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8章 北海风浪急（七）

北海风高浪急，但是和咆哮西风带相比，那就又是云泥之别了。4万吨的声望整个舰体被将近8米高的海浪抬起，随后又在引力的作用下重重的砸在海面上，就像是一头从水里飞跃出来的鲸鱼。即便现在早已经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海军了，奈杰尔还是有些失眠以及胃口欠佳，或者说在这样的海况下没有谁能够保持和以往一样的胃口。“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怀念印度的咖喱。”奈杰尔和身边的参谋长苦中作乐的开玩笑：“无论多少次，我都极为讨厌穿越西风带。”“我也一样，长官。”参谋长脸上的表情比奈杰尔还要难看几分，参谋长往常呆在岸上的时间比呆在船上的时间要长，而且这次的西风带的格外猛烈，让他有些很不适应，现在海况已经接近8级，海面上的浪高已经超过了8米，根据现在的天气状况来看在几个小时之内海况还会进一步恶化，到时那就是真正的8级海况，整个海面上都是9~14米高的大浪。“不过长官我看你好像还是有些忧心忡忡的，是在担心查德瑞克吗？他会把家看好的。”奈杰尔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印度洋舰队的每一个人都对他极为拥戴，越是这时候他越是不敢去看这些忠心的部下们的眼睛，虽然自己做出了安排，可是战争就一定会有伤亡。本来作为一个前世是爱尔兰人的家伙，奈杰尔原本以为他不会在乎英国人的生命，可是人这种生物就是会被感情所左右，尤其是印度洋舰队的这些官兵，有很多甚至是在他就任印度洋舰队司令之前就跟随他左右，在他担任印度洋舰队司令之后，费舍尔为了方便他管理舰队，又把他以前的一些部下和亲信调去了印度洋舰队，因此，印度洋舰队也在私底下被称作“冰山的舰队”，而冰山指的就是他。皇家海军的水兵们的津贴非常的可怜这一点奈杰尔在来到皇家海军之后不久就发现了，并且对此也极为震惊，实际上皇家海军的军官们也有很多对于水兵的待遇是报以同情的态度的，只不过大多数军官也只能停留在同情上，奈杰尔向来都会尽可能照顾自己手下的水兵们，他不缺钱，来到欧洲之后安琪儿这个管家婆就对于在欧洲的部分产业做了交割，从大明的皇室财团当中剥离了出去，并且将股份转给了奈杰尔，他可能是皇家海军所有的军官当中最富有的一位，因此，虽然不适合给水兵们直接发补贴，但是每当恰逢节日的时候，他都会自掏腰包的来给士兵们买上很多慰问品，大多都是水兵们家里需要的布匹或者是粮店的粮券。到了印度之后，他甚至开始在印度开立了一些公司，因为天高皇帝远再加上自己现在在皇家海军当中，也算得上是数得着的高层了，所以他甚至开始直接自掏腰包递给舰队的官兵们发额外的补贴，而对于这一点，皇家海军内部无论是一线舰队的官兵还是皇家海军的高层都是喜闻乐见的，皇家海军拿不出更多的钱来提高水兵的待遇，而且他们也不担心奈杰尔用这一招来收买人心啥的，海军是最吃后勤的军种，在这一点和陆军截然不同，至于其他舰队的官兵们是否会嫉妒？羡慕肯定是有的，但是嫉妒确实谈不上，毕竟海军人员服役是流动的，说不定过两年自己也能被调派到印度洋舰队服役，又或者大家期盼着阿尔弗雷德将军在未来能够成为皇家海军的总司令啥的。因为对于印度洋舰队的掌控力非比寻常，再加上自己也确实对于这支印度洋舰队是有一些感情的，所以奈杰尔在做一些“小动作”的同时，也在为自己的手下们安排退路。比如说马六甲海峡现在正在进行的扫雷行动，奈杰尔专门对远东舰队强调了保证马六甲海峡的航行安全的重要性。“整个作战计划的核心就是趁着北约海军主力不在的时候，我们配合欧洲联合舰队迅速穿过马六甲海峡，逼近南海寻求和兰芳王国海军以及日本王国海军的舰队决战，这个作战计划最重要的就是和敌人打时间差，所以我们一定要对于我们自己的时刻表谨记在心，而马六甲海峡是否畅通，更是关系到我们的时刻表能否顺利的推行下去。”奈杰尔对远东舰队向这样强调马六甲海峡对于欧洲联合舰队的重要性，当然他向来都是很小心的，因此他还以“扫雷艇不足”的名义向白厅请求增派几艘扫雷艇，而白厅同样也认为保证马六甲海峡的畅通是很有必要的，因此不仅从地中海舰队给他抽去了4艘扫雷艇，而且欧洲联合舰队司令伯尼中将盛赞阿尔弗雷德“未雨绸缪”。除了安排了马六甲海峡的扫雷作业，奈杰尔在带着三艘声望离开加尔各答港之前，专门把印度洋舰队副司令查德瑞克以及剩下4艘主力舰的舰长都叫到了一起开了个短会，在那次印度洋舰队自己内部没有进行会议记录的闭门会议当中，奈杰尔首次在自己手下这些心腹面前表露出了对于这次作战风险的担忧，这一点也博得了其他几名皇家海军印度洋舰队的军官们的认同，因为奈杰尔被称作“冰山阿尔弗雷德”的原因，印度洋舰队上下都很推崇自家主官的指挥风格，因此印度洋舰队里的风气就是喜欢那些比较稳重的军官，彼此都不太喜欢莽夫。因此，大家对于现在要推行的这个鱼和熊掌想要兼得的同步进行两个战略方向的作战计划确实是有所担心的，奈杰尔把话挑明了之后大家更是有一种“原来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感觉。而接着，奈杰尔又向自己的手下们强调了印度洋舰队的重要性：“对于我们来说，我们最重要的任务是保证印度洋舰队的存在，注意我说的是保卫印度洋舰队的存在，而不是保卫印度洋。”奈杰尔这句话刚说出来的时候，可是让其他的几位皇家海军的军官们有些诧异，不过他很快就对此进行了解释：“你们都知道我曾经在明国待过很长时间，在东方有一句古话叫做——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这句话其实很适合用在我们的身上，虽然现在北约海军的主力都集中在中美洲地区，但是我们毕竟和东方帝国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马六甲海峡和新加坡要塞更是让明帝国如鲠在喉，如果明军在美洲取得了阶段性的战果，或者是在美洲长期没有取得战果，而想寻求新的战略方向突破的话，我们都将首当其冲。”说到这儿，他用手指向了屋子里挂着的地图：“只要我们印度洋舰队能够存在，哪怕新加坡要塞失守，哪怕明军突破马六甲海峡，我们大可以缩回西印度洋，依靠东非和中东的港口继续在印度洋上和明军周旋，尤其是在国内派出了欧洲联合舰队的情况下，虽然我觉得这个作战风险很大，但是就算欧洲联合舰队的战略目标没有达成，他们也会极大的增强我们在印度洋的兵力，我们有足够的底牌，可以和明帝国周旋，当然前提是欧洲联合舰队以及我们自己不能损伤过重。”“那如果损伤过重怎么办呢？将军？”澳大利亚号战列巡洋舰的舰长抛出了这个问题。“那具体就要看我们的损失有多少了，哪怕欧洲联合舰队损伤过半，我们也能够继续在西印度洋扮演一支存在舰队，这样的话，就算我们不能再利用加尔各答达港，也可以退守中东半岛，然后着重保证从印度西海岸到红海的航线安全，明帝国毕竟也是两线作战，他们不可能把大量的兵力都长期的部署在印度洋的，这样的话虽然印度洋的航线安全受到威胁，海运运力也会受到影响，但是终归印度通往欧洲的航线依然能够保持运行，印度依然将会是帝国打赢战争的重要资本。”“那如果损失比这个还大呢？”在奈杰尔这么多年的带领下，印度洋舰队的官兵已经惯于从最坏的角度来考虑问题了，加拿大号快速战列舰的舰长的这个问题让奈杰尔在心里直呼你问的好哇，不过他并没有在表情上表现出来，而是默不作声面无表情的沉默了片刻：“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像我之前说的，关键的时候保存印度洋舰队要比保护印度洋更重要，如果到了那一步，那我们可能就需要退守地中海了吧？印度洋舰队的4艘高速主力舰是非常宝贵的财富，如果欧洲联合舰队遭遇了最恶劣的情况，查德瑞克，尤其是你，等我走以后，印度洋舰队就要交到你的手里了，你要判断交战的状况，是否需要拼死投入我们印度洋舰队所有剩下的主力舰来替欧洲联合舰队解围。你应该知道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该做出怎样的选择。”“我明白，长官。”“最后，绅士们，面对战争是我们每一名皇家海军军人的职责，就像纳尔逊将军当年所言的那样，现在需要我们每个人恪尽职守，但是作为你们的同僚，你们的战友，你们的兄长，我衷心的希望我们每一个人都能够在战争结束之后回到家中拥抱自己的妻儿，毕竟除了战争之外，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闲话我就不多说了，我们关起门只是讨论可能遭遇的最坏的情况，就像我们过去曾经多次在军演当中做的那样，军官永远要比士兵们考虑得更远，如果这次作战能够获得成功的话，那么加拿大级和自治领级就不用抽调回本土对付德国人了，到时候我们可以继续在一起共事，不管结果如何，我很荣幸能够成为诸位的长官，你们都是皇家海军当中极为优秀的军人。”“是我们的荣幸才对。”查德瑞克第1个站了起来，作为印度洋舰队当中奈杰尔的头号迷弟，查德瑞克是一个平民出身的军官，在皇家海军当中可以说没有任何背景和靠山，他能够以现在的年龄，坐上印度洋舰队副司令的位置几乎全部都依靠奈杰尔的提拔，而他本人也同样对于奈杰尔的才能钦佩不已。其他几位舰长也都纷纷的站了起来，奈杰尔到现在都能够记住那些军官们看向他那充满敬佩和炙热的目光。而他当时依然保持了那副万年不变的表情，轻轻的笑了笑，就首先转身走出了屋子，这倒并不是他故意维持“冰山阿尔弗雷德”的人设，而是他不敢面对这些人的目光。这些人对他献上了无比的忠诚和崇高的敬意，可是他自己确实皇家海军可能有史以来最大的鼹鼠。我现在骨子里到底是一个英格兰人还是一个爱尔兰人？奈杰尔现在甚至已经有些记不起自己前世父母的五官了，毕竟他们在自己儿时就离开了自己，1997年爱尔兰共和军宣布停火之后，他的父母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并且认为这是爱尔兰共和军内部的那些软弱的叛徒出卖了爱尔兰人民，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自己的父母把自己安顿在友人家里之后，拿着枪和爆炸物推门离开的背影，然而从那以后父母再也没有回来过，那时的电视上后来曾经播报过军情五处挫败了爱尔兰共和军一次袭击图谋的新闻，那时年幼的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这是什么意思。和英国之间有血海深仇吗？应该是有的吧？自己的父母、自己的祖父祖母都是爱尔兰共和军的成员，他的祖父祖母死在80年代撒切尔的镇压当中，他的父母死在了新世纪到来之前。努尔哈赤和明朝之间的仇恨，恐怕都比不上自己和大英帝国之间的仇恨吧？可是这种仇恨有真切的感觉吗？自己小时候实际上是在父母的友人家中长大，养父母的家境很不错，在进入新世纪之后财产更是像滚雪球一般发展了起来，而且养父母两人因为没有生育能力，所以一直把他视如己出，他从小的生活没有任何坎坷，顺利的进入了高等学府甚至后来还进入了欧洲核物理研究中心，仇恨对他来说是没有明确的实感的，更像是一个背景故事一样。而在这边这个世界当中，刚穿越过来的头10年搭载明帝国生活和自己一同穿越过来的好友在一起，体会到了另一个时代不同的经历，甚至满足了自己儿时想要成为一名真·BB党人的愿望，而接下来，他的身份突然就变成了胡德家族的一位公子哥，并且还进入了皇家海军里，这些年以来，一步一步的居然坐上了皇家海军印度洋舰队司令的职务，深受历史上有名的费老爹赏识，和杰里科、贝蒂见面之后也以东方的话来说，也算是能够称兄道弟。最初的时候，他所担负的使命确实只是和自己的好兄弟之间的“美好的理想主义者的狂想”，而来到英国海军之后，在经过最初的兴奋之后，他也看到了皇家海军内部的阶层，看到了底层水兵的近况与挣扎，同样的，作为这一世的“老伦敦旗人”，作为这个国家的权贵阶层，他同样也能够了解到大英帝国对于爱尔兰的态度。甚至和一些贵族在聚会上闲聊的时候，一些贵族还会在一起讨论他们曾经在军队当中服役的经历，有人会描述自己在非洲是怎么击退黑人的，有人会描述自己怎么样在战场上干掉布尔人的，当然。也有人曾经描述过，他是怎样在爱尔兰用刺刀镇压那些爱尔兰人的。时间会遗忘很多东西，但时间也会让一些本来埋藏在心底的东西发酵，爱尔兰人的这个身份在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其实都快被他自己所遗忘了，因为在穿越之前的时候他已经跟随养父母移民美国将近20年了。可是随着这些年，他在皇家海军当中的位置越来越高，随着他和朱少铭之间在某些方面意见上的相左越来越大，爱尔兰人和英格兰人身份的割裂感总会让他有时半夜自己从**惊醒。他也常常会问自己，我现在究竟是一个英格兰人，还是一个爱尔兰人？我是大英帝国印度洋舰队的司令、试试我的属下们所拥戴的阿尔弗雷德？还是一个来自另一个时空背负着几代人的血泪，和自己的好友朱少铭一起发誓要改变这个操蛋时代的奈杰尔？“声望”号战列巡洋舰锋利的舰艏再次劈开了眼前的巨浪，站在这个时代的这些代表着大舰巨炮主义正在逐步走向巅峰的钢铁巨兽身上的时候，奈杰尔往往会产生类似于环太平洋里驾驶员驾驶那些机甲猎人时候那种无所不能的感觉，可是现在自己脚下这头4万吨的巨兽能够劈开眼前咆哮的海浪，却没有办法劈开自己内心的迷茫。他知道，当年的 Jackie chen 也曾经对于这种身份上的认知产生过迷茫，他甚至为此拍了一部电影，这部电影的名字叫做《我是谁》，作为一个功成名就的世界电影巨星，作为一个东方华人在世界电影领域索取得过最高成就和认同的人，他也同样因为自己的身份认知而产生过迷茫。可惜当年他只是听过这部电影的名字却没有看过，如果自己当初看过这部电影的话，可能大概或许会好一些吧？“长官，现在的风浪更大了，海况已经接近9级，浪高正在逐渐接近9米，我们恐怕需要降低航速。”参谋长文森特来到奈杰尔的身边道：“三艘大家伙还好，伴随的几个小家伙现在已经有些跟不上的迹象了，我们尚且还能保持现在15节的速度，风浪继续加大之后我们伴随的轻巡洋舰可能只能维持12阶的航速。”“那就降低航速吧，等通过西风带之后再把速度提一提，把时间追回来。”奈杰尔无声的笑了笑：“风浪是对水手最好的考验，穿过风浪前面总会有彩虹等着我们的。”参谋长不明白为什么自家长官突然会冒一句这么文艺的话出来，不过他也认同的点了点头：“是啊，前面总会有彩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