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5号的这天晚上的东京其实是个好天气,这个时候的晚上,既没有夏天的炎热,也没有冬天的严寒,凉风习习,风吹在人身上本来应该是非常舒服的。然而这舒服的凉风和美好的天气并没有给东京带来什么让人享受的气氛。烈火再一次在这座城市当中熊熊燃起,人群簇拥在一起,鬼哭狼嚎的声音伴随着一些女人惨烈的叫声不断的在这座城市的上空回**,其他地方的人都惊恐的把目光投向这里,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恐惧在越来越多的人当中传播开。“同胞们,这些明狗的舰队用大炮屠杀我们的渔民,击沉了我们的商船,他们杀死了我们无数人,他们的商人在我们的国家享受着人上人的待遇,当我们在我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时候这些明狗在自己的家里享受着锦衣玉食!他们所享受的一切难道不是出自我们日本的土地上吗?——难道我们能容忍这样的民族继续在我们神圣的土地上生存下去吗?”一个青年有力地跳上高台,然后挥舞着拳头,声嘶力竭地用充满**性和鼓动性的言论向着周边的人们,对着底下逐渐汇聚起来的人群呐喊着或许是他的理想他的目标的东西。底下熙攘而纷乱的人群中,几个青年互相使了使眼色,然后他们在人群的各处振臂高呼起来,甚至有一个看上去还不足十六岁的男孩呐喊着已经约定好的疯狂而又血腥的口号:“杀光明狗,寰宇清净!”然后他们不知从哪里掏出长刀或者木棍,向着华人街的中心走去,他们的身后,人们在经过犹豫之后,想到了之前自己过的生活,也看到了,仅仅是在这华人街的外围,这些华人在自己国家就享受着如此优越的生活,享受上等人的待遇。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如果说最开始他们只是想发泄一下的话,仅仅是想趁着混乱,拿走一些东西和钱粮,但是他们现在已经尝到了甜头——不需要辛苦的工作,不需要卑躬屈膝,也可以获得那些自己从来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在非洲,如果有部落发现有狮子或者鬣狗吃了人的话,那些部落一定会把这狮子或者鬣狗干净杀绝,因为吃过人肉之后,这些畜生就会觉得捕杀人类是非常简单的事情,然后他们就会再次尝试这么做,长此以往之后,他们除了人肉,什么都不会吃。现在这些人就已经是吃过人肉的鬣狗了。或者提起木棍,或者仅仅只是提着自己的拳头——向着还处在一片平静中的华人街中心走去。华人街和其他的日本居民居住的场所还是有些不同的,华人街分成一个一个的坊——这其实是最早的房地产商在这里买下第一批,修好了住所和房屋,然后把这些第一批圈起来隔离开,有些类似于后来小区的居住区域,这样隔离开之后,也能起到防贼和区分居住地的作用。现在在华人街中心的这些住坊却已经成为了抵抗这些暴徒最后的手段。这些暴徒已经在刚才像丧尸一样,席卷了华人街外围的商业区——他们冲进了一家家的商店,有的商店老板在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想要询问一下这些人需要什么,但是没想到这些暴徒直接推翻挡在前面的柜台,伸手去阻拦的人往往被一把柴刀重重地砍翻在他们的柜台前,然后那些暴徒冲上来,用木棍或者是砖块敲打着他的头,原本平静的生活一下子变成了触目惊心的地狱,然后还有人举起这些残缺的肢体在空中挥舞着,唱起了不知名的调子,声音亢奋,宛若癫狂。暴徒们呐喊着听不懂的号子宣泄着自己在平日里积攒下的怨恨,宣泄在一切他们遇到的华人区当中的所有人的身上——无论这些人实际上到底是不是华人。十几个暴徒把一个女孩从屋子里面拖了出来,这些人**·**而猥琐地笑着,街边的树荫下滚落着染红了鲜血的象棋,而可能是某位老人们花费了不知多少心机制作出来的象棋棋盘被人流踏成两段,呻吟声,惨叫声,疯狂的叫喊声,共同交织在这片夜色当中。这场暴乱进行到现在,局面已经完全失控,受害者已经不仅仅局限于华人区,而是变成了冲击所有在东京的外国居民区,而相比于华人区一个一个用围墙围起来的坊,那些其他的外国聚集区这个时候的命运反而更加悲惨。当这些暴徒们发现他们一时无法冲进住坊的大门之后,一方面一批暴徒开始转向了其他的外国聚集区,另一批暴徒们试图从别的围墙翻进去,但是这个时候,住坊里面的人们已经行动了起来,现在他们已经非常清楚,如果让这些人冲进来的话这里面所有的人都不会有活路,偶尔几个冲进来的暴徒被里面的居民用刀棍砍死,这让这些暴徒稍微冷静了一些。但是繁华的住宅依旧吸引着它们,勾引着他们心底的欲望,而那些匆忙之中只裹着睡衣就跑出来的女人,更是引起了他们的兽欲。一个为首的暴徒看着铁门后又是愤怒,又恐惧怕的人们的表情,随后他走到后面,招呼了几个人,不一会那群暴徒从后面拖出来一个大肚子的女人,两个暴徒驾着女人的胳膊,就这样把他拖了过来,丢在了地上,为首的那个暴徒拎着一把菜刀,围着这一个女人绕了两圈,猛的踩住了她,眼神恶狠狠的盯着躲在铁门后的人们。之前已经快陷入昏迷的女人,被腹部的剧痛所惊醒,然后她努力的挪动着身子,把自己的背部向上,试图尽力护住肚子里的孩子,她看到了离他不远的那扇铁门,她伸出了手,张开了嘴,似乎是想央求里面的人救她,救她肚里的孩子,可惜这个女人并不是中国人,她求救的话根本没人能够听懂,况且就算是听懂了这个时候也不可能冲出去把他她回来。之前还在对着外面暴徒怒骂的人们沉默了,人之所以会向另一个人开口辱骂,那是因为人与人之间是可以交流的,但是人和野兽之间是没有交流的。“赵老板!”一个老头转过身看向在门前一只死死地盯着那个女人的赵老板:“我们就像这样无动于衷吗?”赵老板的脸上现在已经看不到愤怒的表情了,他缓缓的举起了枪,那个暴徒看到了之后,三下两下跑到了其他的暴徒人群后面,但是在此过程中,赵老板一直没有开枪,然后他把枪口对准了那个女人,女人似乎也明白了什么,缓缓的点了点头。“嘭!”“赵老板你!”“我们不可能开门,那个女人注定活不了,与其被那些畜生们折磨死,不如让我们给她一个痛快。”赵老板又把一发子弹填进了枪膛:“现在他们外面的人还不够多,他们现在就像饿狼一样,现在没有冲过来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因为外面的狼不够多,他们在外面肆虐完之后,剩下的人肯定会向我们这里冲击,我不觉得住坊的矮墙和这扇铁门能够挡得住他们,现在他们成千上万!”“那。那我们。”有人听到这已经开始打哆嗦了,外面那些人是怎么被屠杀的他们都历历在目,只要想到一回这些暴徒们会冲进来,说不害怕,那都是假的。“把女人和孩子们都集中起来,我们和桃园坊之间是连着的,桃园坊那里有一个很大的地下酒库,非常坚固而且通风,把女人和孩子们都带过去,带上水和食物躲进去,然后把入口封死!如果事后我们还有人活着,再把那些女人和孩子们挖出来!”“那个酒库。酒库倒是不小,但是也不可能让所有的女人和孩子都躲进去!”“那就尽量让孩子们躲进去!让几个女人进去看着孩子们!就这样!我们救不了所有人!”然后赵老板又看向另一边:“和公使馆的电话还没有接通吗?”“没有,电话线估计已经断了。”近藤用一口东北话说道,早年他曾经在中国东北做生意,能说得一口流利的东北话,本来他们一心还想离开华人街,躲到其他的地方,但是他们很快发现,这样做根本没有任何可能——暴徒实在是太多了,所以他们不得不退守到这个梨园坊,由于外面的惨状,他根本不敢表现出自己是一个日本人,不然他不敢肯定,在家睡觉的时候,会不会有一群人把他拖出去砍死他。肉眼可见的,外面的暴徒数量在增加,他们聚集在梨园坊的铁门外,都在跃跃欲试,不过赵老板带过来的十几条枪给他们还是造成了一定的威慑,但是整个梨园坊加这一起也没有50条枪,这么一点枪是根本无力吓止这些脑子已经完全兽化的暴徒的。“快点!把孩子们带走!”赵老板说着,后面的人们已经行动了起来,一些女人哭哭啼啼的瘫坐在地上,还有一些则沉默着,拉着孩子的手向通往桃园坊的小门走去,老人们都自觉的坐在自家门口的台阶上,一个老头在沉默不语的把自己的菜刀在磨刀石上磨着,他的老伴坐在旁边,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默默的抹眼泪,那些没有去酒库的其他女人开始把锅灰抹在自己的脸上,换掉了之前的裙装,穿上了男人的衣服,也拿起了棍棒和刀枪。赵老板的小老婆依旧在他的旁边,这个日本女人并不会说几句中国话,她现在非常的茫然,也非常的恐惧,赵老板这个时候才发现这个日本女人还站在他旁边,他皱了皱眉头,长叹了一口气:“哎,你要是个中国娘们,我说什么也能让你到酒库里面去看孩子,谁让你是日本娘们呢,他妈的,近。王二麻子!”“来了来了?咋了?”近藤现在的名字就叫王二麻子——赵老板给他起的名字,这家伙操着一口东北话就过来了,他看了看自己的老朋友,又看了看他的小妾,什么都明白了:“我知道了,我把他带到后面屋里去。”“不用!”赵老板打断了他的话:“我之前给你的刀呢?”近藤愣了一下,然后瞪大了眼睛:“赵。老赵你要干嘛?”“躲到屋子里有什么用,我们这扛不住,她那一样是死,把那把肋差给她!”赵老板铁着脸,但是却用日语温柔的说道:“你就在我的身边给我装子弹,如果到时候那些暴徒真的挡不住了,你要是不想遭罪,就用这把刀自己了结吧,放心,小百合,你的安全我不敢保证,但是老子不会让自己的娘们死在老子之前!”小百合只能默默的点了点头,现在这个时候,她也只能依靠眼前这个有些油腻的中年男人。坊外聚集的暴徒越来越多,数量似乎给了他们自信,当不知道哪个暴徒高喊出。:“杀光明狗,寰宇清净!”之后,所有的暴徒都在高呼着:“杀光明狗,寰宇清净!”然后手持着砍刀和木棍,或者是其他什么一切能被他们当做武器的东西,架上了十几个梯子,然后冲向了梨园坊。“三岛倭奴!欺人太甚!”赵老板举起了枪,打翻了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人,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现在他的枪法又回到了以前的水平,七枪放倒了六个人,但是是没什么用,人实在是太多了,赵老板把这把枪丢给了小百合,小百合则顺从的把等另一把准备好的枪递给了他,赵老板接过这把枪,继续开火,而小百合则开始给刚才的那把枪压子弹,其他有枪的人也开枪打翻了冲在最前面的一些暴徒,没有枪的则把之前早就准备好的砖块和石头砸了出去。很快,这些暴徒就冲到了墙下,架上了梯子,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最后的时刻了。这个时候,言语和口号都已经失去了作用,语言已经无法起到任何的鼓动性,最原始的嘶嚎声和咆哮声占据着人们的脑海,一方是为了自己此前从来没有享受过的荣华富贵和正在享受的杀戮的快感,另一方则是为了自己身后的家人和自己现在的生命。当伊藤博文紧急赶到国会议事堂门口的时候,他已经能看到远处华人街那冲天的火焰,甚至能听到人群的呼喊和嘶嚎,以及夹杂在这中间的哭嚎以及从海上吹来的海风在耳边的呼啸。可能是上天也看不下这样的惨祸,雨点开始从天空中落下,虽然现在已经不是夏天,但是在短时间内,原本性疏的雨点就变成了黄豆大的暴雨,这个季节的冬天,很罕见的能看到这么急这么大的暴雨,天公为之垂泪,大概就是如此吧。伊藤博文没有打伞,只是任由这些雨水打湿了自己的衣服,没人知道现在的首相大人在想什么,这个时候一辆马车冲了过来,马车上插着的是大明的炎黄旗,马车周边是一群狼狈的日本军警,这辆马车上也都能看到各种破损的痕迹——甚至拉马车的两匹马当中的一匹肩上还有一道长长的血口,可以想象这些人是经历了怎样的情况来到这里的。从马车上跳下来的是大明的驻日公使,公使的脑袋上包着纱布,他的双眼通红,径直的来到了伊藤博文的面前。伊藤博文看着眼前的大明公使,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伊藤首相!”公使努力的压制住自己的怒气,尽量的维持着自己的涵养:“现在正在发生的一切,您应该已经看到了吧?”“我已经派出现在能够通知到的所有的军警钱去维持秩序了,但是驻军还在东京郊外,我们现在的军警数量确实不足,在军队赶来之前,确实无法维持秩序。”“是啊,我得感谢这些军警,要不是他们尽职尽责的保护着我们的公使馆,恐怕我现在已经不能在这里和您说话了。”公使掏出手巾擦了擦自己脸上的血污:“这是在你们的首都,虽然现在我们两国处在战争当中,但是这不意味着我们可以接受我们的国民,在你们的国土上遭受屠杀!东京有很多的华人和华裔,现在他们所有人的生命和财产安全都在受到严重的威胁!而贵国政府却无能为力!”“我会尽快。”“已经晚了!伊藤首相,在我来之前,其他国家的公使就已经把现在这里的情况用电报发了。出去,相信我国国内也会很快收到这里的消息,我相信到时候,帝国军队一定会为您解决现在的麻烦的!你们维持不了秩序,那就让帝国的军队来维持!”“您是在威胁我?”伊藤博文反问道。“威胁?您搞错了,我根本没有威胁您的意思,现在我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因为这根本于事无补,现在威胁你不会让已经死去的人活过来,不会让那些失去了家人的人他们受到的伤害得到弥补,我为什么要威胁你呢?”公使笑了笑,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缓慢的语气,一个字一个字的把话吐在伊藤博文的脸上:“请你转告你们的那个天皇!让他等着帝国的报复吧!无论今天的事情因何而起,您的首相之位也当到头了!他这个天皇也当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