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孝孺:“……”虽然是被对方给鄙视了一番,但方孝孺却很是感动。太孙与他说话的方式,代表着与他的关系足够亲昵!方孝孺不敢再行礼,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见他这副模样,朱英更无奈了。“坐下,坐下!”他无语地说:“私下说话,你站着说算怎么一回事啊?坐下说话!”“谢太孙!”方孝孺这才退回到椅子处,慢慢坐了下去。朱英打量着方孝孺,就这么一会儿,方孝孺的额头就浮了一层薄汗。对方是真病了啊。当然了,现在还只是小病。若是放任不管,对方怕是能憋出大病来!有时候,对自己的道德要求太高,对一个官员来说,未必是什么好事。若是不遇到陷害自己的事,这样的臣子,那自然是能够一直做一个清清白白的臣子。可若是遇到了别人的陷害,方孝孺这样的臣子,都不用别人继续下手,自己憋闷就能憋出病来。朱英想到这里,不由得感慨道:“方大人,你啊,就是想太多了。”“孤知道你是为何生病,因为心病,对吧?”“就因为有人为了陷害你,害死了人命,你就将这件事的锅全都背在了自己身上?方大人,你傻不傻啊!”被太孙非常直白地骂“傻”的方孝孺:“……”他苦笑道:“太孙也觉得臣想太多了?”这个“也”字,就用得很有趣。说明在朱英来这里骂他傻之前,必然有其他人说方孝孺想太多了,并且这么说的人可能还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群人。毕竟,方孝孺虽是因待在了朱英身边,被一群人排斥,但更多的人却也因此聚拢在了方孝孺身边。无论是为名、为利,还是觉得方孝孺这个人不错,方孝孺身边的人一直都不见少。有些人只是喜欢锦上添花,但也有人是能够雪中送炭的。能雪中送炭的这类人,在方孝孺只是摊上了事却并未被拉下马的这个时候,自然更不会躲开了。这些人,在得知方孝孺病了之后,早在朱英听说这件事之前,就已是来过了。而来过了的人,无一例外,都劝说方孝孺放宽心。他们觉得方孝孺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实在是有点迂腐了。这件事明摆着就是有人欲陷害方孝孺,所以设下了一个套,让方孝孺族亲的仆从上了套。有可能逼死人的那个人,连方孝孺的族亲都不是,只是族亲家里的仆从,细想一下,这已是足以说明问题了。若不是方氏族人一直都被约束着,平时老老实实的,设套害人又怎么可能轮得到一个族人家里的仆从?直接从族人身上下手不是更好?由此可见,方氏一族在地方上虽是大族,但可能并不曾有人做下什么恶事。这些事,只要有人去查,自然就能够查清。何至于让方孝孺将自己给憋出病来?这些人想不明白,劝说之后,方孝孺嘴上说是知道了,一副受教了的模样,可心里那股子邪火,却一直都没消散了去。这如何能不让人骂他傻呢?朱英也不禁有点头疼,这个方孝孺啊,他跟对方认识这么久了,过去他也只是意识到,对方的确是个很忠心的臣子。但是,他所认识的方孝孺,与历史上那个十分耿直、忠心,却也因此而被灭了门的方孝孺,有着一些不同。毕竟,他所认识的方孝孺,也知道害怕,做事也不是那么死板,也是讲究方式,与其他有些才华、能力的文臣没什么不同。方孝孺的优点,就是无需怀疑的忠心,还有就是才华横溢,在才学方面,那是真没得说。可直到此刻,朱英才意识到,他所认识的方孝孺,就是那个方孝孺!方孝孺过去没展现出“太过执着”的一面,那是因为没遇到能让对方太过执着的事物。眼下,竟就遇到了!还是这么一件在其他人看来都不算是什么的“小事”。若皇上因这件事迁怒方孝孺,那这件事就是大事。可皇上没有因这件事迁怒方孝孺,那原本的大事,也算是小事了。这是许多人心里所想,所认为的一个准则。但在方孝孺的心里,因他而死了一个无辜的人,这件事,就不是小事!偏偏其他人都因皇上的态度而改变了态度,这更让方孝孺心里不是滋味。于是,本不该让其钻牛角尖的一件事,让方孝孺钻了牛角尖!朱英想了想,道:“你若真心里过意不去,不如请个长假,回去一趟?”方孝孺愣了下,他以为,太孙会像其他人一样,劝说他不要太把这件事当成事了,皇上都没因此怪罪他,他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结果,太孙却告诉他,若他真心里过意不去,可请个长假,回去一趟。方孝孺沉默了下来。朱英继续说道:“孤知道你的为人,你是性情中人,对待外人,或许还会不计较太多小事,但对待自己人的要求却会更高,对待自己更是如此。”“涉及到了一条人命,这本就不是小事。”“此事更涉及到了你的族人,你也担心族人真如程御史所说,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做了什么恶事……”“你更担心,若他们真做了恶事,有人因皇上的态度,而替你遮掩了这件事,对吧?”朱英的话一出,就像是一道雷,轰地一下,劈在了方孝孺的脑袋上,让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自己这几日为何一直心里犹如压着一块巨石。说到底,他既难受有人因自己而死,又担心族人真做了恶事。若真是有人做了恶事,因皇上的态度而无人敢揭发,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小祸时不去理睬,真等酿成了大祸,再去理睬吗?身上若是有地方受了伤、生了脓,越早将脓血给放出来,伤口才能越早痊愈啊!终于意识到自己这几日担心的是什么后,方孝孺一直压在心底的那块巨石,都一下子变轻了许多。他再次起身,冲着朱英一礼,道:“多谢太孙指点迷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