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万物之间,皆有其理,这就是‘道理’,当这些理循序渐进的发展为亘古不变的理时,也就成了‘道’,成为世界最本源的东西。修仙其实也就是追溯本源的过程,故而也名修真。学道修行,求得真我,去伪存真,追逐世界最真实的道,最终位证真仙,是为修真。仙在传说包括所有修仙者的想象中,就是最接近本源的人。而当修仙进入到化神这个阶段的时刻,因元婴融入元神,从此精气神归一成一个整体,某种方面的能力大大提升,也就会逐渐接触到那些本源的东西,也即是大道最表面的东西——道韵。但这天地间,从无绝对之事。哪怕是亘古不变的道,在某些特殊时刻,也会发生不可思议的变故。故而,悠久岁月中,也往往会有修士甚至凡人,以微末之身,却领悟了天地间最接近本源的一些真谛,甚至发展为了自身的道。当这种自身信奉的道,巩固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便可化腐朽为神奇,肉体凡胎也能接触到道韵。因此,在长寿道君鲁修成看来,陈登鸣这么快便能顿悟道韵,虽是非常不可思议。但过去悠久岁月中,比之更为不可思议的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他也曾有过亲身经历,如此也就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毕竟,陈登鸣也是天仙道统的传承者,福星高照,天意眷顾,有些气运,也属正常。他现在只是担心,陈登鸣这一顿悟,便是要顿悟很久。而域外魔尊却随时都可能会率领大批域外邪修侵入进来。曲神宗在仙王府内销毁魔刹国主的血肉元神后返回,看到陈登鸣此时的情况,顿时便清楚鲁修成的顾虑。当即提议,“如你所言,你这弟子的确算是不世出的天骄之才,正好此番他也是灭魔刹国主有功。便从这些化神道君死后贡献的仙灵之气中提取一些,转为天时,供他参悟吧。”鲁修成摇头感慨,“少则十数日,多则数十日,域外魔尊必卷土重来,便是有天时之助,若他太过陷入其中,也未必就能及时醒悟啊。”这种顿悟,有时只是短短一瞬,但若是一时没有参悟透,可能便是很多年的时光过去。曲神宗闻言哈哈大笑,目露奇异之芒道,“看来你现在是已倾向于将最后的希望,交给他了。但伱也说过,不能太过寄希望于这些后辈子弟。其实成与不成,我们都早已有安排,你的结局也是已注定了。”“是啊。注定了。”鲁修成微微颔首,苍老目光带着些许希冀与疲惫,看向不远处避开的众人。曲神宗叹息,大有深意道,“远古时期,传闻便有樵夫上山砍柴,见二童子下围棋,便坐旁观棋。殊不知,那二童子乃是仙人昔日下棋后遗留的道韵凝聚所显化的过去景象。所下之棋,也是天下大棋,是囊括了过去、现在与未来的一场大棋。那棋盘中的棋子,亦是过去、现在、以及往后数千年间天下有数的风云人物。一盘棋局下完,却是山上方七日,世上已千年。樵夫才发觉自己的斧柄都腐朽了,下山之后,才察觉山下沧海桑田,已是一场天地浩劫过去,而那樵夫最终也因此遭遇踏上仙途,逐渐成长为了惊天动地的大人物,鲁道兄阅历渊博,识人无数,可听闻过此人?”鲁修成收回视线,脸上露出一丝缅怀的微笑,看向仙王府上空的红云淡淡道。“千年王八万年龟,吾终是活不过万年。但只要四海四域不落入魔尊之手,这樵夫遇仙的传说,兴许是能流传万年不错,当年那樵夫,便是吾”曲神宗身躯一震,即便过去很多年间他都是早有猜测,甚至怀疑这传说的真伪。如今听到这长寿老乌龟亲口证实,仍是不免心内掀起滔天骇浪,立即便要追问。鲁修成却先他一步道,“你若要问吾仙人棋局之事,吾只能回应你,看不透,那是横跨过去与未来的棋局。是天仙下棋,对弈的仙人是谁吾也不知。如今看来,吾猜测,那更似是天道在布局,棋局囊括至今。或许那棋局早已下完,吾等皆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在延续昔日早已下完的一场棋,走向最终的结局,正如吾如今,已定好了结局”曲神宗皱眉,不太认可,“你定好了你的结局,我却还未定好我的结局。你的弟子呢,难道你还能定他的结局?”鲁修成疲惫脸容现出一个枭雄气短的苦笑,沉吟断然道,“不能!但正因为不能,吾才可以坦然走向结局。你们却不行,你们都是这棋盘上的变数,兴许你们最终能改变那棋盘的结局。”曲神宗语塞,不由看向一旁已盘坐下来,面容安详的陈登鸣。突然觉得这傻小子是傻人有傻福,或许不知道才是幸福,像他知道得太多了,反而会感到很大的压力。这一刻,他的确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和窒息,是比面临域外魔尊卷土重来还要大的压力。若曾经真有两位仙人在上古对弈,那一局仙棋,便将演绎往后万年的天地格局。那么如今仙人都已是死的死,疯的疯,沉睡的沉睡,又还有谁人能破局呢?鲁修成比他知道得更多,甚至在远古时期就误入仙山,目睹仙人投影对弈,却也没能看清棋局最终的胜负走向,恍如南柯一梦,或许是比他还要感到沉重压力吧。因外界尚有危机存在。曲神宗也不打算久留。鲁修成召来天寿殿,悬于陈登鸣头顶,调动仙灵之气,为陈登鸣塑造天时环境,供陈登鸣修行。他自己则开始吸收仙灵之气用以疗伤,争取在域外魔尊卷土重来之前,恢复到巅峰状态。其他众人俱是依照吩咐,手持鲁修成亲自绘制的地图,分散开来,在这片毫无人烟的上古仙界苍莽大地上探索,提前熟悉地形,了解需要守护的破碎天仙界资源。曲神宗则是径自离去外界,探查此刻外界的具体状况。这种探查,众人便是有心跟随,其实也是有心无力,只会浪费精力。佛诡若真要对化神道君出手,化神道君本身都存在极大危险,更莫说化神之下的修士。而佛诡若是迁怒于整个四海四域,那么除了在世佛尊和寥寥一些化神道君,所有人都无法幸免。但无论是曲神宗还是鲁修成,二人都已对佛诡的跟脚和目的有所猜测。此人兴许算得是狠人,却不会行灭绝天下之举,只因天下若灭绝,那么其所行的目标也绝难实现。…此时此刻,天寿殿之下,岁月留痕愈发浓郁。陈登鸣陷入对生死道韵的领悟之中,自心灵深处在曾经接触到的那个生死道韵的种子被触动后,他此时感触尤为强烈。逐渐也将这生死之道,与昔日所见的人仙第五道意相串联,甚至与储物袋内的彼岸花相串联到了一起。人仙第五道意,便是万众一心。自古仙死后,精血化为人世间的山川大地,湖泊河流,精气化为无数小人儿。这些小人儿中,便有诸多人非但继承了古仙的血脉,更是继承了古仙的心迹与意志,万众一心,等同于就是古仙的生命意志延续与再生,就好似生死接替的循环过程。所谓大音希声,大悲无泪。否极泰来,死到了极致也就是生,生到了极致便是死。“一个人老到头发掉光了,牙齿都掉光了,寿命尽头,老到了极致,就是生命到了极致,也就是死.”“他死后,身体消融于大地。赋予了本毫无养分的土地诸多养分,在绝地中生长出了小草花朵,这也就是死到了极致,便是生.”陈登鸣坐于岁月留痕中,感受到寿命随着岁月在加速而加快流逝。他对生命的生死真谛,有了一层新的见解。死死生生,生生死死。恍惚间,他听着自己的心跳,听着血管中血液流动的细微声音,仿佛在这一刻感受到了血脉深处的那一点联系,与古之人仙的联系。人仙道力都在识海中涌动,他好似听到了古仙的呐喊,听到了一阵阵宛如惊雷般的声音,那是古仙的心声,无比强健的心跳之音。他的识海之中,原本还介于虚幻与真实之间的人心殿,更是消失了。下一刻,人心殿直接浮现于他的心灵深处。他的心灵深处,宛如出现了一盏盏灯火。那是诸多心火。无数与他曾有过关联之人,俱在心灵中浮现,仅有寥寥三盏显得颇为模糊,朦朦胧胧。这一刻,他无需进入人心殿内,却也能直观的观察到众生心灵,甚至有种只需他心灵一动,就可汲取心灵之力的感觉。万众一心,他在此刻于生死道韵中,阴差阳错,触类旁通,进一步领悟到了人仙第五道意的深意。古仙死后,人世间的芸芸众生,便是古仙的后裔,各个都有再成为人仙的可能。因为每个人的血脉中,心灵深处,就藏着古人仙的血脉和心声,这也就是生与死的交替。到这一刻,陈登鸣身上已多出了一种独特的气息——道韵的气息。只是此刻,他明明是接触并感悟到了生死道韵,却有如隔着一层窗户纸看灯火,看得见灯火,却很朦胧,也无法触摸到。“想来是我还未接触到化神的境界,因此现在明悟了生死,却也难以掌控这其中的力量”陈登鸣即便是才有所明悟,此时却也拥有非常清醒的认知。不过虽是还无法动用道韵,陈登鸣却明显察觉到,他的修为似是提升了不少。这意味着,领悟道韵,竟也提升了他的《天仙诀》修炼进度。此刻时机不对,陈登鸣也没有去查看面板,他自己也能感受到法力的提升,意味着修为是增进了不少,距离元婴圆满又迈进了一些。趁着此时顿悟的灵光还未彻底消散,他继续凝神专注,沿着之前对彼岸花的感悟,努力钻研。彼岸花千年开花,千年落花,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这也是代表生与死的循环交替,生者不见死者,死者难见生者,除非超脱彼岸,方可生死相见。但在阴泉之下的亡者世界,却恰好能诞生彼岸花.传闻彼岸花中,便藏有一丝有超脱彼岸、超脱生死的力量。具体是否真的拥有那种力量,陈登鸣还不得而知,但他却亲身经历,亲眼目睹过,星落老鬼借助彼岸花之力,实体钻入他的心灵世界中,完成这种不可思议的壮举。“所以说……生与死之间,有大恐怖,也有大力量,超脱了生死,莫非就是超脱彼岸?就是连合道、古仙也无法接触到的大解脱境界?”陈登鸣领悟至此时,已彻底参悟不透,甚至对这突然诞生的观点,充满怀疑。归根结底,超脱已经是超出他所能理解的范畴。他尚且只是刚刚接触到生死道韵,生与死都还未参悟透彻,又谈何超脱生死。或许,超脱生死——即是永生!陈登鸣心中那最后一点灵光,也在此时彻底消散了。他睁开眼,眸中湛蓝之光涌现,看清周身浓郁的岁月留痕,判断出自己应该是顿悟了足足六日。六日在天时之中,即是六年的光景过去。“顿悟六年,你竟真的成功领悟了一种道韵,如此也好,也好.”这时,初祖鲁修成苍老威严的声音,好似天音,从上方降下。随着这声音落下,湛蓝天光伴随道力降落,周遭的天时环境也迅速褪去。陈登鸣起身之后,便看到自己身周三丈内的沙砾与三丈外的沙砾,存在着明显的不同,失去光泽,更显干燥。这些沙砾都是在天时环境中受到岁月留痕的侵袭影响。岁月的确是无声的伤人利器。他也同样被伤害到,短短六日就少了六年寿元。所幸他还算年轻,寿元仍足够悠久,这点寿元损失,相较于巨大的收获不算什么。他身影飞起,掠向空中的宏伟天寿殿,见殿前广场上负手卓立的初祖似气色好了许多,放下心来,脸上露出笑容作揖。“弟子多谢初祖再度消耗天时资源助力于我。”鲁修成挥挥衣袖,风轻云淡道,“助你即是助吾,是助四海四域,大劫当前,吾等都要互助,方可度过难关,你也无需有太多心理负担。”陈登鸣微微颔首,环顾四周,不见旁人,想起外界还存在的威胁,不由心中一紧,立即问询。“他们人都已经去熟悉这片广袤古老土地上的地形了,至于外面,你也不必担心了。”初祖鲁修成摇头,老神在在道,“曲神宗六天前便出去查探了情况,那佛诡也的确是迁怒旁人,对化神出手了。不过无论是明光还是神龟、星云等人,哪个不是历经风雨,久经沧桑的人精,都是躲得远远的。也唯有东方和永信剑君吃了点儿亏,但也问题不大”陈登鸣闻言放松了下来。看来那佛诡也是雷声大雨点儿小,暂时也没搞出什么大动静。鲁修成瞥了陈登鸣一眼,看出其心思,道,“之所以场面能控制住,关键还是在于在世佛尊。这尊佛昔日的口头禅便是施主若听不懂大乘佛法,本佛也是略懂拳脚神通。真要发飙起来,那佛诡未必就是对手。”陈登鸣诧异,“那为何”鲁修成淡淡一笑,不知是嗤笑还是有其他意味,“佛门讲究慈悲为怀,所谓慈悲为怀,其实也不过是难以真正奈何那佛诡。”他话语一顿,目光深沉道,“吾与曲道友都怀疑,那佛诡兴许是与这在世佛尊存在一些关联的。但这佛诡与域外魔尊,也能扯上一些关系,他想要抗衡在世佛尊,就必须助力域外魔尊侵入四海四域.”陈登鸣皱眉。他想到,之前议论过的有关在世佛尊和佛诡之间相互制衡的问题。看来在世佛尊,目前是只有能耐遏制住佛诡不在人世间作恶,却已并无余力阻止域外魔尊的入侵。因此,这个重担就交到了初祖以及曲神宗等化神道君的头上。域外魔尊一旦真的侵入进来,掌控了破碎天仙界,在世佛尊或许还能逃,其他芸芸众生,却就难得解脱了。这时,初祖鲁修成抬起手,衣袖中飞出一卷地图,“这是吾亲手绘制的破碎天仙界之地图,其中就有天仙界内一些需要保护的重要资源。域外魔尊若是率大批邪修进来,其中必然有不少邪修会盯上天仙界内的珍贵资源。你且拿着地图熟悉,现在外面已无危险,你也可去外面将其他邀约之人都带入进来了.”陈登鸣点头,立即接过地图。现在外面,的确是还有些之前答应过要带入破碎天仙界内的友人在等候。那些人无一不是他从诸多主动要求的修士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在接下来域外邪修侵入破碎天仙界时,那些人都将会是强力的战友。鲁修成挥手,转过身去,“去吧。吾已察觉天福殿在异动,福星飘摇,兴许在未来七日之内,就将有变故发生”“七日之内.”陈登鸣心中凛然。时间越发临近了。他抬头看向初祖鲁修成的背影,对方早已别过身去,似不想让他看到脸上的神色。陈登鸣心头沉重,转身离去。无论如何,路在脚下。他们所有人都已在路上。只等敌方到来,这场厮杀的棋盘就要开始了。尽管来敌强横,但最终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而今能做的,便是占据天时地利,不惜一战永逸.(5.2K求月票)(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