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无大事,皇长孙何必跟着他去曲阜?他可还记得河南发生了什么!就河南发生的那些事,才值得皇长孙去一趟吧?难道……是为了那个张来?想到密旨上的内容,蓝玉终于是将这个疑问问了出来。毕竟皇长孙已是说了,他们是一起去的,既是一起去,那密旨上的内容,想必对方已是知道了?果然,他问完张来是谁,朱英就给了回答:“张来,与新盐有关,乃是盐山原本的主人。”嘶!蓝玉倒吸一口凉气,光是与新盐有关,就代表着,这件事,怕是事情不小啊!这是有人要对付新盐,或者说,是对付不了新盐,拿与新盐有关的人来撒气,导致了张来案的出现?若真是这样,哪怕是性子再好,皇长孙怕也要大开杀戒了。更何况,皇长孙可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在河南,皇长孙虽没有亲自下令杀人,可被拉下马的人送去了应天,人头落地,那也是皇长孙默认的啊!怎么会有人这样蠢,做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这一刻,蓝玉的想法与朱允熥不谋而合。不过,他的年龄与阅历,让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看来,这极可能是一场冤案啊!还是有预谋的冤案!为了向大殿下挑衅,他们还真是敢啊!”朱英点头道:“是啊,所以,这次去,就是为了将衍圣公一脉扳倒做准备。凉国公,你怕不怕?”最后这一句,朱英没有再称呼对方“舅姥爷”,而是以更正式的身份来问对方。这就不再是私底下的亲戚之间的聊天,而是转变成了皇长孙与凉国公之间的对话。蓝玉同样正色回道:“纵是刀山火海,若大殿下吩咐,臣也愿往!”朱英哈哈一笑:“没这么悲壮,放心,不会让你去闯什么刀山火海的!”虽然朱英是这样说了,但蓝玉的心里却已是做好了付出大代价的准备。毕竟,那可是衍圣公啊!哪怕是蓝玉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功勋,面对着孔家,还是衍圣公,还是会心里很是忌惮。都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也分是什么秀才,是什么样的兵。若是孔家的秀才,那别说是遇到兵了,遇到将,也照样能有办法赢了局面。谁让他们不是一个人、一个家族在战斗呢!蓝玉苦笑了下,却还是坚定跟随皇长孙的步伐,跟着说了一句:“大殿下说得是。”这个时候,早就过了饭点。但要是吃宵夜,也完全可以。蓝玉对朱英说:“大殿下,您看,现在时间也晚了,不如您在这里用些宵夜再回宫?”反正早回去晚回去,现在都晚了。以朱英的身份,便是半夜三更回去,那也是无妨的。朱英也没客气,道:“那就将舅姥爷这里的好吃好喝都拿出来,好酒就不必了!”蓝玉就道:“咱这府里,有人能做果饮,那就让他们上一些果饮。”以果饮代酒,这绝对没问题。待朱英点头,蓝玉就让人去将几个做得最好的厨子叫起来,让他们忙碌,弄出几道好菜来。朱英跟蓝玉则是在书房这里,继续讨论去山东的事。蓝玉有点犯愁的是,当地官府要么就是与当地的豪族上下勾结,他们去了,也未必能得到什么有用的证据。要么,就是官府中人虽没有被豪族收买,但是,当地以孔家为首的豪族,有着诸多手段,官府的人没这个本事将这个案子调查清楚。甚至更严重的是,官府的人没有被收买,但却被当地的人给糊住了眼睛,反倒认为自己是主持了正义。这种情况,大概就是最糟糕的了。因为他们作为钦差过去,恐怕当地官府的人也不会给予他们什么实质性的帮助。而蓝玉也知道自己就是个武人,带兵打仗成,干别的未必成啊!朱英仿佛看出了他的纠结与迟疑,摇头而笑,道:“舅姥爷,你可是河南人口中的蓝青天啊!岂能还没去,就先投降了?”蓝玉立刻说道:“臣这可不是投降,臣就是觉得,臣并无什么本事能够将这个案子查出来啊!虽然河南那边的百姓都说臣是什么青天大老爷,但臣有多少能力,臣自己心里有数。之所以之前审案没出什么岔子,是因为那些案子本就好审,是之前的人不干人事,才让案子堆积如山……”这倒是,之前河南那边,的确是有些当官的不干人事。蓝玉审案,被当地的百姓说成是青天大老爷,但实际上,做的事情也就是正常官员该做的事。一想到这些,朱英就忍不住冷笑出声:“这些人,还真是一群儒犬!”嘶!蓝玉听到这话,忍不住吸了口气。见大殿下望了过来,他忙起身看看外面,见门口无人,窗外也无人,这才回来,对着朱英低声说道:“我的大殿下啊,臣知道您是真不喜欢他们,但您说的这些话,可莫要被其他人听了去。”皇权的确是至高无上的,但士大夫中的舆论,同样是很要命的。若大殿下是皇上,那的确是有资格独断专行,甚至是罢黜儒家的,但大殿下现在并非是皇上,连储君都不是。这种时候,还是要多加小心。一旦走漏了风声,孔家的人、儒家子弟,焉能不将大殿下视作洪水猛兽?谁会希望一个对己方势力意有不善的人,将来坐上那个至尊之位?光是想一想,就知道不可能了!蓝玉会对朱英说这番话,的确是肺腑之言。朱英亦是知道,不过,他与儒家子弟如何尚且不说,与孔家部分人之间的矛盾,怕是无法调解了。不说别的,就说张来回曲阜祭祖,出了这档子事,对方要置张来于死地,这就已是绝对的挑衅。朱英还算宽容,但宽容,却也是有限的。真以为孔家仗着先祖的荣光,就能一直坐在那里充大爷了?想得美!朱英没有顺着蓝玉的话就坡下驴,而是冷声说道:“若真有对峙那一日,你说,这天下,会有多少人,是站在孔家那边,又有多少人,是站在皇室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