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安平这么快就认怂,在朱英的意料之中。毕竟,除非是极其强悍的人,大多数人面对即将被活着油炸这种事,都不太可能无动于衷。哪怕不会死,这种痛苦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孔安平虽拥有一个孔姓,却不是圣人,只是圣人的后代之一。朱英朝着“鬼官”递了个眼神。“鬼官”不是别人,正是蓝玉。蓝玉也挺高兴,直接让“小鬼”们将孔安平给放了下来,拖回到了原本跪着的地方。一旁的“张顺”安静跪着,周围的一切都仿佛安静了下来。孔安平跪在那里,心情很不平静,但不等他去捋顺自己的想法,蓝玉就已是在上面喝问他到底是要招供什么,并表示,若是不能让自己满意,会再次将孔安平扔进油锅,还会反复油炸。“……反正你也不会死,待你还魂之后,过了几十年,到时还会再让你去爬刀山!这就是你说谎的代价!但若是你老实招供,了结了这桩案子,让张顺放下执念去投胎,待几十年后,你来到这地府,虽仍要服刑,却可减轻罪过。毕竟,主动认罪,可酌情减轻罪行,这是我们这里的规矩!”蓝玉叭叭叭说着,反正这些台词他早就背得滚瓜烂熟。孔安平当然不知道这些都是瞎编的,经过之前的种种事,他已对自己来到了地府深信不疑。听着“鬼官”的话,他就是心里一动。几十年后?这么说,他还有几十年的寿命?如果他现在将知道的都说出来,就可以减轻罪过,还能让张顺赶紧去投胎。从结果来看,似乎……还不错?如果他不说,他现在要受酷刑,死后还要受更大的罪过。如果他说了,他现在不用再受酷刑,几十年后死了,也不用受更大的罪过。而他说的这些,只有地府这里的鬼官鬼吏以及张顺知道,人间的人并不知道。他之所以不敢说,不就是有把柄握在别人手里吗?他在这里说,人间的人又不会知道,那他所担心的事,也不会发生啊!那他还担心什么?孔安平在心里分析了一番后,顿时觉得自己再坚持不说,那就是蠢了。他立刻对着上面,将自己知道的与张顺之死有关的事,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蓝玉本来是很有威严地坐在上面,身板挺直,看着很有一副“鬼官”的姿态。但听着听着,他脸上的表情就变了,坐姿也变幻了数次,显得心情很不平静。就连站在一旁扮做“判官”的朱英,也被孔安平所说的话给惊住了。这里怎么还有倭寇的事?原来,孔安平表示,他的确是参与到了张顺之死这件事中,但他并不是杀人凶手,也不是主谋,只是一个被人握住了把柄的工具人。“……草民曾在十几年前去过外地做事,待了那么一个月,就是在那一个月时间里,与当地一个姑娘互许了终身。但因草民家中已有了妻室,所以便想着,与妻子说了此事后,再接她回曲阜。结果等到草民再度回去时,那姑娘已是不见了踪影,草民以为那姑娘是知道了草民瞒着已有妻室一事负气而走,就……就没再去寻她。”“结果在一年前,草民却接到了消息,她还活着,还为草民生下了一个儿子。因着这件事,草民受制于人,后来做了几件事……”“等等。”当时,朱英开口问他,“只是因为一桩风流事,不至于让你受制于人吧?”十几年前,这个孔安平也就是二十余岁,正是年轻气盛之时,又有点地位,有点钱财,出去办事惹下一桩风流案,在这个时代,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吧?这个孔安平就因此受制于人了?这有点于理不合。孔安平沉默了一下,才说出了真相。原来,他睡了的那个姑娘,是个倭国女人。若他只是睡了个普通渔家女,这实在算不得什么,只能算是一桩艳遇、风流韵事。可他偏偏睡了个倭国女子,对方手里有他的信物,还给他生了一个据说跟他很像的儿子。一个流着倭国人血脉的儿子……光是一想这件事,就让孔安平忍不住发抖。这件事若是被人知道,他还有名声可言吗?他可是孔姓之人,这样的事,对他来说,就更严重了。所以,他因此受制于人,为对方办事。一开始,只是用孔家做官的门人,帮着对方处理了一二件不大不小的事。结果,到了后来,他甚至利用孔家门人的人脉,帮着对方疏通了一些河岸的关系。孔安平自己没说出那个倭国女子背后站着谁,但朱英跟蓝玉一听就懂了,这个倭国女子身后,可能站着的是倭寇!这也是朱英在听完了这一切后惊愕的原因,是啊,这里怎么还有倭寇的事?倭寇目前主要还是在海边肆虐,而且主要是抢掠、杀人,是一群犹如蝗虫一样的海盗。但是,孔安平这样的孔姓之人,却早在十几年前,就被倭国人给设计了。倭国人竟然这么早就开始在大明布局了,倭国人想干什么?朱英冷声说道:“倭寇!”跪着的孔安平,顿时抖了下,将头埋得更低了。蓝玉看向朱英,意思就是,还要继续吗?朱英示意蓝玉,继续问,看看还能不能问出别的什么惊人的消息出来。不过,孔安平的确只是个参与者,他后面所说,自己就是跟之前一样,接到了来自倭国人的信,对方让他与张顺来往了两次,主要是给张顺施加压力,让张顺意识到,连曲阜孔府里的人,都与倭国人有关系。“……虽然当时我也不知这么做是为什么,但因为不是什么大事,只需要我叫来张顺,与他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就算是做了这件事,所以、所以我就做了。”孔安平低着头回道。此时,朱英跟蓝玉都已是懂了。原来,张顺去过孔府,见过孔安平,是因为孔安平接到了来自倭国人的命令,要给张顺施加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