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儿月又回过头,面对祭乐的冢墓。“夫人,先生现在四门不出,我想这应该是也是您所不愿意看到的吧?!”李然看着她的倩影,再看了看那墓碑,心中的悲伤之情,不由得应运而生。对于宫儿月的话,也只当是充耳未闻。李然喃喃道:“当年,为夫若是及时赶回郑邑,而不是去救那楚灵王,结局便决然不会是如此!”宫儿月听闻,却是不以为然:“你即便是在夫人身边,又能做什么?说不定只会是枉然送了性命罢了!先生应该要重振起来,为夫人她报仇才是大丈夫!虽然,我不知道四国大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想来终究是怨有头,债有主的吧?”其实,宫儿月说话直爽,虽不中听,但确实也很有几分道理。正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当初他离开郑国一晃便是数年,即便他提前赶回了郑国,说不定也是于事无补。毕竟,就连当时的子产大夫都没能处置得了的事情,他又能有何作为?说到底,当初要不是靠着观从所使出的阴谋诡计,他李然什么时候能够再入郑邑也是极为难说的。李然抿了抿嘴,依旧是有些想不开,只听得他是怆然言道:“哎……但是……她若是不遇到我,郑国祭氏或许也就能够远离了许多的纷争……而她也许现在还能快快乐乐的在某一处生活着……”“先生这话说得好生无礼!难道先生就从不考虑夫人的感受?”未等李然把话说完,只听宫儿月呛了这么一句,并是继续说道:“我也曾听褚**说了,夫人她临走之时,曾明确说她并不后悔得遇先生,先生又为何会有这种想法?先生是认为,夫人将自己托付于先生,这都是夫人自己的错吗?”“若不是夫人的错,那先生这话说得,岂不就是在伶人自哀,自寻烦恼?”李然被宫儿月说得是一时哑口。只因他对祭乐用情极深,说她是自己穿越以来唯一的牵绊,都不为过。所以,他始终觉得自己才是祭乐这一辈子中,最为不稳定的因素。也正因为如此,他的自责和内疚也是极深的。但如今被宫儿月这么一说,反倒好似是被点醒了一二。李然上前轻抚祭乐的墓碑。“乐儿,你放心,我定然将光儿抚养成人……”李然静静的在那又缅怀了一阵祭乐,而宫儿月这期间一句话也没有说,显得很是乖巧。随后两人也就此回去了,一路上,两人也是各怀心事,谁都没有说话。就当他二人在进入府邸的那一刻,只见孔丘竟是极为焦虑的在院内等候着。“哦?仲尼兄?今日何故至此?看你行色匆匆的,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孔丘一见得李然,便赶紧是上前拱手作揖道:“先生终于是回来了!确是有要紧的大事啊!”“晋国大夫籍秦,今日特代范鞅前来鲁国造访,说是要求阳虎亲自到晋国献俘!”李然一听,不由一惊:“什么?要鲁国献俘?这是何道理?晋、鲁、郑三国乃为姬姓宗亲之邦,尤其是郑人,即为宗室之亲,不互释俘虏也就罢了,如何能有鲁国向晋国献郑俘一说?!”“若如此做,岂不是要陷鲁国于不义?”孔丘闻言,亦是极为愤懑:“是啊!丘也是如此言说的,但奈何他阳虎前番得罪了郑国和卫国之后,自觉已无有退路,决心是要孤注一掷,一心想要得到晋国的认可。但是,那范鞅又岂能是个仁善之人?”“这分明就是要陷他于不义啊。”上次阳虎攻打郑国,虽说是取胜了的,也抓了一些俘虏。但阳虎如果真去晋国献俘,那此举可谓是犯了天下大忌的。郑国毕竟不是蛮夷,手足相残本就已是不对,更何况是把郑人是直接当成了蛮夷一般来对待?其实,李然也曾给阳虎去过信,言及郑俘之事,也劝他早日将这些郑国俘虏放回去,以免得是夜长梦多。毕竟,阳虎如今所应该做的,是要与四邻和好,并利用手中的职权,好好替鲁国的民生谋得福祉。阳虎如今所需要仰仗的,本应该是民心,而绝不是什么晋国范鞅的支持。这才是他如今所应该做的。只是,阳虎做了一辈子季氏的家臣,却也只知专工于权谋而已。更觉得先行放回郑俘,乃是一件有失国体之事,所以也一直都没有同意。未曾想,这些个俘虏,如今却是直接被晋国方面给惦记上了。这时,只听孔丘是继续说道:“如今阳虎一意孤行,遇事则刚愎自用,是谁的话都听不进。对于晋国的范鞅,却好似是入了魔怔一般,只一味的对其阿谀奉承。”“先生还是再去说上一说吧!否则以后鲁国恐怕是要陷入危局之中了!”李然在心里暗叹一声。“哎……终究还是奴才当久了,做不得自己的主啊!也罢,我且去看看再说。”于是,李然便立刻是跟着孔丘去到城中季府中找到了阳虎。阳虎得知李然到来,也是喜不胜喜,直接迎到大门口,并行礼道:“啊,子明先生,先生可算是来啦!”上次李然登门,所为的还是询问自己夫人的一些事。而这一次,阳虎其实心知肚明,他定是为了献俘一事而来。“大人别来无恙。”李然也是拱手还礼,阳虎带着李然和孔丘来到客厅。而晋国使者籍秦,此刻也正在季府作客。得知来人便是李然,便和李然是相互行礼。两相坐定之后,李然先行开口说道:“久闻晋国籍氏大名,籍氏一族乃襄公之后,在晋国可谓是举足轻重,祖上乃掌管晋室之典籍,世代忠良。却不知今日到我鲁国来,所为之事却为何如此无礼?”李然对于籍秦的一顿吹捧,却实际是绵里藏针。因为按理说,你籍氏的祖上是懂得这些战俘规矩的。他们郑人又不是蛮夷,又哪里的献俘一说?换句话说:你籍秦可真是给你祖上抹黑呐!“呵呵,秦在晋国之时,便久闻先生之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呐!”显然,李然对于籍秦的吹捧之言,也是不以为意:“呵呵,籍大夫不必说得这些客套话,郑国的俘虏既为我们鲁国将士用命所得,这些俘虏究竟该如何处置,理应由我们鲁国自行处置才是。”“更何况,郑国乃同为姬姓之后,又非蛮夷,何来献俘一说?倘若日后晋侯念及同宗之谊,而反要归还郑国的俘虏,那岂不是让我们鲁人难堪?”李然当场直接了当的说出了此番向晋国献俘的不正当性。籍秦听罢,不由是干咳得一声。“郑国无道,前番阳大人受我晋国之号令,兴义师而伐郑国。而我晋国如今乃伯主之国,处置这些郑人本就是理所应当的。子明先生既为周室太史,且又不在鲁国任职。如此说话……恐是不妥吧?”显然,这籍秦也不是省油的灯。他这话可谓是一语双关。明面上,是说李然这手伸得未免太长。而另一方面,则也有指责李然身为周室之职却不替周室考虑。要说起来,晋国为什么要指示鲁国去打郑国?还不是因为郑国在此之前曾暗中“支持”过犯上作乱的王子朝么?籍秦隐隐将旧事重提,显然是在揭李然的旧疤。但李然却也毫不在意,也知道此间最为关键的,还是阳虎。所以,他立刻是望向阳虎,并拱手言道:“晋国虽为伯主之国,但鲁国也并非晋国的附庸。鲁国之事,自有鲁人自裁,又岂能容得旁人在此指手画脚,陷鲁人于不义?”籍秦呵呵一笑:“先生此言谬矣!晋鲁同为姬姓宗邦,既同为宗亲,又岂有相害之理?这些郑人俘虏,若是久留于鲁国也是对鲁国无益。反倒不如是送来晋国,亦可解得鲁国之忧。”“阳大人,以为如何?”阳虎闻言,却是赔笑道:“那是自然……范中军既是做如此打算,阳某自当听从!”李然听到阳虎这么说,气是打一处来!这岂止是刚愎自用?这简直是在跪舔呐!阳虎对于范鞅,竟是已经达到了此等跪舔的地步,这是李然所万万没有想到的。“大人,此举有损国格!当初攻打郑国便是不该,如今还要将俘虏送去晋国,难道是想要和将郑国的仇怨加大吗?大人可一定要为鲁国的安危着想啊!”阳虎闻言,不由是面露难色。显然,他如今在籍秦和李然的面前,可谓是最为难以做人的。过得半晌,这才是打圆场道:“哎……先生久不问朝政,是有所不知啊!晋国既为伯主之国,此又为遵从的晋国伯主之号令,想来也算不得有损国格。”“先生实是言重了。此事于阳某看来,不过是件小事,先生也不必过于忧虑!”李然闻言,不禁是怒不可遏,顿是起身,当着籍秦的面,指着阳虎是直接说道:“大人!你一意孤行!又可曾还记得当年之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