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浿水攻势和洗衣粉（一）

猪口是日本山形县郊区的一个普通农民，也是日军第五师团配属的军夫。说道军夫就不得不提一下日军的军夫制度了。日军为远赴国外作战，雇佣了很多军夫。这些军夫担任向前线部队输送辎重、弹药、粮草、救护等后勤保障任务。他们和日本陆军的士兵是完全不同的，军夫的雇用采取军方和民间契约的承包制。简单点说就日军就像是后来各大城市当中的各种建筑工地的负责人一样，找一个包工头来包下所有的业务，然后去招募农民工，而在这里，则是日本陆军去找这些包工头来招募这些劳动力用以协助军兵站包揽军队战时需求的马匹征集、物资调集、被服供给、武器搬运、军夫管理等复杂的业务。所以，军夫是和那个包工头，也就是日本人说的“承包业者”签订雇佣合同的。军夫在受雇用前是没有受到专门军政教育训练，他们中不乏地痞、流氓、赌徒等不务正业者。显然上战场去做农民工这种断头饭，不是一般老百姓愿意吃的。但是猪口之所以选择来当军夫，纯粹是因为被生活逼得没有办法，在他年轻的时候，家里还有几亩薄田，村子里也有一间杂货铺，都是他的老爹给他留下来的。但是附近非常喜欢赌博，尤其喜欢打叶子牌和麻将，他老爹给他留下来的家产在这些年下来，都被他败光了，没有钱打麻将可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迫于生计他加入了陆军的军夫队，一路上和其他的军夫一起，肩扛手提的把军队所需要的物资给送上去。不过现在这一阵子以来，军队内部的谣言四起，什么明国人准备派几十万部队入朝和他们打仗了，什么海军已经全部被明国人的舰队击沉了，甚至有的时候还会有人在夜里睡觉的时候突然跳起来，高喊着：“明军来了，明军打过来了！”这样的梦话。这些他都不在意，他在意的是现在自己手里的这个碗。一碗稀粥。这是他今天的午饭，晚上还有一顿，没有别的东西了，只有这两晚看起来，就像清水里面撒了一些米粒和菜叶杂粮的清粥。把碗放到自己的嘴边，眼睛有些无神的盯着不远处的江面，那就是位于朝鲜半岛西北部，是朝鲜的第五大河流，明国古代称浿水，后长期成为中朝两国的界河，当然这些猪口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原本部队都要打过这条江水进攻平壤了，但是现在却让他们开始在这边修筑工事，虽然相比于征集的朝鲜民夫，他们这些军夫情况要好得多，但是也仅仅是牲畜和屁民的区别。牲畜和他们有区别么？突然，猪口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冒出来一个这样的问题。不过他到底只是一个农民，不是什么哲学家，很快就把这念头抛在脑后，专心的对付自己的稀粥起来，虽然是这样的一碗稀粥，但是还是让那些朝鲜民夫露出了羡慕的神色。这神色被猪口看在眼里，是啊，再屁民也比人形的畜生强多了。这样想着，突然，耳边传来了尖啸的破音，就像是有人用恶作剧在半空中吹着底音哨子，那声音并不是非常清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猪口感觉到自己身体上所有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轰！”一枚炮弹落在了他身后，那里是他之前排队领粥的地方，大概就像是新年放过爆竹之后的红色纸堆中之前没有燃放的爆竹，忽然又被余火点燃了的场景，只不过那时候漫天飞舞的是红色的纸片，现在在空中飞舞的红色物体全部都是，属于之前在那里的一个一个的人身上的部件。“敵の攻撃！砲弾が来た（敌人袭击！炮弹来袭！）”在不远处警戒的哨兵用沙哑的嗓音喊出了凄厉的呐喊，但是随后，一朵盛开的火光在他的脚下绽放，这个哨兵就从他之前站立的位置消失了。连续大约十几次的炮击之后，暂时安静了下来，这个时候猪口依旧呆呆的站在原地，他缓缓的转过身来，看了看自己身后被炮弹命中的粥棚，然后又看了看江对岸那片静谧的树林，炮弹发射过后的淡淡白烟，正在从树林远处升起——那片树林就像一片魔域，随时有可能择人而噬，似乎下一刻就会冲出一群野兽。紧接着，片刻的安静之后，是更加狂风暴雨的炮击，猪口自从来到朝鲜的这一阵子，也算是见识过日军和朝鲜军的交战，他也见过日军的炮火，清州城外他也看过炮兵联队开火的壮观场景，那时候他已经觉得是非常壮观的场景了，但是很快现实就刷新了他的认知。1个120毫米加农炮炮兵营，两个75毫米野战炮营，8个75毫米步兵炮炮兵排和，以及一个压轴的150毫米加农炮炮兵营，12门120毫米加农炮，24门75毫米野战炮，16门75毫米步兵炮，12门150毫米加农炮在一起总计64门火炮向江对面的日军发动了猛烈的炮击。对于日军来说，哪怕把他们第四师团和第五师团所有的火炮集中在一起也根本达不到这种等级炮击的强度，虽然日本陆军采用的是48炮编制的炮兵联队，两个步兵师理论上加在一起有96门火炮，但是奈何日本人的火炮质量实在是有些感人，尤其是明军装备有大量的大口径重炮，在射程和威力上的优势更加无与伦比。猪口随后被一枚落在他身边的炮弹的冲击波掀进了另一边的弹坑当中，很幸运，他并没有被弹片直接击中，他就这样蜷缩在这个弹坑里，不断的有炮弹在他的身边爆炸，甚至有一个被炸的，只剩下上半身的尸体被抛进了这个弹坑里，猪口睁开眼，看清楚那是什么之后，惊恐的把那具尸体推开，不过很快他又把那具尸体拉了回来，把他挡在自己的身上。……野津道贯在远处平静的注视着这一切。这一天终于来了，在汉城的粮仓被焚毁之后，野津道贯的心里就感觉到了极大的不安——能够这么有秩序，而且突然的把整个汉城几乎所有的大型粮仓一同焚毁，绝对是早有预谋的行为，只要稍微联想一下，在日军入朝之后的明军作壁上观的姿态，要是说明国人没有在做什么打算，野津道贯是绝对不相信的。前两天海军惨败的消息也被送到了他手里，虽然相关的消息还在军队当中进行封锁，但是作为师团长级别的将领，他还是有资格知道事情到底怎么样了。“请务必在朝鲜坚持足够长的时间，为本土防御赢得更多的机会，拜托了！”首相亲自给他们每个人的亲笔书，最后的一句话让在朝鲜的日军高级将领都很清楚——现在他们已经别无选择了。作为整个日本朝鲜派遣军当中最靠北方的两支部队，第四师团和第五师团是距离平壤最近的两支部队，原本他们作为整个日本朝鲜军的先锋军，一路攻城拔寨，而且即将作为先锋的主力部队进攻平壤，现在他们虽然依旧保持着进攻态势的布置，但是实际上他们的任务已经在私下被传达到——掩护后续的日军构筑防线，原本日军准备以汉城和铁原位依托阻挡明军。朝鲜是一个山地国家不假，但是山地和山地之间也是有区别的，铁原以北的山地相比于铁原以南就要平缓很多，对于在朝鲜半岛上所爆发的战争来说，在朝鲜中部的铁原都是双方的必争之地，无论是由北向南还是由南向北，这都是交通枢纽的要害之处，对于防守方来说只有守住了这里才能够防止进攻方的**，对于进攻方来说，只有打通了这里他们接下来的进攻才能够畅通无阻。在欧洲和铁原类似的城市名字叫做斯大林格勒。对于现在的日本朝鲜派遣军来说，铁原对他们来说同样也是必争之地，虽然日军并没有准备在铁原长期坚守，但是他们也不能够让明军迅速的突破并拿下这里，因为日本在铁原后方准备的几道防线还没有建立起来，在日军的计划当中，他们将从铁原开始节节阻击，在朝鲜的山地当中，逐渐耗尽明军进攻的锐气，在此之前，就主要由第四师团和第五师团迟滞明军可能的进攻。现在看来，他们的计划不久就可以派上用场了。“师团长阁下，第四师团师团长北白川宫能久亲王殿下打来了电话！”“殿下，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野津道贯接过电话，不过刚问完他就觉得自己问的问题是多余的，因为从话筒的声音里就可以听出来第四师团那边也同样遭到了明军炮火的照顾。“预料到了明军会对我们发动攻击，但是真的遭遇到了明军的炮火，还是让我感觉到非常的震惊。我现在根本不知道我的对面有多少部队，按照我们的火力配置，大概我前方有一个军。”北白川宫能久亲王叹了一口气：“但是我很清楚，我们对面并没有这么多明军，这些猛烈的火力很可能只是他们一个师打出来的。”“那殿下现在怎么看？”“先后撤，我们不能让部队在他们的炮火范围内挨炸，如果明军开始渡河，那么就趁着他们立足未稳之机发动反击，如果明军不渡河，那就有我们在夜里派出部分部队渡河发动夜袭，他们的重炮行动不便，趁着夜色给他们端掉。”野津道贯沉思了片刻：“对于前一个提议，我没有意见，但是对于今天晚上是否发动夜袭。恕我直言，殿下，无论这支袭击部队成功与否，他们都几乎不可能撤回来。”电话那一端的北白川宫能久亲王别沉默了片刻，然后压低了嗓音：“野津君，我又何尝不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但是我们现在军中的存粮。如果不牺牲掉一些人，那么可能我们所有人都会因为粮食的问题被拖垮，现在我们就像是一群被困在死城里面的人，要么全部去死，要么牺牲一半人让剩下的一半有希望活着！”“好吧。”野津道贯点了点头：“那就让我们的士兵用大无畏的勇气，尽可能的对明军造成尽可能大的伤亡吧。”“没错！明军并没有耗费过多的精力在露西亚人身上，我们现在的情况很难击败这个庞然大物，但是我们可以像刺猬一样，用自己身上的刺来让这个巨兽清楚，如果攻击我们，他会付出巨大的代价，当他们感觉到足够疼之后，我们大概可以争取一个相对体面的结果。”……“这就是你们的计划？”朱少铭把一份陆军参谋部交送的作战计划拍在了桌子上：“我说过了，在朝鲜战场不需要攻势作战，我们在朝鲜的部队只需要等着日本人的朝鲜派遣军自行崩溃就可以了，我知道，现在陆军的舆论压力确实比较大，但是这不是你们擅自专断的理由！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以下克上吗？”“卑职不敢！陆军参谋部的作战计划是得到内阁首肯的，而且我们只是准备稍微向前推进一段巩固一下平壤的防御。”萧远山脑袋一缩，这种挨训的活一般都是他来，冯子材老爷子是绝对不来的，不过萧远山也是一肚子的委屈，老爷子您爱面子，不愿意来听陛下训话，但是你也不想一想，您要是真来了，陛下敢指着鼻子骂吗？“向前推进一段？巩固平壤的防御？”强行忍住了自己心里想把墙上的地图撕下来，糊到眼前，这个王八蛋脸上的冲动：从平壤几乎推进到汉城为了防御平壤？？？我读书读的不少，你根本骗不了我好吗？“可能计划推进的稍微有点多。”“这些先不说。”朱少铭缓了一口气：“我看到你们的作战报告当中，准备用特种弹来对付日军的防御阵地？”朱少铭斜着眼看着他：“而且我最近也有所耳闻，我们陆军部现在有钱的很呐，大把大把的新衣服等着洗，陆军部底下控制了两个大型洗衣粉制造厂？最近还往前线，送了不少洗衣粉上去。你们想做什么？”“这个。”萧远山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并且非常兴奋的说道：“这是我们底下一个技术人员发现了一种能够有效的对敌人造成大范围杀伤的新式武器。”“停！”朱少铭打断了萧远山想要大肆吹嘘一番的想法：“我不管这种武器，现在你们进行的实验进展到哪一步，现在，马上把，已经送到前线的所有这种武器收缴回来，集中封存，没有朕的命令，绝对不许在使用这种它。”“可是陛下。”“没有可是，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马上去做！然后把那些洗衣粉和你那两家化工厂交由锦衣卫看管！”虽然萧远山极力的想争取，但是朱少铭对于这件事态度非常的坚决——甚至对于部队向前推进的事，他都表示可以在接受的范围内，但是唯独这些“洗衣粉”，完全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陆军部刚刚捧在手里，还没有捧热乎的秘密武器，就这样被自家陛下无情的没收了。“他们也是想用这种武器来减少自己部队的伤亡。”安琪儿在萧远山离开之后走了出来：“两个洗衣粉制造的化工厂已经被我买下来了，里面的技术人员已经控制，其他的事情你应该去问问你姐，不过有必要这样吗？据我所知，这个时代好像没有哪个国家不使用毒气的吧？”“你这话说得完全不像一个欧洲人啊。”“虽然我是欧洲人，可我又不是欧洲的那些白左，不过我还是很意外啊，你为什么这么反对这东西？”“现在只是普通的氯气弹，但是这东西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样。”朱少铭把那份关于“特种弹”的报告丢到一边：“我也并不是圣母，这种东西的研究并不会停下，但是只要我们没有遭受这玩意的袭击，我绝对不会首先使用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