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火灾（一）

上海江南造船厂作为整个大明、整个亚洲最大的造船厂，江南造船厂作为大明工业革命之后最早的现代化造船厂，是目前大明政府唯一控股的大型造船厂，虽然不是全部控股，但是算得上是半官营企业。实际上对于海军这种需要大规模投入的军种来说，国家层面的力量对于海军的建设是非常重要的，在绝大多数的海军强国当中实力最雄厚的超级造船厂也基本上都是以国营为主。就像与英国皇家海军为例，在19世纪中叶之前，英国海军的所有大型舰艇均在设立于朴茨茅斯（Portsmouth）、德文波特（Devonport）、查塔姆（Chatham）以及彭布罗克（Pembroke）的几家皇家海军船厂内建造。从19世纪60年代开始，皇家海军逐渐将造船合同下发给一些民间私营船厂，以减轻皇家船厂面临的沉重压力，但是，私营船厂承接的造船合同数量相对较少，只能被看作例外之事。自19世纪80年代起，皇家海军也越来越多地将新技术开发和新战舰设计的重任交给私营船厂完成，同时更多的造舰订单也开始向民间造船业转移。由于海军船厂不能像私营船广一样接受来自国外的战舰或商船订单，其研发资金只能来自于有限的海军预算，完全无法和私营公司的雄厚财力相提并论，就像现在美国两大军机制造巨头洛克希德公司和波音公司一样，洛克希德基本全靠军方订单撑着，而波音公司则不仅能够获得军方的订单，还能够从商业订单当中获得大量的资金。（F-22和F35连续竞标成功给洛克希德续了一大口命，如果这两个竞标洛克希德失败的话恐怕下场和麦道之流也差不了太多。）这就使得海军船厂的技术研发缺乏有力的资金支持，技术储备逐渐为私营公司所超越。不过现在毕竟还是19世纪末，私营公司彻底超越海军造船厂还要等到一战之后了。（在一战时期，两家海军造船厂建造了15艘战列舰和两艘战列巡洋舰，而其他十家私营造船厂在一起建造了20艘战列舰和14艘战列巡洋舰，其中11艘战列巡洋舰完工）尽管政府控股只有不到百分之四十，但是这就让江南造船厂更容易得到政策上的扶持，从而经过几十年的发展成为一个超级造船企业。虽然无论是和英国人的朴次茅斯海军造船厂还是德文波特海军造船厂都有不小的差距，但是江南造船厂也有中国无与伦比的特殊优势——人力资源非常丰厚。在这个时代的造船企业，人力资源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因素，英国人历史上在建造四艘海军上将级战列巡洋舰的时候，就是因为缺乏足够的人力资源，而使得其他三艘海军上将级战列巡洋舰进度迟缓，最终永远的停留在了造船台上。而中国丰富的人力资源就成为了江南造船厂最大的资本，价格相对低廉的工人资源可以有效的降低船厂的成本，并且还会加快建造进度，相比于欧洲有的国家各种五六年甚至接近十年时间拖拖拉拉才能够完工服役的军舰（只是人家比较拖拉而已，不代表真的也需要那么长时间才能造出来），拥有丰厚人力资本的大明和美国船只建造周期都比较快。“动作快一点！这一批的钢梁快一点运上去，催一催后面的橡木，这边还等着用！”工头在一号船坞上催促的工人们像一群一样建造着这艘庞然大物，这是海军正在开工建造的1893年度开工的两艘装甲巡洋舰当中的一艘，这艘排水量已经达到10000吨以上的大型一等装甲巡洋舰即将下水，预计明年就会加入海军服役。虽然还没有全部完工，舰体的上层建筑也只是初具雏形，搭满的脚手架让这艘船看起来确实有些丑陋。但是前后两座双联装210毫米主炮已经装配完毕，相比于前行的1889型一等装甲巡洋舰，在1889型装甲巡洋舰上改进过来的，1889A型变化并不是很大，只不过是加长了舰体长度增加了吨位和航速，远洋性能更加突出，副炮火力有所增强而已。实际上海军已经在考虑建造火炮口径更大的装甲巡洋舰了，只不过还没有拿定主意，到底是采用兰芳的240毫米舰炮还是海军自己的260毫米舰炮，海军永远对更大口径的火炮情有独钟，哪怕到了以导弹为主的21世纪，人民海军东海舰队对于那4艘来自俄国装备ak130主炮的现代级驱逐舰的喜爱程度，甚至要比那几艘052C更甚。没有男人能够拒绝大口径舰炮的**，没有！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戏称接下来海军可能要准备把310毫米的重炮搬到装甲巡洋舰上面，不过船厂的高级人员包括很多设计局的高级工程师都对此表示了否认，虽然说增强装甲巡洋舰的火力是大家都在考虑的一个设计重点，但是毋庸置疑，装甲巡洋舰更多的还是要考虑到作为巡洋舰的远洋试航性以及火力投射量，真要是把12英寸级别的重炮给装到装甲巡洋舰上，这会造出一艘吨位何等庞大的怪物啊，哪里需要这么大的装甲巡洋舰呢？但是这些都和正在施工的这艘船的工作组没有关系，江南造船厂对于船只的生产建造有着一套自己独特的流程，一艘船只的制造交给一个工作组，然后由工作组的成员自己在船厂内组织相关的工人不间断的建造这艘船只，待船只全部建造完毕之后，工作组解散。每一个工作组都对应着一艘船，从最初的铺设龙骨到下水舾装，并最终服役，所有的建造工作以及相关的工程统筹问题都由这个工作组来协调完成，这样能够保证在建造过程当中不会出现互相扯皮的现象，而且造船厂也经常鼓励多个工作组之间进行竞赛，就像后来互联网时代，当然虽然时代不同，但是同样是作为企业有的东西是相同的，那就是一个让无数员工咬牙切齿的名字。KPI只要资本家不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那么KPI就不会从世界上消失。虽然KPI概念的理论基础提出最早也要追溯到19世纪末20世纪初意大利经济学家帕累托发现的二八定律，但是本质上指标这种东西在很久之前的古代就已经出现。流传最广的恐怕就是在三国演义当中，周瑜对于诸葛亮的刁难以及老少皆知的草船借箭了。这大概就是一个最早的骚操作解决不按照合理规划制定KPI的案例，虽然只是小说当中的剧情，但是所有人都耳熟能详，甚至倍感亲切。毕竟人类总是重复着同样的错误。啊呸！人类总是面临着同样的情况从而感同身受而已。对于这些工作组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时间，尤其是在现在战时状态下，海军对于军舰的需求非常非常的急迫，工作组只能组织工人三班倒不停的进行施工。不过不要以为这种三班倒是8小时工作制的那种三班倒，工人们每天都是14个小时的工作强度，这种三班倒是为了保持绝大部分时间内都有两班工人在同时工作。现在可是充满了血肉工厂风格的十九世纪，没有最低工资，没有童工保护，也没有八小时工作制，更没有五险一金和各种保险之类的东西。只有在付出了如此高强度的劳动之后，这些工人们才能拿到这个时代相比于其他人眼中颇为羡慕的工资，资本家既然付出了代价，就肯定是要榨干工人所有的剩余价值的。至于说公会？谁会在乎这种东西？你要是不愿意做这种活大可以滚蛋走人，工厂永远不缺少愿意干活的人，无论在工厂的工作再怎么辛苦，那也是一份看上去比较体面的工作，而且只要一个人工作就可以强养活一整家人。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这比什么都重要，再苦再累也比面朝黄土背朝天来的要强。“我不想听你的任何解释，海军那边已经对我们再一次询问进度了，我昨天晚上和海军那边的孙上校一起吃了个饭，海军对于我们这批船抓的非常紧，我们能提早一天交付就能给人家留下更好的印象，别以为总是能靠着官家给的单子吃饭，北边的船政局虽然不是官营，但人家背后可是皇家，说到底，最后还是要靠手里的真家伙吃饭！”船厂的一个经理在一号船坞旁边和工作组的负责人讲话，不时的暼一眼下面像蚂蚁一样劳碌着的工人们。“现在已经三班倒了，实在是没法再快了，工人这一阵子确实累得有些过头了，昨天船坞里才出了事故，一个人从甲板上摔下来，虽然没有摔死，但是腿摔断了，这辈子算是废了。”“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安家费我也给过了！给了他二十个龙元！还不够买他一条腿？这南直隶可就数我们给的补偿费最高了！能出什么事儿？他们的胳膊腿还比现在的战局更重要吗？我们江南事事要以国事为先！现在什么才是大局？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也要放在眼里？”“小心！”两人说话的时候突然传来了大喊声，接着就是重物坠落的巨响——一块吊起的厚重橡木板不知为何从吊车上坠落下来，重重地砸在了船屋底部，不过非常幸运的是并没有砸到人。不过激起的扬尘却从船坞底部飘了上来，站在船屋旁边的经理厌恶的打开折扇扇了扇驱散着向他飘过来的浮灰。“吊车是谁操作的？扣他两天的工钱！告诉他，下次就算是自己掉下来了也别把东西给我掉下来！这块橡木板多少钱？摔坏了他那点破工钱赔得起？”接着这位经理狠狠的向船坞里呸了一口，仿佛把他的厌恶和不屑也一同丢了进去。“两个月！两个月之后我就要它下水！最好能在明年1月底之前让这艘船服役！不要跟我说做不到！你要是做不到，我不介意换一个能做得到的来！”“是！我回去再好好想想办法吧。我一定好好督促他们，加班加点完成指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