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前的女子还在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说话,萧逸暂且按下了心底复杂难明的情绪,淡声道:“对,上回你说,让我重点查一下与几个受害者走得近的大夫,倒还真的找到了几个嫌犯。徐娘子这几天的义诊加新药,闹得满城轰动,如今还在关注那个案子的人,只怕是更少了。若凶犯像徐娘子说的,痛恨抢走了他风头的人的话,他很可能会再次对徐娘子下手,徐娘子知晓嫌犯都有什么人,也能提高一下警惕。”一说起正事,徐静心底里的尴尬便烟消云散,脸上的神情变得认真,坐直身子道:“萧侍郎请说。”“要锁定嫌犯不难,首先是方家,方家作为安平县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向来有固定请进府里的大夫。然而,方家内部情况有些复杂,被杀死的方老爷子一共有四个儿子,其中三个儿子是嫡妻所生,一个儿子是庶出,这四个儿子均已是成年娶妻生子,除了老二前些年考上了科举,带着家里人外放做官,其他三个儿子均还住在方家。方家各房之间的关系说不上十分亲密,因此,他们日常惯用的大夫,也不是同一个。方家大房喜欢用广明堂的大夫,而且,时常指定如今掌管广明堂的林成照林大夫给他们看诊,而林大夫也十分给方家面子,但凡有时间,都会亲自过去。方家三房则喜欢让如今掌管天逸馆的周启周大夫给他们看诊。而方家四房因为是庶出,请不动几个大医馆的当家,日常只让华寿堂一个叫薛恒的大夫去给他们看诊。”徐静嘴角微僵。这一大家子心眼可真多,连请大夫都暗暗透出一股子攀比的劲。然而,这情况却是麻烦,若那几个大夫都时常出入方家,说明他们都有机会探听到方大郎和方老爷子间的关系,也就能知道,方大郎那天会去探望方老爷子,方老爷子很有可能会被他气得跑出去。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问:“方老爷子身体不好,定然也是需要有大夫替他调理身子的吧。”萧逸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没错,负责给方老爷子调理身子的,是华寿堂的郑老大夫。”徐静:“……”得,又多了一个嫌犯。而且这些嫌犯的来头,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大,都把安平县那几个大医馆的当家集齐了。她跟那些当家之间,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的缘分。看到徐静无语的神色,萧逸似乎有些好笑,黑眸中浮起淡淡的笑意,道:“按照我们先前的推断,这四个大夫,都有可能是凶犯。而安平县的死者中,来自大家族的也就方老爷子一个,其他人都是家境普通的老百姓,他们平时生病常去的医馆五花八门,参考意义不大。然而,那几个大夫平时接触那么多病患,而安平县不大,百姓间很多都相知相熟,他们若是有心,想探听那几个死者的情况不是一件难事。”徐静不由得沉吟道:“这么说,如今的嫌犯就是那四个大夫了?”“也不是,”萧逸却突然道:“那个名为薛恒的大夫,可以排除嫌疑。我先前与你说过,一个多月前,西京也发生过一起案子,我派人调查了那四个大夫当时的行踪,发现在西京的案子发生时正在西京的,只有那三个医馆的当家。”徐静微愣,眉头已是微微蹙起,“那三个当家,竟然同时去了西京?”事情竟有那么巧么?萧逸点了点头,道:“广明堂本来在西京就有分号,而且广明堂在西京的病患中有不少达官显贵,林当家十分重视,几乎每个月都会带上几个儿子跑一趟西京。郑老大夫本就是皇城的御医,京里不少贵人都喜欢找他看诊,前年他因为身体不适告老还乡,京中不少贵人都不舍得放他走,是他承诺只要他身体一天还算健朗,只要京中贵人传召,他便会立刻过去,圣上才放他走。因此,他也时常去往西京。而天逸馆如今虽然在西京没有分号,三年前却是有的。只是三年前,天逸馆上任当家意外去世,周家经历了一番大动**,差点连家族产业都保不住,也幸好如今的周当家还算有能力,当即果断关了不少分号,包括西京的分号,缩小天逸馆的规模,才算度过了这次难关。这三年来,天逸馆的情况好转了不少,周当家似乎一直想把西京的分号开回来,今年来,已是去了西京三回考察情况。”这般看来,他们三个会出现在西京的理由,也十分站得住脚。从这些情况来看,也看不出哪个人更有嫌疑。徐静沉思了片刻,淡声道:“要找出凶犯,还得更多线索。也许,在解剖验尸后,死者能告诉我们更多事情。那套器具,打造得如何了?”那天她从县衙回到家后,便立刻画了基础的解剖用具设计图,让陈虎送去给萧逸。直至今天,已是过了四天。听到“解剖验尸”四个字,闲云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嘴巴大张一脸如在梦中的神情。解……解剖?!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他都怀疑自己今天是不是太激动,才一时听错了。一旁东篱的神色却是更郁闷了,十分幽怨地瞥了闲云一眼。他这些天经受的折磨,他终于了解到了罢!更折磨的是,郎君竟还……竟还听信了那女人的话!随即,萧逸的态度让闲云更怀疑人生了。只见他家郎君淡淡地点了点头,道:“我方才差人去问过,你要的器具明天早上就能打造好。尸体放久了腐败会更严重,虽然我已是按照你先前说的,把冰块都放在了朱大郎和方老太爷这两具尸体旁边,延缓他们的腐烂,但还是越早验尸越好。”至于吕夫子的尸体,因为实在放得太久了,他内部的器官只怕都已是融成了一片,剖开价值也不大,徐静早在那天去县衙验尸的时候,便让萧逸尽早把吕夫子的尸体还给他家里人了。萧逸说的情况,徐静自是比他更清楚,若不是手上没有工具,她早在朱大郎死的第一天就把他给剖了。朱大郎的表皮虽然都被烧烂了,但因为抢救及时,看起来没有烧到内脏。他是这几具尸体中最新鲜的,解剖价值自是也最高。她立刻道:“我明天便能去验尸,但明天是杏林堂最后一天义诊,我不能走开。”萧逸顿时了然,“等你忙完杏林堂的事情再验尸也可,我届时派人去接你。”虽然案子的事很重要,但徐静不是公职人员,本便没有查案的义务。他自是不能要求她放下自己的事情去协助他们,这么一点时间,他等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