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武闻言,也是顿感黯然。如今随着他步入壮年,又是一场场战争的磨练,他对于兵事的见解也是愈发的炉火纯青。按理说,他经历了这么多的生离死别,本不该依旧是如此的感性。但是,自从鸮翼死后,孙武也是深感人生之无常。而他此番助吴灭楚,战事自不会少,且难度不可谓不大。他尽管身经百战,却也是无法预料自己是不是能够活着回来。“少伯,你我也算是相识一场,日后有缘,自当会再见。不过,有一事你需得谨记,待武走后,你务必要多加注意宫儿月!”范蠡很明显是愣了一下,他知道孙武对宫儿月成见极深,但也明白他这是用心良苦。“长卿兄,蠡理会的,请放心就是。”孙武又继续言道:“若是这边出了任何事,还请少伯及时通知于武!即便是千难万险,武也必会赶回!”范蠡亦是点了点头。“嗯,长卿兄所言,蠡都记下了,长卿兄只管是做你的大事去吧!对了,不知长卿兄何时出发?”孙武则回道:“估计就在明日……其实……如今乐子声一案尚未侦破,武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总觉得心中甚是不安……”“长卿兄,这件事蠡会继续调查下去的,蠡定会查他个水落石出!”孙武也知道这个案件没那么容易侦破,只得说道:“那……就辛苦少伯了。”孙武先是在李府巡视了一圈,发现宫儿月的房间里,丽光正坐在窗前,拿着一书简,正在认真的阅读。而宫儿月则是在一旁坐着,手中竟是穿针引线,并是正笑盈盈的看着她。孙武看到这一幕,一时间,竟也不由是动摇了自己的想法,心下暗道:“难道真的是我想错了?她对光儿的关爱,倒也不似作伪……不对,先生可能也是因此,才会对此女放下了戒心!也正因为如此,这宫儿月……才显得是更加的危险……”孙武只觉此事他已不能再细想下去,便是赶紧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其实,就在方才那一刻,孙武甚至都已对宫儿月是起了杀心。他本想要在他离开之前,替李然他们除去这一后患。但是,当他看到宫儿月与丽光甚是和谐的那一幕,他转念一想,终究还是没有下得了手。毕竟,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那他和李然之间的情谊,恐怕也要就此断绝了。更何况,丽光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当然知道,如今的丽光其实早已逐渐接纳了宫儿月,甚至是替代了母亲祭乐在她心中的位置。而他又怎么忍心让丽光再伤心呢?孙武躺在床榻上,脑海中可谓是翻江倒海。横竖也是睡不着,于是,他便索性是起了身,提起笔来在书简上又写起了什么来。……另外一边,李然在孙武退下之后,也一直在思考着关于吴国和楚国的事。其实,他早知道孙武和伍员是迟早是要走在一起的。只不过,他不曾想到,这一天竟来的如此之快。“哎……长空任鸟飞,海阔任鱼跃,长卿这些年的历练,或许本就是为这件大事而准备的。既如此,我又怎能束缚了他?”李然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却也根本就办不到……次日清晨,孙武再次前来拜见。李然知道,他这次多半是来辞行的。所以,李然的心情也不免是有些沉重。李然在这一刻,竟然突然感觉自己又是添了几分老态。亲眼目睹了至亲之人,师友们都一个个相继离世,而如今孙武又要离他而去,李然不免是顿生悲感。孙武和伍员一同前来拜见李然。相互见礼之后,孙武又突然是行了稽首之礼。“先生,我与子胥已经议定,今日中午便走!现特来与先生辞行!”李然见状,一把上前将孙武扶起,并是依依不舍道:“长卿……你我情同兄弟,何必行如此大礼?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孙武起身,并是哽咽道:“武随先生二十余载,先生知遇之恩,武没齿难忘!今日暂别,也是不舍,还请先生……勿怪……”李然听得孙武言辞这般情切,却是强笑道:“呵呵,长卿不必如此,你们此番前往吴国,乃是要去干一番大事的!为兄也是真心替长卿高兴呐!不过……子胥,长卿,然亦有一言相告,还请二位静听。”李然先是领着他二人入了座,随后只听李然亦是言辞恳切的与孙武言道:“二位日后之所为,乃是惊天动地的伟业,若是事成,则足以日后青史留名!但是,二位还需得谨记,待事成之后,务必要急流勇退,切不可贪恋一时之名利啊!二位切记……切记啊!”孙武听得李然所言,也知道这一番言语皆是李然自己一生之所悟,所以是直接应声道:“武……谨记!先生所言,武自当铭记在心!”而一旁的伍员,却对此是不置可否,只道:“嗯,多谢先生。”伍员只言答谢,其态度亦是显而易见的。李然心下叹了口气,却也不再多言。这时,孙武又是说道:“那……先生往后还有何打算?”李然沉吟片刻:“我便暂且在此待着,杏林环境雅致,我也能潜心继续编撰尚未完成的【春秋】,还能再多陪陪伴光儿。呵呵,倒也悠哉……”孙武对此却不以为然:“如今鲁国朝野百废待兴,而孔仲尼新为鲁相,先生何不与他一起,共谋鲁国之复振?”李然却是浅浅一笑,双手摊开,并是回道:“呵呵,我既身在鲁国,仲尼又任大司寇,摄鲁国相事,有些事……纵是我有意避着,估计也是不能啊。长卿放心,鲁国之事,我自有计较。”孙武看了一眼伍员,似有所犹豫,不过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是与李然言道:“先生,武临行之际,再也有一番肺腑之言,还请先生一听。”李然很顺手的摆了摆手,示意孙武是继续往下说。而孙武也是一个躬身,并是继续言道:“武以为,鲁国虽是地处天下之中,但毕竟国力有所不及。放眼天下,先生若欲行王道,却还是应将目光放在晋国才是!”李然闻言,不由是一阵讶然,并是问道:“哦?长卿这是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