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徐州的守军来说,这不过是一次明廷的例行进攻,当年李成梁在山东的时候,隔上一段日子就会来这么一次,然后再继续消停一阵子。只是让防守的将领没想到,这一次山东那边的明军表现竟然这么拉,一开炮队伍就溃散了。留守在徐州的第五旅参谋长王如龙哭笑不得,这场仗己方的战损几乎没有,反而多了两三千投降的俘虏。如果不是有大都督府的军令,要求徐州守军不可以轻易出动追击,王如龙都想要亲自带兵杀出去了。王如龙看着自己日常佩戴的大刀,内心是非常复杂的。第五旅的骨干是当年胡宗宪在浙江练的兵,王如龙曾经是戚继光麾下的猛将,一把环首大刀用的出神入化,当年在战场上用这把刀砍过倭寇的,死在他刀下的倭寇也有十几个。可是随着新军的发展,火枪开始成为步兵的主战武器,刀剑逐渐被淘汰,如今新入伍的士兵都对射击训练很上心,对于使用刀剑根本没有兴趣。王如龙是参谋长,也是经过几次军校考核才被提拔上来的,对于枪炮战术也是很精通,但是他在炮击之后还是会遗憾,那个在战场上搏杀的时代终究是过去了。王如龙并不反对射击和炮兵训练,也不反对在战场上使用火器,只是他一直坚持第五旅保留近战武器的操练。在他看来,战场上最后的搏杀一定是用刀剑来进行的。王如龙恨不得拿着大刀上前线去砍一顿,可是炮兵和火枪手参战之后,战斗就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了。自己这把大刀,还有饮血的机会吗?紧接着,大量的报表和文件都送到了王自如的桌上。王如龙摸了摸脑袋,自从担任参谋长的那一刻,他就被海量的文书工作给堆满了。作战总结,伤亡统计,对敌军甄别的报告,战场军法官的汇报,医务官对俘虏隔离处理的建议。王如龙想到了在戚继光麾下的日子,那时候他只要带队拿着刀砍人就行了。但是王如龙又不得不承认,这套战术真的好用。以前拿着刀砍人的时候,十个弟兄上去,最后能全须全尾回来的也就五六个,轻伤都有感染丧命的风险,王如龙就见过一个兄弟被倭寇切了一小块伤口,当天夜里就高烧不退,最后创口流脓而死。现在炮兵轰一下,步兵躲在堑壕和棱堡里开枪,战斗就结束了。受伤的士兵都有医务官来治疗,如今普通的伤势如果能等到及时治疗,基本上都不会失去生命。就算是伤势严重,一些医务官也会使用截肢等手段治疗,虽然残疾但是也比送命要好。“报告!”“进来。”看到眼前西洋人面貌的罗兰佐,王如龙听着他流利的汉语,还是觉得有些怪怪的。“参谋长,明廷的俘虏太多了,我需要在军营更远的地方设立俘虏营,并且严格落实消毒措施。”“好了好了,我已经和下邳那边的医院下令了,明天就用铁路运送帐篷过来,还有你要的消毒药剂。”“参谋长,这些明军卫生状况很不好,一旦造成疫病流行,有可能蔓延到我军。”王如龙连忙点头,罗兰佐虽然是西洋人,但是已经入籍归化,他本人又是李时珍医学院疫病学的首席毕业生,还选择到前线担任军医官。王如龙很清楚一件事,谁都能够得罪,千万不能得罪军医官和护士。他几年前一次受伤,住进了伤兵营之后,因为一次口花花给他换药的护士,后来被上级惩罚。更凄惨的是,那一次过后,无论是谁给他换药,都换的特别疼。王如龙在伤兵营杀猪叫了三天之后,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当面向他口花花的那位护士道歉。如今那位护士已经成了王夫人,每次王如龙回家犯脾气的时候,都会想到伤兵营的经历,将火气憋回去。王如龙从此就对医务官和护士都产生了敬畏,他当然知道这些东南的医者都是兢兢业业治疗伤兵的,只是在战场上他们的治疗手段就未必那么温柔了。罗兰佐再一次重申了军营卫生纪律,这才离开了王如龙的办公室。更多的文书被捧进来,王如龙再次陷入到了案牍的地狱中。东南这边是写各种作战报告,而明军这边则是炮制各种捷报。这打了一仗就丢了一万两千人,就算是这些人都是各镇里最垃圾的士兵,可是这样的战果也很难掩饰。毕竟李成梁不是李春芳,他是带兵打仗的,军情好歹是看得懂的。四镇统制官只能再次聚集在一起开会,这一次的气氛明显融洽多了,不再是战前剑拔弩张的状态了。还是厢军统制官首先说道:“战死坚决不能上报,要是大将军知道死了这么多人,肯定要手撕了我们!”众人纷纷打了一个寒颤,大家都是李成梁的老部下了,自然都知道他的脾气。明军第一镇的统制官说道:“如果不报战死,那些死掉的士兵?”厢军统制官说道:“这还不简单,直接瞒着上面,这些士兵的军饷和军粮让人代领就行了。”这个厢军统制官已经就是明廷军户,对于吃空饷的事情可以说是驾轻就熟了。听到他这么一说,原本没有吃空饷习气的大明新军统制官也心动了。不上报战死,自己又能吃空饷,同时也不会因为战败被惩罚。反正东南贼现在也不可能进攻,只要前线阵地不失,那大将军应该也不会怀疑。四人对视了一眼,算是点头达成了默契。接下来就是战功了,前面说了大捷,那总要做出一点大捷的样子来,要不然在李成梁那边也没办法交差。杀良冒功这种事情虽然能做,但是李成梁是此道高手,想要完全瞒住也不容易。而且你大捷总要一些战利品,总不能什么都就说自己大捷吧。众人想了想,还是这个厢军统制官说道:“大家把一些淘汰的火炮火枪拿出来,用炮轰烂了送到京师去,就说是击溃了东南贼的缴获,如何?”“这个办法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