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7章 破阵乐（二）

如果说白天是大舰巨炮唱主角的话，那么夜晚舞台的主唱毋庸置疑是属于那些中小型舰艇的。明军的小型巡洋舰掩护着日本王国海军的水雷队在夜色的掩护下狂飙突进，在他们超越美国舰队的时候，在外围的美军护航舰艇发现了这些正在快速移动的不怀好意的刺客。但是经过白天一整天的消耗之后，虽然华约联合舰队在出动的时候带上了充足的护航舰艇，可是接连交战的损失之下现在他们的护航兵力同样也有些捉襟见肘。毕竟，英国人的巡洋舰已经护卫着他们的主力舰先跑了。妈的英国人！可是愤恨在这个时候起不到任何作用，两艘美国巡洋舰带着几条驱逐舰选择先跟上去盯着，而且他们同时也向旗舰发去了警告——“在舰队北部发现一队敌雷击舰艇。”弗兰克在接到了护航舰艇所发来的消息之后，更是有了一种四面楚歌的感觉——虽然可能他本人并不知道四面楚歌这个典故，但是他现在的心情大概和项羽是很像的。和很多人所认知的不同，项羽并不是面对刘邦，此前一直都在赢突然一下子被包围之后一败涂地的，事实上楚汉战争最后的时刻，韩信凭一己之力，破魏赵灭齐，完成了战略的包围，将项羽彻底孤立分割，并将刘邦的整盘棋都下活，彭越在梁地断绝他们的后援粮草，史称“彭越挠楚”。项羽不是因为一场失败就走到了乌江自刎这一步的，美国海军也并不是因为今天这一场失败就到了这样的地步。弗兰克很清楚，走到这一步是美国海军在开战以来一步一步逐渐造成的，但是他也很清楚，其实美国海军并没有做错什么，但是他们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做对。这当然也不矛盾，造成这一切的还是美国海军和大明皇家海军互相在建军道路上发展的不同侧重造成的。在1909年，大明皇家海军开始建造进取级的时候，当时全世界可能都觉得这只不过是一艘“普通的”大明皇家海军的第1艘超无畏，但是谁能想到接下来三年当中，大明皇家海军所开工的20条主力舰全部都是高速舰呢？这种在高速舰上的绝对数量优势，甚至让包括美国和英国在内的国家连追赶的勇气都没有了，这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从数量上追赶上的差距，也正是因为如此虽然英国皇家海军调整了对于战列巡洋舰的发展规划，但是英美两国海军都还是按照快速主力舰+传统慢速主力舰来构建自己舰队的，因此从开战以来美国大西洋舰队面对明军就从来没有取得过主动，他们最多也只能保证和明军在墨西哥湾保持一定程度的“相持状态”，但是这种相持状态随着美国陆军在地面战场上的节节败退，也让美国海军越来越多的丧失了在墨西哥湾的落脚点和前沿支撑，这也让美国海军的活动范围一缩再缩，而当古巴正式加入到北约那边的阵营之后，情况已经极端恶劣到了美国海军除非打败决战，否则无法挽回的地步。但是，谁有信心面对大明皇家海军面对那个亲手创造了亚丁湾海战奇迹的男人拥有战而胜之的信心呢？在巨大的压力面前人是会摆烂的，21世纪的年轻人会不去考虑结婚问题，不去考虑生孩子的问题，不会去考虑买房的问题，只求现在当下过得舒服，这些问题都可以被他们留到“以后再说”，这是一种在压力面前的逃避。而华约联合舰队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就像他们最开始制定这次海峡突破计划的时候，也确实意识到了当战场转移到更辽阔的大西洋之后美国海军这种在机动上的劣势还会被进一步放大。但是虽然这一点被托马斯点破，但是他们在这一仗之前依然是本着如果能打得起来就打，如果打不起来的话也正好顺利安全，通过海峡的心思来准备的。现在想起来，一支军队在上战场之前首先想的不是怎么战而胜之，而是想的怎么样平安脱离，真不知道这是在上战场还是去市场买东西。而现在面对护航舰艇所汇报的“敌人雷击舰队”，弗兰克甚至没有勇气下令让护航舰艇前去阻击，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在漆黑的森林当中，周围的灌木丛中似乎哪里都是敌人的身影，但是自己的眼睛却看不到任何的敌人，他现在手里剩下的护航兵力只能顾得了一个方向，就像在黑暗丛林当中的他，手里只有一只枪一样，枪口只能瞄准一个目标。他固然可以向着疑似的目标开火，但是接下来其他隐藏在黑暗当中的敌人又会如何？埃尔斯曼在几分钟前发来的电报被他捏在手里，还有大概20分钟他就能够和埃尔斯曼会合了，埃尔斯曼手里也有一定的护航兵力，虽然他手里的巡洋舰和驱逐舰型号都比较老旧，战斗力也比较弱，但是在现在的夜色当中依然是极为宝贵而且及时的增援。可是，弗兰克现在已经不认为和埃尔斯曼汇合之后就能够万事大吉了，他不觉得两只舰队汇合之后，就可以按照原定计划的那样重新向东前进，突破佛罗里达海峡，然后前往他们原定的目的地。“长官，请下命令啊。”有人在他的耳边催促。“下什么命令？”弗兰克抬起头来，在他耳边催促的正是参谋长，在灯火管制之下，即便是司令塔内部也只点亮了一盏昏暗的红灯，在这盏红灯之下大家看不出弗兰克脸上的苍白，不过从他的语气当中，也依然可以听出这位美国海军的统帅现在情绪已经低落到了一定程度。“敌人的雷击舰队需要我们派出兵力拦截啊，我们现在只有派克中校带着两艘巡洋舰和三艘驱逐舰跟了上去，如果要想拦截的话至少我们应该再增派。”“派完之后我们手里还能剩下几条巡洋舰？”弗兰克一个问题把参谋长给问哑火了。谁都知道现在护航兵力捉襟见肘，可是再捉襟见肘的病例该用的时候也要用啊，刚才明军阻拦他们的舰队也是把护航兵力几乎拼光了，如果要是不拼光的话那么那支阻击他们的北约舰队伤亡起码要翻一倍！牺牲自己保卫主力舰本身就是护航舰艇的职责。“不要用无线电，派一艘船去通知埃尔斯曼，然后以灯光信号传递给我们编队里的其他战列舰，除了西弗吉尼亚、新墨西哥还有内华达号之外，其他所有的船只自行解散编队，向北或者向南改变航向，然后伺机向东突围。”弗兰克用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腰，另一只手扶着椅子的扶手缓缓的站了起来，有人想上来搀扶他，但是却被他拒绝了，所有人都看着自己的司令官不顾腰上今天的摔伤强行站起来，同时还下达了一个他们难以接受的命令。“解散编队？为什么？我们还有20分钟就能够和埃尔斯曼的舰队会合了！”“没有为什么，我只是觉得以现在的状况，我们就算会合之后也不可能强行冲破明军的拦截。”弗兰克看向自己的参谋长：“你一会儿去田纳西号上面吧，现在美国大西洋舰队旗舰由华盛顿号转移至田纳西号。”“长官，您这是。”“我们之前不就已经发现了吗，已经有一些聪明人选择脱离我们的大编队独自逃脱了，而我们的追兵也明显并没有去管那些个别的离群之马，他们的目标就是我们，或者说他们的目标就是盯着华盛顿号所在的编队，既然他们想要什么，那我就给他们什么，只有这样剩下的船才有可能能够通过佛罗里达海峡。”“天已经黑了！佛罗里达海峡很宽，他们不一定就能拦得到我们！”“不要开玩笑了。”弗兰克摇头惨笑着指了指窗外：“他们的几条巡洋舰就跟在我们舰队的外围，时不时就用探照灯来扫一遍我们，我们开火他们就躲远一些，然后从其他的地方再冒出几条巡洋舰出来，你以为他们开灯是为了什么？当然是猎人确定自己的猎物是否还在掌握之中而已。以我们现在舰队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执行原定的计划，托尼，帮我把剩下的军舰带给马吉芬将军，并且告诉他。我辜负了他的希望和嘱托。”旁边有其他的军官想上前来劝说弗兰克，不过伸手拦住他们的却是参谋长，他拦下了那些旁边的参谋们，然后认真的看着弗兰克：“我记得你曾经和我说过，你不喜欢谢利将军，因为在失败面前只会随舰同沉的指挥官是没办法帮助国家打胜仗的，只有爬起来重新来过才能够有可能重新获得胜利。”“但是现在我开始理解谢利将军了，如果圣卢西亚海战当中换作是我在他的位置上，我也会和他做出一样的选择。”“圣卢西亚海战不是谢利将军一个人的错，我们今天的失败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错，事实上你们两个都没有做错什么，我们只是。”“我们只是无能而已。”弗兰克帮参谋长说出了不免有些打击周围美国海军官兵们士气的话：“一个无能的废物活不活得下去对于国家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事实已经证明了，我显然没有帮助合众国战胜入侵者的能力。就算是当成试错吧，起码我们现在排除掉了我这个错误答案。”参谋长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知道弗兰克心已决，于是他转身面向身后的那些参谋：“司令部人员不要收拾物品了，尽快随我转移到田纳西号。”目送着参谋长带着那些参谋们离开了司令塔之后，弗兰克又看向了华盛顿号战列舰的舰长：“抱歉，我留下了你们，但是我必须要留下两条15寸炮舰，成为我这样一个无能的指挥官的旗舰。而且到最后还必须要你们战斗到最后一刻，如果你们当中的任何人对我有任何的不满，现在你们都可以说出来，就算你们现在想给我一拳，我也不会躲闪。”华盛顿号战列舰的舰长只是无所谓的笑了笑，现在大家对于弗兰克将军接下来的打算都已经心知肚明，他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吸引明军舰队主力的注意，为其他的美军舰艇能够成功的突破佛罗里达海峡创造机会。而两条装备15英寸舰炮的主力舰，自然也就是最明显的目标，从弗兰克将军所留下的几条船也可以看出，除了华盛顿号和西弗吉尼亚号之外，留下的其他两艘都是舰队里目前受伤相对最严重的两艘。“将军，你不必为此而感到道歉。”华盛顿号战列舰的舰长从自己的口袋当中摸出了一包烟，他给弗兰克点上了一根，又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然后把这包烟散给了指挥塔里面的其他人。“或许您确实是一位平庸的指挥官，但是我们哪个不是平庸的人呢？就像我也从来没有觉得我比其他人有更强的能力，但是我是美国海军的军人，我们的国家需要复仇雪耻，既然我们没有像明帝国海军里徐越明将军那样的天才将领，那么在需要有人站出来的时候我们这些庸才也只能以我们的方式来努力的奋战了，司令官阁下，我们每个人都只是在需要我们承担职责的时候承担了我们应该承担的职责，毕竟我们不可能等到我们真的有一位天才将领之后才去选择向我们的敌人复仇，如果美利坚合众国注定无法诞生天才的海军将领，那总得需要庸人站出来不是么？”“。那我要谢谢你对我的开导了。”弗兰克咧嘴笑了笑。“所以，司令官阁下，参谋长他们现在已经登船离开，您可以对我们下达命令了。”弗兰克轻轻的点了点头：“好，开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