”“嗯。”屈一走进拐角,又回来,看着靳塬车开走,才转过身,停在原地。住在2UTen基地……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虽然他和靳塬整个寒假都住在一起,但毕竟靳塬是在他的地盘上,他怎么照顾靳塬都是理所当然,但现在他住到靳塬的地盘上去,就莫名有一种同居的感觉。尤其在靳塬坦坦****向出柜以后,自己的心房似乎就打开了一道缺口。所有的风都吹向他。他垂下头,改了个方向往教学楼去。画室的人都走的七七八八,他从角落里搬了自己的画架出来。又胆战心惊,又想靠近。画室不会熄灯,年后还是冷,门窗都被关上,而且屋里暖气开得足,屈一便把毛衣挽在了手肘处。周围是一片寂静,十二点四十,人都走光了,屈一看着画布上靳塬的轮廓,握着画笔的手轻轻放下,从手机上找了他们寒假的照片出来看。他们俩都不大喜欢拍照,但是在一块儿时候,屈一总喜欢用相机拍靳塬各种邋遢的样子,然后时不时拿出来做威胁。虽然起不到任何作用。照片上是一片浅灰色,靳塬埋在被子和枕头里,只露出半张侧脸,头发凌乱地搭在眼皮上。屈一不自觉弯了嘴角,又划动图片,下一张是靳塬在火锅店穿着围裙给他烫羊肉,眼睛里还有星星点点的笑意,应该是在嫌弃自己假装背疼偷懒。他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眼睛盯着画室里的自然光节能灯,慢慢出神。他这一想,想了三天。学校论坛里风起云涌,有年轻不懂事的小学妹各种角度偷拍屈一,发到论坛上求信息,虽然说会先被科普加群嘲一顿,但捕捉屈一还是一抓一个准。因为无论什么时候来画室,屈一都在,除了吃饭睡觉,他所有时间都耗在画室了。偶尔有大胆的学妹以担心他疲劳为由,过来送各种各样的礼物,屈一都笑着拒绝了,但这股神秘的风潮在学校里渐渐涌起。毕竟,学校里,如果有一个人尽皆知的帅哥,每天固定时间,安静地坐在画室里,完全不需要花时间研究如何偶遇,那么,就必定有许多人来观光打卡。这无形之中给了屈一压力,虽然他坐在最后排最角落,但靠近的人还是能看到他在画靳塬,他只能再多花时间,加快进度,争取在周一前将这幅画搬回宿舍。他关了画室的灯,揉着脊椎出门,溜达回宿舍楼底时,左侧的树荫下传出小小的呜咽声,勾的人头皮发麻。天色太黑,他隐约辨别出是两个人影,但似乎身形还是有些差距,估摸着应该是对小情侣。宿舍楼门是关着的,他偷偷和宿管大爷要了钥匙,只不过这会儿开门动静肯定大,说不定还会吓着他俩。屈一只好用力跺了跺脚,谁知那树下马上传来两个不同的男声。娇羞的声音说:“老公,有人!”低沉的声音说:“没事。”屈一吸了口气,我靠,这是一对小情侣,还是一对同性小情侣啊!在这月黑风高杀人夜,竟然就这么被自己逮着了。娇羞的声音说:“被人家看到了啦!”于是屈一立刻感到到一阵凌厉目光。小情侣站的位置恰巧还是他和靳塬站过的,屈一小心挪上楼梯:“路过,路过,兄弟们继续。”娇羞的声音说:“谁是你兄弟啊!”“啊……那什么……酒逢知己千杯少,”屈一把钥匙插进去,“大哥大嫂继续搞。”屈一合上门前,还听到娇羞男生的怒骂:“老公!他鬼畜我!”“……”上楼时他在想,同性情侣之间也会叫老公吗,听上去怪怪的,换成他,他宁愿喊靳塬霸霸。“……”他顿住脚步。什么时候,在他心里,他和靳塬已经是这种关系了。他站在寝室中间,自己问自己:“我喜欢靳塬?”过了一分钟,他喃喃开口,给自己答案。“我喜欢靳塬。”有点慌张,又感觉豁然开朗,好像所有问题都有了答案。为什么宁愿把自己关在画室也不出去看房子,为什么拒绝不了靳塬的邀请,为什么看到他的照片会嘴角上扬,过情人节会想送他情人节礼物,听见小情侣叫老公会联想到他们之间的称呼。为什么不介意他抱自己,不介意他吻自己,不介意和他睡在一起,反而,想要每天都能和他在一起。甚至是每分每秒。这份感情悟得太慢,导致脑海里无数个为什么如多米诺骨牌般,翩然倒下,最后举重若轻地,拍进他的心房。他的脑子好像剧烈摇晃的汽水瓶,躁动的神经如同上浮的汽泡不断鼓胀,被挤压,被瓶身束缚,最后——噼啪。破碎成一片残沫,再无抵抗之力。抱着滚烫和肆烈的爱意,屈一慢慢睡着,恍惚感觉自己的灵魂飘在了漆黑夜空中。树影婆娑,手指所触皆是炽热,少年人的呼吸和汗水碰撞,混合着一点点枯枝败叶的残味,蔓延在空气里。最后在早晨变成一片冰凉。屈一看着天花板半天,才一溜烟跑进厕所,心虚地把一套睡衣全都换掉。明天就是周一,他得给靳塬一个回复了。一句话修改了好几个版本,最后选择了最简单直接的方式:【我去你那儿住】他觉得时间太早,靳塬应该还没醒,就提前收拾了自己的行李,溜达到画室去把画给带回来。不想刚上楼,就见公共画室门口站了七八个人。“屈一来了。”“啊……这看到要气死了吧。”“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缺德,辛辛苦苦画了几天,好可惜啊……”“说不定就是论坛惹出来的祸,人家好好在这儿画着,那些女的天天花样……”屈一蹙了蹙眉,和他们说借过,挤进画室。最角落的地方,他的画架孤零零地立着,但上面已经没有画了,地上是一片残渣,有颜料的一面贴着空白面,各种色彩铺杂在一起。他的画,被人撕了。甚至在撕掉之前,还用画笔涂的乱七八糟。骨节因为拳头攥的太紧而泛白,他冷冷盯着画架,两分钟以后蹲在地上把残骸都拾起来,卷成一团,放在手心里。东西他都没拿,直接从教学楼下去,推开了一楼监控室的门。保安大叔被他吓了一跳:“你干什么!”“我想查五楼的监控,我的画被人撕了。”他把两只手都松开,放在桌上。保安大叔心疼地“哎哟”了一声:“怎么回事儿啊,你是不是惹着什么人了,这好几年都不出这种事了。”他的手指绷久了有些抖:“我想看昨天晚上一点半到现在的监控。”“你自己找吧,电脑给你用了。”保安大叔拍拍他的手,“别生气,这些叔叔给你拿报纸先包住,捉着人了,这就是证据。”屈一压了压唇角:“谢谢叔叔。”他用三倍速看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发现在早晨教学楼开门后半小时,有人出现在五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