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杀汉使者,屠为九郡;宛王杀汉使者,头悬北阙;朝鲜杀汉使者,即时诛灭。匈奴之祸,从我始矣!——苏武贼围尉犁,时围城数月,城垛尽碎,尉犁守军余千九百人,东南城墙垮塌,贼望之大喜,掩杀甚急。然征西将军率部蹬车而至,发佛郎机,贼兵中之立碎,或以箭矢射之,甲坚不得入,复放铳发炮,车甲斜,皆跳弹,贼不能御,左右八千骑尽出,破阵,贼兵窜遁,乃追亡逐北,伏尸数万,沿途破城寨十三,大小六十七役,斩贼军首级十七万四千余,筑为京观,设坛祭天,以慑西域。——《大明二十四帅·曹广孝传》“我们的考古队在这里发现了很多个万人坑,每个坑的尺大小不同,但每个坑里至少填埋了三万具骸骨。我们认为这里至少有五十多个这样大的万人坑。”“这个国家的名字已不可考,就算是负责屠杀的明国军队也已经将所有的记录销毁,这个国家的文字也从此无法再被翻译出。他的邻居对他留下的印象只有一个名字,我们就以这个名字代指这个国家。”摘自《炼狱边缘——查尔斯·威廉上校的中亚之行》“阁老现在来找朕,是做什么来了?还是说,有什么想对朕说的?”王杨斌点了点头:“关于现在东京和西域发生的事情,内阁正有事情向陛下汇报。”“阁老不愧是国家栋梁,在这种危急关头,总能急朕之所急,急国家之所急,不知内阁决定拨款多少,拟定何时出兵?”“陛下,此时臣以为不宜出兵。”王杨斌在这个问题上,丝毫没有退让的打算:“现在已经是10月了,冬季即将到来,寒冬腊月向来不是出兵的适宜时间,更何况我们之前任何的作战计划的行驶日期都是在明年年初,春季降临之时,物资准备并不甚充分,臣以为。”朱少铭把毛巾扔到一旁,转过身自顾自的走到台下摆着的一个原木桌旁,从木桌上抓起了几封似乎墨迹未干的电报:“就在刚才,就在不久前,正得到了几个好消息和坏消息,我不清楚阁老有没有听到这些消息,要不要现在看一看?还是朕念给你听?”“陛下,臣知道,所以内阁已经拟定了对西域叛军和对日本的相关公告以及国书,我们现在已经发布关于西域暴动相关的紧急状态公告,以及要求日本政府妥善处理好国内的华人,要求他们按照《日内瓦公约》妥善处理国内的暴徒暴行,保证。”“西域的先不说,如果真没有记错的话,我们和日本现在都不是《日内瓦公约》的缔约国,莫非朕的内阁觉得觉得这样的一纸空文对于日本来说存在什么效用?”朱少铭瞅着王杨斌:“朕觉得像这样空口白话的扯皮,没有什么意思,不如直接让我们的士兵来去教教他们如何推行王化。”“陛下,首先,内阁并不是陛下的内阁!”王杨斌的第一句话就差点让在场的其他人跳起来,这个老头子在有的时候真的不是一般的硬气:“其次,就算是要推行王化,也要顺应天时,自古以来推行王化都是因为蛮夷不服理教不识礼数,我天朝自然要讲究先礼后兵,佳兵者不祥之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在此前一直一副看戏姿态的冯子材此时也脸色大变,他也没有想到王杨斌居然为了阻止陛下此时用兵,态度会如此刚烈,这样针尖对麦芒下去,绝对不是大家想看到的局面,就在他想要上前一步来打圆场的,白慕堂却拉住了他:“冯公稍等片刻。”这时候冯子材才发现朱少铭依旧神色如常,如果不是陛下养气功夫如火纯青,那么就说明现在的陛下并没有太生气。不动气就好,那就还能好好谈。朱少铭捏着下巴,把手里的电报丢在了旁边的桌面上:“莫非阁老认为,现在还没有到不得已而用之的地步?那么在阁老看来,什么时候是不得已而用之的时候呢?”王杨斌没有说话,朱少铭则自顾自的往下继续说:“就在现在,我们正在这里聊着话的时候,在日本的排华暴动正愈演愈烈,好消息是东京的暴动按照日本人的说法,已经被他们的军队镇压了,但是现在的消息是暴动不仅仅局限于东京,其他的地方也有一些小规模的暴动发生,东京的暴乱只是一个开始,绝对不是结束,我们和日本的战争只要持续下去,日本国内的这种对立就会愈演愈烈,现在的现实情况是如果我们不做什么,日本的华人就会受到威胁,阁老,其实我们完全可以换个角度想一下,我们不是去提前进攻日本,我们只是在落日行动之前,进行了一场规模稍微有些大的武装撤侨行动而已。”“陛下口才,老臣佩服,撤侨可以。但是内阁不会同意陛下这种规模的‘武装撤侨’,现在不是玩文字游戏的时候,陛下。”“陛下!”新垣信看到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上前来行礼道:“以微臣看来,何时不得已而用这个问题,阁老的意思并非是不出兵,圣人用兵,要顺应天时,阁老的意思无非是如果当下出兵,代价太高,变数太大,待明年年初,后方军械齐备,将士训练有素,自然就可以顺应天时人和,于三岛之地平蛮攘夷,推行王化。”新垣信说完便拱手行礼,躬着身子,眼睛却斜着偷偷瞄了一眼王杨斌和朱少铭。老首辅面沉如水,而陛下。眼角却满是一副等着看戏的样子,虽然不知道这两位现在在想什么,但是这种时候绝对不能让火星子真的把大火点起来,该和稀泥的时候就得跳下来,毫不犹豫的把稀泥搅和起来。“说来听听也真是巧,我的大明朝廷的重臣,几乎现在都到齐了,那正好,朕也想看一看,有多少是赞成现在出兵。哦不,是赞成现在进行武装撤侨的,又有多少是觉得现在不适合武装撤侨的?”“陛下!”冯子材还是站了出来:“还是让我来和王大人谈一谈吧。”面对冯子材,就算是王杨斌也摆不起谱,冯子材不仅仅是一个枢密院使,他亲历了大明陆军在宪政之后多次的重组改革,枢密院使这个职位,他已经连续担任了五届——流水的内阁,铁打的军相,说的就是他。冯子材看着王杨斌:“景儒老弟,今天我也不想和你以官职相称,我知道老弟在担心什么,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只要我在枢密院一天,枢密院就不会追求独断专行,我知道开战以来军方的一些行动让内阁感觉到我们太过于专断,景儒,老夫的人品,你还信得过吧?”冯子材说到这顿了顿,似乎在回想着什么:“老夫20从军,至今于军中56载,其中30年奋战在前线,北边打过老毛子,南边揍过髮国人,和英国人搞过摩擦,大西南也平定过匪患,打的仗确实没有如汉时霍卫那般载入史册的大战,但能拿出来当做酒后谈资,津津乐道的战例也有不少,少荃知道我最痛快最满意的一仗是哪一仗吗?”“老夫永远都不会忘记,47年前,在越南奠边府,越南土人在法国人的策动下,发动了一次暴乱,那个时候这是我们和法国人在越南的第二次越南交趾战争的时候,那个小镇的暴动恐怕根本没有被多少人记住过,老夫当时是第一个赶到那里的部队,十室九空是什么,我这个大老粗以前没有上过多少课,哪怕在军校里面读书,我对于这个也没有什么概念,那是我第一次了解这个词背后的含义,而且想必景儒也应该非常清楚才是,曾文正公也是景儒和少荃的授业恩师,曾文正公平定广西邪教时二位也同样在场,敢问景儒在攻破邪教营寨之后,看到营寨内的场景,手刃恶徒感觉如何?”“确实大快人心。”“是啊,大快人心,老夫当年在奠边府杀土人的时候,也是大快人心,不是老夫感到大快人心,而是给奠边府那个华人村镇剩下来的人们感到大快人心!”冯子才拿起了朱少铭丢在桌面上的电报:“那么现在谁来给这些人一个公道?谁让他们感到也大快人心?少荃兄现在阻止用兵的考虑自然是为国出发,以大局为重,但是我们在以大局为重的这段时间内,他们会遭遇什么?老夫来见陛下,确实是为了出兵,但是绝非是出于私心!”“翠亭兄的人品,帝国上下不会有人怀疑,南疆为国戍边30年,劳苦功高,实至名归。”王杨斌点了点头,似乎在回忆着以前的岁月,但是接下来他又摇了摇头:“但是这件事情和翠亭兄的人品没有关系,我信得过翠亭兄的人品,翠亭兄现在的心情,我非常能理解,但是我还是不同意现在出兵。”“难道帝国不需要为在海外的国人负责吗?”“为海外的国人负责勿庸置疑,但是谁来为国内的国人的利益负责?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赢下战争!狮子搏兔尚需尽全力,难道军方认为三岛倭寇就是一栋纸糊的大楼?轻轻一吹就能垮?部队受损,战事不利,到时候内困外乏,那又该怎么办?”王杨斌面对冯子材也丝毫没有让步的打算:“我是帝国的首辅,在我眼里,不仅有海外的那些国人,更有国内这千千万万的人!如果这是一个天平,让我作出选择,那老夫必然会选择更重的砝码!”“那西域呢?西域给王雨辰的授权总可以吧?”“开什么玩笑?这个时候进入第三方中立国国内,就算是追击叛军也不可能同意,他们现在重要的任务不是去追击那些逃窜出国的叛军,而是解决那些还留在西域流窜的叛军和乱匪!维持西域的稳定!”“景儒你。”两个老爷子要真吵起来,在场的人里,除了朱少铭还真没人能把他们拉开,甚至已经有侍卫开始准备跃跃欲试,一旦这两个老爷子开始互相抱以老拳就不由分说上去把二人给拉开——虽然说全武行是大明官场的常态,但是两个年过七旬的老头子要是玩全武行,那可真就不太合适了。但是朱少铭也不想这个时候上去堵枪眼,于是他就给了自己老师一个眼神,白慕堂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端上两杯茶来到两位老爷子中间,把两杯茶递上去:“阁老,陆相,现在不是在这里争吵的时候,二位先喝杯茶歇一歇,大家都是为了国家为国民考虑,心平气和的以礼相待、以理相驳便是。”给两位老爷子劝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白慕堂看向其他的大臣们,他们都是来陪同王杨斌来劝谏的,作为内阁成员,他们在正常情况下是要和首辅共进退。但是换句话来说,首相有时候也需要和内阁成员保持一致。制约从来都是双向的。“各位,接下来请大家看一样东西。”白慕堂又走到一旁,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把刚才朱少铭穿着的盔甲所挂着的架子给搬了过来,这一身盔甲加上木架怎么也有五六十斤重,看起来身体并不算多么强壮的白慕堂,居然一只手就把这个木架给拎了起来,然后提着木架和上面的盔甲摆在了朱少铭身前,向朱少铭默契的点了点头之后,就一言不发的退在了旁边。这东西难道是陛下刚才穿的盔甲?披甲搏击确实是皇室乃至现在的上层当中非常流行的一项运动,但是给我们看这个干什么?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虽然刚进来看到陛下在搏击,就猜到可能是陛下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另有所指,但是随后陛下和阁老还有冯子材之间的对话完全吸引了他们的注意,这个时候突然把这身盔甲摆出来是什么意思?“有谁知道这身盔甲的来历?”朱少铭抛出了一个问题,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知道这个?大明军队除了骑兵的胸甲已经有快150年不披甲了,就连冯子材也非常莫名其妙,老爷子从服役开始就没有穿过盔甲,这两年的士兵好歹还有一顶头盔,老爷子从军几十年,身上从来一点盔甲都没有,对于挂在这的盔甲,老爷子也只能认出来这是一身板甲和札甲还有棉甲的结合,胸口和护档是两块水力碾压机压出来的板甲,套在棉甲的外面,手臂上和大腿上则是一串的札甲,不影响活动,这应该是在崇祯帝之后明军才装备的盔甲。“这是一套征西军的盔甲。”朱少铭说出来之后,所有人全身为之一震。“朕以前读书的时候,关于西域印象最深的就是准噶尔汗国,因为那是征西将军平定的一个中亚当时还算强盛的国家,准噶尔进犯西域的时候的书中记载,十室九空。朕当时比较好奇这个国家为什么要进犯我们,为什么要来杀这么多的人,准噶尔汗国以前是什么样子的?他们的国家内是否都是一群恶徒?他们的国家信仰什么?”朱少铭在这身铠甲前站着,手按在这块板甲上,似乎在感受着什么。“所以朕就开始查关于准噶尔汗国的一切,朕很好奇,但是朕并没有找到任何能够详细介绍准噶尔汗国的文书,最终我找到的只有这一身盔甲,这身盔甲并不是复制品,当年曹广孝将军就是穿着他平定了西域,将军归国之后,宣宗亲切的接见了将军,留其于皇宫过夜,君臣二人抵足而眠,一时被传为佳话,这身盔甲也被宣宗所藏。”“朕很好奇,为什么这样一个国家,几乎什么都没有留下来?”朱少铭转过了身:“后来这件事逐渐被朕淡忘了,毕竟小孩子嘛,兴头一过就没了,但是后来开始学《国史》的时候,在学到《平西域纪》的时候,朕终于知道为什么准噶尔汗国几乎什么都没有剩下来的原因了。”“和其他的本纪相比,《平西域纪》可以说非常短,朕只读过几遍,哪怕直到今天,朕对于开头那一段话依旧记忆犹新!”“乾宁十二年五月,寇犯陇右。校尉郑康闭关自守,寇不能下,愤而清野,时尉犁下,十室九空。七月,烽传京畿,诸臣皆以为援救不及,天时不利,不宜出兵。时枢密院使李泰安言:‘昔章帝时,疏勒受困,汉发兵越昆仑而救耿恭,今我朝称‘以汉为师’,如弃百姓将士于贼寇之手,举国何称以汉为师,陛下何以抚定四方?’显宗称善,发兰州行台。腊月,诏征西上将军曹广孝将十万兵,出嘉峪关,破军,毁史,屠国,以慑西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