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1章 欧洲还是美洲？（四）

“在东线的进展远不及预期，其实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无论我们前线的将士们还是我们后方的这些人都轻敌了。”朱少铭提到东线战场首先进行了自我检讨：“我们依然认为我们的敌人停留在10年前的水平上，但是没有哪个国家是会永远原地踏步的，这是一个教训。现在的美国陆军或许在素质上依然不如我们，但是相比于10年前，现在的美国陆军的官兵是敢去死的，一只不怕死的军队起码在战斗意志上就提高了他们的下限。”朱少铭在东线开战之后不久就意识到了帝国上下，包括他在内在此之前都有意无意的对于美国陆军的战斗力有些过于低估了。毕竟面对一个此前表现相当难堪的手下败将，明军确实没怎么将美国人的战斗力放在眼里，尤其是在明军的眼中，虽然美国人有兵力优势，但是明军依然可以在野战当中正面战而胜之。尽管美军在上一次的明美战争战败之后，对于陆军进行了重建，尤其是引进了来自欧洲的众多新式火炮，陆军也普遍用春田式步枪替换了老式的约根森步枪，更是在部队内增设了大量的重机枪，但是美国陆军和大明陆军在炮兵上的差距其实并没有缩小，明军作为一个最早在甲午战争时候就已经开始尝试远距离炮击的炮兵改革的最早先行者，现如今明军更是将大炮兵主义发展到了一个新的高峰，除了数量上在全世界范围内堪称登峰造极之外，在火炮的运用的战法上以及炮术上也同样傲视群雄。毕竟超视距远程炮击对于美国人来说只不过是几年前才刚刚开始上手的新鲜玩意，而对于明军来说，在视距之外十几甚至20公里的距离上射击目标、甚至在这个距离上与前沿观察哨的指示下延伸火力打击行动中的行军队列对明军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的事情。尤其是炮兵的侦察手段，美国人的超视距炮击基本上只能用于固定阵地的攻防作战当中，而其野战炮兵却缺乏这样的能力，因为美国人并没有给他们大多数的野战部队配属相关的侦查能力，无论是步兵的炮侦小队，还是热气球或者是飞艇，又或者是飞机，美国人并没有这种专设的炮侦力量。从表面上来看，这是因为双方陆军通信系统上的差距，美军之所以只能在固定阵地的攻防战当中运用远程炮兵，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在于需要有固定电话线连接前沿观察哨和后方的炮兵阵地，这样才能够让位于后方的远程炮兵“看”的见目标。至于野战部队为什么没有这个能力？那当然是因为野战部队没有办法随时随地的架设十几公里长的电话线，当然可能有一些人要问了，为什么要用电话线呢？难道没有无线电吗？然而事实上直到二战的时候日本在大队级装备的94式6型VHF报话机最大通信距离只有2千米，而且为了这2公里的通信距离还需要尖兵来把天线拉高爬到山顶上去，虽然说如果不追求语音通讯的话文字通信距离会更远，但是依然难以支持前沿观察阵地和后方的炮群。只要想想明军海军航空兵的飞机为了能够维持100公里距离级别的通讯都需要从机尾放出长长的通讯天线，就知道美国人是无法指望前沿观察哨用无线电来为后方的炮兵提供具体坐标和侦查数据了，至于是放炮侦气球那就更需要时间了，不过这反倒是美国陆军最常用的远程炮击校射手段，只不过受制于地形的阻挡，美国人通常难以进行针对反斜面的炮击。但是明军就可以解决这些问题，体型大的飞艇自然不用说，那携带的无线电都是舰用级别的大型无线电，事实上明军用的最多的也并非是飞艇，毕竟飞艇的造价极为高昂，明军的侦查力量远比美国人及时灵活的原因，除了在于使用的侦察飞机之外，就在于明军的步兵师虽然没有普遍装备大八轮，但是明军的侦察兵是有装甲侦察车的，这些侦察兵会开着装甲车来执行前沿侦查，无线电塞在车里，能够满足十几二十公里距离上通讯的无线电单兵背不动但是车是能驮得动的。而对于没有这些技术手段的明军炮兵部队，面对美军也有自己独特的应对方法，那就是明军每个炮兵团都编有的测量队，这些测量队可以将射击区域绘制成精密的方格坐标表，炮兵观测员只要在图上作业，就能求出精确的射击诸元，从而可以不试射直接发起急袭，在新战法的加成下，明军炮兵可以轻松压制美军炮兵，即使部分美军精锐部队装备的进口法制加农炮并不落后于他们。其实各国炮兵在这20多年的发展过程当中，各国之间对于炮兵的理解其实早已经拉开了好几个层次，比如在战争初期的法国人俄国人其实对于炮兵的理解还停留在炮兵决斗阶段——也就是炮兵歼灭敌炮之后由步兵推进。在炮兵决斗思维下，炮兵更多的被赋予掩护任务，也就是用于摧毁敌军炮兵，掩护己方步兵行动，同时重炮部队还担负着破坏要塞压制步兵的任务，美国陆军对于炮兵的理解也基本停留在这一层次，虽然引进了一些先进的火炮，但是对于这些引进火炮的运用依然是比较传统的。而有一些国家对炮兵的理解更进一步，比如德国陆军就在上一次明美战争当中通过和明军的协同作战，对于炮兵的运用，从炮兵决斗提升至——炮兵征服、步兵占领，也就是炮兵采用阻碍射击、箱型弹幕集火射击来压制堑壕，掩护步兵推进，由步兵来歼灭敌军的炮兵。尤其在炮兵的组织上，相比于对面的法国，将炮兵交给高层单位，制定严格的设计计划表来统一协调指挥（这也是如今美国炮兵的运作模式），德国陆军将炮兵交给步兵师一级下面的指挥官发挥主观能动性，通过铺设更为复杂的野战电话网络将火炮分散布置，追求“同时弹着”，在这方面德军处于和明军相同的水平，这是为什么美军即便在装备上明明不存在代差，却依然被明军炮兵压制的原因，美国人的炮兵编制比法国人还要死板，尤其是那些远程炮兵。而相比德军，明军的炮兵体系更为完善，明军建立了完善的炮军分级体系和炮军战斗群系统，炮兵分级体系是要塞炮兵、野战炮兵、壕沟炮兵，在野战电话、前进观测所和信号弹的联系下构建“战斗群指挥官”制度，引入担任营级参谋工作的炮兵联络官，前者指挥地域内的合成兵种作战，后者则负责战斗群内部的联络协调。而此刻明军远征军的部分充当样板作用的“小白鼠部队”对于炮兵的改革已经更进一步，这些地位类似于后世人民陆军著名的土豪师112师，承担着训练大纲的示范和编写任务的部队开始尝试的建立在炮击战斗群上面的“系统性炮兵破坏法”更是把步炮协同提高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根据开发的任务导向，将炮兵战斗群分为“反炮兵战斗群”（由速射加农炮构成）、“步兵火力支援群”（由重型榴弹炮构成）和“远程炮兵群”（由长程炮构成，一般为远程加农炮和远程榴弹炮）。体系完备，训练有素，装备先进，战斗力强大的炮兵是明军面对美军即便处于相对的兵力劣势，也往往能够在野战当中战而胜之的重要因素，但是东线战场却并没有因为明军在战术战法上的先进而进展顺利，因为美国人很快的就找到了应对明军的办法。结硬寨、打呆仗。美国陆军的硬寨，就是美国人在东部密集的城镇群，打呆仗就是在这些城市当中和明军沿着每条街和每栋房屋做抵抗，明军就算能够在野战当中击败美军，也根本没有办法迅速的拿下这一个又一个的城镇。尤其是美军据守的城镇，并非是那些乡间的小镇，像那些建筑多以木质民房为主的小镇是打不了巷战的，美国人坚守的都是拥有钢筋混泥土，或者起码是由砖石结构为主的城镇，尤其是几个大城市，钢筋混凝土建筑是非常坚固的，城市里所有的街道、所有的建筑物都能够成为堡垒区，都能够成为碉堡。而在这种短兵相接的向战当中，美军能够最大程度上抹平明军在战术上的先进和在装备上的优势。“美军在东线的抵抗确实比我们想象的要更加剧烈，尤其是美军现在学会了依托城市固守，要想拿下这些大城市我们就需要付出更多的兵力，而更多的兵力也就意味着我们肯定要承担更大的伤亡。”枢密使刘晋南坦言道：“我们确实低估了美国人的战斗意志，没有想到在野战击败美军之后这些美军居然溃而不散，而这些散兵游勇涌进大城镇之后我们试图夺取任何一个城镇都要付出相当的代价，而不拔除这些钉子，我们又不可能轻易的绕过这些大城镇向后方突进，东海岸的城镇密度要比西海岸大得多，我们在西海岸可以把美军有限的几个大城市给围起来向后方快速推进，但是在东边我们的兵力是没办法围住这么多的地方的。”“所以呢？枢密院觉得在美洲战场受挫的情况下，我们是继续投入资源寻求突破呢？还是在美洲采取更保守的态度，转而试图在印度洋方向打开局面呢？”朱少铭看向刘晋南问道。这个问题朱少铭其实在心里面早已有答案，但是他还是想看看自己手下的这些大臣们是怎么想的，而刘晋南在听闻这个问题之后略微沉吟了片刻，随后他迎上了朱少铭的目光：“陛下，我认为我们应该优先把重点放在美洲战场。”朱少铭轻轻的点了点头，他并没有立刻表态，而是看向其他人：“大家也都是这么觉得的吗？”“陛下，枢密使大人的建议我并不认同，美国毕竟是一个幅员辽阔的大国，我们现在已经在美洲战场投入了75万远征军，如果再算上朝鲜、日本以及兰芳等其他北约成员国的陆军的话，我们在美洲战场已经投入了120余万人，美国陆军在战前陆军常备兵的兵力就在150万人，算上美国人的民兵的话，美国陆军在刚开战的时候就能拿出超过200万部队，而且在战争开始动员之后美国人的部队扩充速度也是很快的，现在东线和西线我们和美军两线直接遭遇并且进行对峙的美军兵力就已经超过了160万，而且预期还会继续增加，帝国虽强，但是这毕竟是跨洋作战，而且美军现在的表现相比此前确实有了堪称今非昔比的变化，如果继续在美洲战场投入资源的话，我们势必要留更多的血。”站出来提出反对意见的是帝国总后勤部部长，这位部长反对的理由也确实算得上充分，从军事角度上来说，美国确实现在不是一块好啃的骨头，中国有句古话叫做势如破竹，但是相反的，如果一斧头下去没有势如破竹的感觉，那么接下来再用力恐怕斧头也下不去。“陛下，如果我们能够切断英国和印度的联系，成功打通我们和奥斯曼帝国的通道的话，那么也就意味着我们可以和同盟国集团建立起切实的联系，我们可以通过支持同盟国在欧洲战场上首先取得优势来逼迫其他的华约成员国退出战争的方法来孤立美国人，到了那时候，美国人就是举世皆敌了。”“说的不错。”在这位总后勤部部长发完话之后，帝国财政大臣程锡林不阴不阳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当年建文帝削藩的时候，也想着是先把弱势的藩王给剪除羽翼之后，再来对付最强的燕王，我想建文皇帝的下场应该不用多说吧？”“程锡林！你什么意思？你意思是陛下是建文帝吗？”“我可没这么说，毕竟陛下可没有采纳你的建议，我只是觉得你像黄子澄，出的主意都是什么点子。”“你混账！”朱少铭看着自家的大臣又要发挥大明全武行的传统，只能无奈的拍了拍桌子：“要打架的话出去换上盔甲到外面打，今年的全甲格斗大赛还没开赛呢，我替两位报个名怎么样？程锡林，你能不能不要每一次总是这样不阴不阳的说话，你看把方大人给气的。”朱少铭看似数落了一番程锡林，让两个计划打起来的重臣又都做了回去，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陛下并没有生气，对于程锡林的“指责”更显得有些无足轻重。“现在，支持把帝国未来的重心继续放在美洲的，请举手。”朱少铭这边话音刚落，很快屋子里有5个人举起了手。“好，诸位先放下，那么接下来，支持把帝国未来的重心放在印度洋以及欧洲方向的，请举手。”这一次，屋子里同样也有4个人举起了手。朱少铭看向没有举手的两个人，这两个一个是帝国首辅大臣程毅路，另一个则是海军部长郑文州。“那么没举手的二位，现在是什么态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