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连一排又在搞大事情了!”这个消息像长翅膀的鸟儿一样传遍了整个新兵团。包括二排三排的两位排长之外,连长谢东在连部办公室里听到文书进来跟他汇报这事的时候也皱起了眉头。“出了什么事?”连长谢东下意识伸手摸了摸眉毛:“难怪我的眼皮子老跳!”文书说:“一排不是搞了个射击训练小分队开小灶吗,以前是中午时间搞搞,今天邪门了,中午开始往训练场上一趴就不动了,下午还在那里,开始还以为是多练了一小时,结果到现在他们还没散,还在那里没动。”谢东连忙问:“持续多长时间了?”文书挠挠头:“不知道,中午开始,具体时间不清楚,怎么都有两个多小时了吧?”“这个侯军……”谢东心想。“总是能给我弄出点事来。”他拿起小帽扣在头上,站起来指指训练场对文书说:“走,去看看侯军又在搞什么名堂!”文书笑道:“他自己也在一起训练,趴在那里一动没动。”走到连部门口的谢东顿时被点穴一样定住,回头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文书说道:“你说什么?他侯军也跟着一起搞?”文书说:“没错,我刚才看到的时候,去问了吴一,吴一说他们这是在训练据枪稳定性,说是比耐力和意志力,结果中午趴到现在。”“胡闹!”谢东朝窗外看看,秋老虎天气,日头明晃晃悬在天上,即便是下午三点了,外头还是热气腾腾,像个烤炉。“那是狙击手尖子集训才搞的训练,新兵蛋子搞什么据枪稳定性训练?他侯军怕不是疯了吧?!”这时候,他感觉有些不安起来。作为连长,他就怕训练出事故。倘若有兵出问题,自己这个连长估计挨批都是小事,出大问题恐怕就不是挨批那么简单了。他飞快地出了连部,沿着楼梯一路向下飞奔,到了一楼朝训练场方向跑去,连值班哨向他敬礼都没回礼。到了射击综合训练场,谢东远远一看,倒吸一口冷气。完犊子了!不光是别的营有人过来围观,就连别的团也有班排长把兵带过来看热闹。远远的,他看到了营长梁虎的背影。连营长都惊动了,这个侯军,真能折腾!一路小跑着到了梁虎的身旁,谢东敬了礼马上说:“营长,我去让他们停下……”话音没落地,就听见人群里爆发出一声惊叫。接着听到魏胖子在那里喊:“有人晕倒了!”晕倒了?谢东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去。“谁晕倒了?”分开围成一圈的一班几个新兵,只见地上躺着个人,一看,记得是个叫做杨辉的新兵。他当机立断,对跟随的文书一挥手:“马上带人送去营部卫生员那里,快!”很快,几个兵上来七手八脚将晕倒的杨辉抬走,去了营部。谢东气不打一处出。营长就在不远处盯着,本想向他解释一下,可自己还没解释,已经晕倒一个人了。训练可不能出事故。真是担心啥它就来啥!转头质问一旁的吴一:“一班长,你们在搞什么名堂!”吴一说:“今天是我们一排自己跟自己搞的一个小竞赛,排长组织。”谢东拧过头看了趴在地上仿佛与世隔绝了一样的侯军,他知道自己这个同年兵别说趴三小时,再多一倍时间他都能挺住。问题是,旁边的新兵蛋子怎么挺?拿命去挺啊?“瞎几把搞!”他凶巴巴地瞪了一眼吴一,转身去到侯军身旁,对着还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侯军吼道:“一排长!起来!”侯军没动。“我命令你起来!”侯军还是没动。“你他妈胡闹!”他想去将侯军扯起来,突然身后有人拉住了他。“别急。”“什么别急……”谢东急眼了,转头就想骂人。结果待转头看清来人,后半句话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去。站在自己身后的不是别人,就是副师长张文卿。“张副师长……”谢东赶紧敬礼。“您怎么来了?”张文卿说:“我刚到,经过这里看到一堆人围着,所以过来看看。”他边说边朝地上的三个兵扫了一眼,然后示意谢东后退一些。俩人来到十多米外,张文卿问:“趴在这多久了?”谢东说:“中午开始,具体时间我不清楚。”张文卿又看了一眼,目光落在枪口消焰装置的上方,那枚弹壳上。“据枪稳定训练?”谢东知道瞒不过张文卿,只能点头:“嗯,是的。”张文卿说:“这可是狙击手常用的训练方法,你们新兵也搞?”谢东硬着头皮说:“嗯,最近营里加强了射击训练,一排搞了个优秀苗子加强小队,开开小灶,这事是我批准的。”他已经做好了承担责任的准备,只等着副师长批评。但他没有等到张文卿的苛责,而是听到张副师长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问:“这两三个小时,弹壳落过几次地?”谢东一时猝不及防,有些懵。旁边的梁虎说:“谢东,回答,哑巴了?”谢东只能坦白:“我也是刚到,不清楚。不过按照侯军的训练风格,恐怕落地一次就不作数了。”张文卿眉头微微蹙起,目光里多了点不相信,又问:“真的一次没掉?”他不是在质疑侯军,而是觉得他旁边两个新兵蛋子居然也能坚持那么久。“报告张副师长。”魏胖子在一旁喊报告了。张文卿转头见是和自己一起吃过小龙虾的魏胖子,笑了,说:“小魏,你知道他们的弹壳没掉过?”“当然知道,我开始也趴在那里。”他指指侯军、李正和张建三人的身旁,然后有些不好意思道:“不过我才坚持了一个小时就顶不住了,弹壳落地,太难受了,这都不是人类能顶住的事……”张文卿笑了笑,他知道魏胖子的话多少有些夸张成分,。其实据枪稳定性训练一个小时在普通的战斗连队也常见,步枪射击二练习跪姿和立姿的训练更残酷,连队的老兵端着枪一蹲一站都要一小时,这种稳定性训练其实相比起跪姿立姿的据枪训练在生理上的承受能力要求更低一些,但要求意志力更多,对于手感和稳定性要求更高。从这一点上看,张文卿非常欣赏侯军。他认识侯军。侯军是个名人,师里头号狙击手,是个真有本事的老兵。对于这种老兵,即便训练要求再严格,张文卿也不会责骂半句。尤其像侯军这样,能和兵一起同训练通休息,用实力说服别人,这令他更高看一眼。“既然今天遇上了,我干脆来做个裁判。”他叫来吴一。“一班长,他们现在位置,多少时间了?”吴一说:“两小时四十二分三十三秒……”他将秒表递到张文卿面前。“排长设定的时间是4小时,4小时内弹壳不倒,排长请客吃小龙虾!”张文卿看着表上跳动的数字,忽然大声宣布:“我也不相信有新兵能坚持超过4小时,至少我没见过,如果真有,小龙虾的钱我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