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九章 让草原再次伟大

高烈度的酒，这是一种近乎于完美的商品。大量的粮食会浓缩成一瓶酒，酒的运输成本比直接运送粮食低了不知道多少。高度酒和低度酒不同，高度酒就是一种上瘾品，一旦染上了酒瘾，那就需要长期的购买。最后就是烈酒的附加值很高，在粮食价格变低的情况下，却可以通过上瘾高价出售。最后就是酒是很适合专营和专卖的产品，很容易控制酒的渠道。在发现了这些特点之后，很快大明的商人们就发现，有一个最适合烈酒倾销的地方。那就是蒙古草原。就连张居正都发现了这点，他专门在山西设置了几个官营的酒厂，甚至降低了山西粮食的转运比例，允许一部分粮食留在山西酿酒。而这些被新的工坊酿造出来的烈酒，就通过大同、宣府的贡市，全部流入到了草原上，从蒙古人手里换来了大量的战马和毛皮。不仅仅是参加贡市交易的商人发现烈酒是一种非常好的商品，就连蒙古贵族们也非常喜爱烈酒这种东西。在今年冬季的时候，烈酒是作为一种驱寒的饮品，只出现在蒙古贵族头人们的宴席上。喝下去烈酒全身都热乎乎的，那种醉酒的感觉让人如痴如醉。就连俺达都喜欢上了饮用烈酒，他年轻的妻子三娘子，对此十分的忧虑。而蒙古的贵族头人们很快又发现，烈酒是一种非常好的商品。贡市在大明这边是有许可证的贡商才能参与，而蒙古那边也同样如此，只有持有俺达发放的许可证，才可以在贡市上交易。烈酒这种商品，很快就在草原上成为一种垄断的商品。三娘子忧心忡忡。自从五原之战和汉人叛乱后，以及对大明的几次作战失利之后，俺达汗彻底失去了雄心壮志，开始沉溺于美色和美酒，身体也很快就垮了。毕竟俺达汗已经五十多岁了，这个年纪在草原上已经算是长寿了。就算是蒙古贵族，人命在草原上都是非常脆弱的，就如同秋天的草一样，一场突然疾病随时可能要了他的命。三娘子困恼的不是俺达汗的堕落，而是如今草原的情况。自从藏地僧侣索南加措入草原后，俺达汗许诺他要在每一个部落都修建佛寺，来供奉佛陀。草原上比较原始落后的土著信仰，自然挡不住教义完善的藏地佛教。这些土著信仰土崩瓦解，蒙古贵族阶层几乎都转而信仰了藏地佛教。毕竟索南加措描绘的佛国实在是太美好了，简直就是所有人梦想中的地方。而他们需要做的，只不过是皈依佛祖，然后让手下供奉佛陀就行了，只需要有僧侣为他们祈福，就能在死后也升入佛国享福。这样的愿景实在是太美妙了。而且很多部落头人也发现，在引入了劝导百姓忍耐，通过这一世的受苦和虔诚就能在来世得到福报的藏地佛教，能够让部落中的部族民和奴隶们更温顺，更顺从他们这些部落头人的统治。三娘子在开春以后，去巡查了板升城附近的部族，这些部族都弥漫着一股宗教的狂热氛围。她看到一无所有的牧民，将自己仅存的财物都供奉给部落的僧侣，只是祈求来世不要继续受苦。她看到了这些僧侣和本地领主却在过着骄奢**逸的生活，甚至还见到好几个不遵守戒律的僧人。三娘子想要惩戒这些僧人，却被周围的人劝阻，因为俺达汗已经给了所有黄教僧人特权，只有俺达汗本人和索南加措能够惩戒这些僧人，就算是他们犯下确凿的罪过，也只有送到板升城才能处理。三娘子非常的愤怒，可是她又无可奈何。如今的俺达汗酗酒变得非常的暴躁，只有在他神志清醒的时候才能沟通，如果贸然违反他的禁令，那俺达汗就会暴跳如雷。除了狂热的宗教，烈酒也让草原日益凋敝。三娘子亲眼看到苦巴巴的牧民，不顾妻子和孩子的哭闹，要将家里唯一在生产的母畜卖掉，只为了换上一壶烈酒。三娘子也亲眼看着牧民根本无心放牧，大白天就喝着烈酒求醉。三娘子还看到每天从草原上发现，因为喝酒而醉倒在路边，然后冻死在荒野的酒鬼。酗酒已经给草原上造成了巨大的问题，从俺达汗到普通的部落牧民，都已经完全被酒精麻醉，他们不顾一切的饮酒，花高价购买这种能够让他们得到一时欢愉的饮品，完全不顾任何事情。而已经上瘾的牧民，更是无时无刻不想着买酒喝。那些部落头人和商人，则通过垄断的方式，控制着烈酒的销售。几乎每一个部落都有一个专门用来卖酒的帐篷，每一个部族只能允许一个卖酒的商人进入，而每一壶烈酒都要交给部落头人一大笔的税。有的部落甚至已经形成了产业，一个部落头人的商人专门负责记账，低价收购牧民们典当的东西。另外一个商人则负责出售烈酒，将刚刚典当家产的牧民手里的钱再次拿走。甚至他们的帐篷就开在一起，典当的东西评估好了价值，直接可以换到相应的烈酒。三娘子痛心的看到，曾经百发百中的弓箭手，因为酗酒而手颤抖不止，连孩童用的弓都拉不开。她看到那些骑**湛的勇士，因为酗酒从马上跌落，骨折感染死在了病**，依然向周围的人讨要烈酒。三娘子忧心忡忡，板升城附近的部落，是给土默特部提供最好的骑手和弓箭手的，这些都是王庭的精锐士兵。这些部族也是最精锐的，依靠着之前的征战也积累了最多的财富。如今这些部落都已经如此堕落，那些距离板升更远的部落，又是什么样的光景？三娘子甚至不敢多想，在那些苦寒之地的部落，能够为了一口烈酒的欢愉，能够为了一句升入佛国的承诺，而堕落到什么样的地步。三娘子非常的焦急，这些年来，这对年龄相差二十年的夫妻，三娘子小时候是听着俺达汗的故事长大的。这位带领土默特部赶走瓦剌人，曾经的梦想是恢复黄金家族的荣光。俺达汗多次带领土默特骑兵南下，逼迫大明的皇帝签订下城下之盟，甚至让大明开放贡市。他建造了板升城，这座草原上最伟大的城市，成为了草原上的霸主。三娘子一直都在帮着伟大的俺达汗处理民政，可是看着俺达汗随着老迈而堕落，三娘子痛心不已。而整个草原上的变化，更是让她坚定了决心，一定要改变这一切。三娘子返回板升城，俺达汗正在他华丽的宫殿中办着宴会，在宫殿不远处都能听到宫廷乐舞声。三娘子没有进入宫殿，而是转而前往附近的一座小宫殿。这座宫殿很冷清，并没有任何的灯火，甚至连伺候的奴隶都没有几个。三娘子小心的穿过宫殿，她来到一座上锁的院子前，打开了这座院子的门。一个瘦弱的中年人坐在宫殿中央的凳子上，他抬起头看到三娘子，露出惊喜的表情。这个男人是俺达汗的二儿子不彦台吉。上一次攻打五原城的时候，不彦台吉因为轻敌被汉人俘虏，后来俺达汗用一百匹骏马将这个儿子赎回，囚禁在这座偏殿中。俺达汗赎回自己的儿子，并不是为了骨肉亲情，而是因为这个被俘的儿子是黄金家族的耻辱。从赎回不彦台吉开始，俺达汗就希望这个儿子自杀，来洗刷自己的耻辱。但是不彦台吉却非常的倔强，始终不肯自杀，这也让俺达汗更加生气，命令所有人都能来见这个儿子，他要活活困死这个儿子。不彦台吉看到三娘子，眼神中露出光芒。三娘子在面前坐下：“你说的没错，草原的时代已经变了。”不彦台吉咧开嘴，从三娘子第一次进入这个偏殿开始，他就向她描绘了五原城的景象。被囚禁期间，俞大猷并没有太限制不彦台吉的自由，反而鼓励他到处转转。见识到了五原城的迅速发展和繁荣之后，不彦台吉被父亲赎回的一路上，又看到了草原部落的堕落。他对草原的未来已经非常悲观。明太祖用火炮和刀枪都没有彻底征服的草原，却在僧侣和酒精下迅速崩溃，秩序已经在草原上解体，再这样下去，整个草原都没有能够战斗的军队了。三娘子看着不彦台吉问道：“你想好了吗？你如果这么做了，也无法继承汗位，甚至会被子孙后代唾弃，你真的要这么做吗？”不彦台吉说道：“当然，这是拯救草原唯一的办法。”“等我杀了父汗和那妖僧，我就会在宫殿中自杀，三娘子你会辅佐我的兄长，让草原再次荣光吗？”三娘子点点头。不彦台吉惨然一笑说道：“那我在天国看着你们。”当日，俺达汗的次子不彦台吉从囚禁的偏殿中潜入主殿，用带毒的匕首杀死了他的父亲俺达汗，并且刺伤了在草原传教的索南加措。不彦台吉随后用这把匕首自杀。俺达汗的妻子三娘子拥立黄台吉登上可汗之位。黄台吉继任可汗后，第一道命令就是颁布了禁酒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