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然在见过赵鞅之后,又来到了另一个官驿。这一处官驿所下榻的乃是鲁国的使团。李然来此,正是为了前来会会许久不见的孔丘。孔丘为司寇,奉鲁侯一同前来朝聘,自也是对此极为重视。他不仅是带着鲁侯宋前来,甚至随行的还有自己不少的弟子。其中子路、冉耕、端木赐等熟悉的面孔皆在其中。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李然都不认识的弟子。毕竟,在李然离开了鲁国之后,孔丘又是招收了不少弟子。孔丘为之一一引荐,这些弟子中,大都是在七十二贤之内,李然即便是不认识,也曾在久远的未来听过其中的一些名头。孔丘介绍完毕,最后是面朝众弟子言道:“子明先生才学渊博,不在为师之下,你们若有机会,日后当可向子明先生请教一二,必将终生受益!”弟子们纷纷躬身作揖,以表示对李然的敬仰。毕竟李然在鲁国的所作所为,以及在晋国相助于赵氏以兴王事的举动,早已是传遍天下。而如今鲁国之所以能够安居乐业,这其中也不乏李然的作用,这已经为世人所皆知。李然却是摆了摆手,笑道:“各位都是仲尼的高徒,日后皆是有一番大事业的,不必如此多礼!”端木赐还是不改商人的本色,颇是有些兴奋的上前搭讪问道:“先生,不知少伯兄可在成周?”端木赐和范蠡两人交情匪浅,可以说是同生共死过的。而且二人皆精通商道,自是有说不完的话题。李然微笑道:“哦,他正在外面,子贡可自去寻他!”端木赐喜道:“诺!师尊,弟子且先去跟少伯兄照个面!”孔丘微微点了点头:“嗯,去吧!”于是,端木赐当即走出了院子。待众弟子皆散去过后,李然则是与孔丘入得别屋说事:“仲尼,不知现在鲁国情形如何?”孔丘听得此问,却不由是愁眉紧缩,一脸的无奈,并长叹一口气:“三桓如今倒也是安生了不少,鲁国境内也算生平无事。但是……却与丘心中所念……是相差太远啦!”孔丘一边说着,一边是替李然沏了一盏茶水。李然举盏,又不由是追问道:“哦?却不知仲尼心中的理想之邦,又是何等的模样?”孔丘却又叹了一口气,长吟道:“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与焉!”李然知道孔丘这句话的意思,便是舜和禹真伟大!虽然坐拥天下,但却表现得这一切都不是自己的一样。李然沉默一阵,不由又浅笑一声,回道:“呵呵,仲尼兄的这个念想,不免……是太理想了一些。”孔丘却是无奈道:“如今君上整天只知安逸享乐,全然忘记了昔日君事之艰难……哎……实让人不得不如此感叹!”“丘有时在想,是不是因为我等替君上分担得太多,以至于此的……”李然作为过来人,自是非常明白孔丘的心境,但也是颇感无力。他知道鲁国终究不是他实现理想的所在,于是开口道:“所谓家天下,以一族掌一邦,又岂能世世代代皆为圣贤?而贪图享乐,更是人之常情。仲尼既是以天下为念,恐怕只能是为之代劳了。”孔丘闻言,不由是瞪大了眼睛。一副颇为惊恐的模样。“这……这如何使得?我若是代劳了,又与那些个乱臣贼子有何区别?君君臣臣,万不能乱了!”孔丘对鲁侯宋的很多事情并不满,但是他依旧也只是和颜悦色的去劝说,也从来不当着鲁侯宋的面表达出来。他一直谨守着君臣之道,更是对此不敢有丝毫的逾越。李然也知道,因为时代的局限性,孔丘如今还很难走出自己的逻辑怪圈,除非是等到他有一天是彻底醒悟过来。所以,李然也不再劝说,只得继续发问道:“那……若是鲁侯做不得尧舜,仲尼又该何去何从?”孔丘自嘲一笑,摇头道:“不知……不过丘如今也想像先生那样周游列国。一来,如此可四处宣扬我周邦之礼义。二来,也可四处寻找知己,以兴王化之教。”李然却不由笑道:“仲尼若要出奔,但如今已位极人臣,难道也能甘心?”孔丘却是斩钉截铁道:“凤者,非梧不栖。丘又岂能是池中之物?”李然知道,孔丘其实终其一生都没有找到能够完全接纳他思想的国家。反倒是到了后来,在其弟子子贡,曾子等人的造圣运动中,这才逐步让孔丘成为了天下读书人的楷模。再到后来,后世统治者们为了更好推行外儒内法的阶级统治,所以又对孔丘的思想是进行了一番利用,有些地方甚至是极度曲解乃至于相驳。后世的儒家思想其实并不能完全代表孔丘,这一点要说起来,未免篇幅太大,在此不做赘述。而这一切,也并不是如今的李然所能够解释通的。“呵呵,仲尼其实是有所不知啊!其实在见到你之前,然一直还以为你是一个迂腐之人。未曾想……与你相处的这段时日,确是令我刮目相看呐!”“尤其是在夹谷之会上的那一番作为,我到现在都是记忆犹新呐!”孔丘听到这些话,不免是有些莫名,有点听不明白,不过他也没有多想,只苦笑道:“其实我又如何算不得迂腐之人?如果能够像先生那样见识卓著,持经达变,似乎也是不错的。只可惜……丘实是做不到啊!”“大哉!尧之为君也!巍巍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其意便是尧帝真伟大啊!崇高的形象,只有天才能与之比拟,只有尧才是天下人的榜样。浩浩****的天下子民都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形容他们对尧帝的赞美与歌颂。他的功绩真伟大啊,他所制定的各种典章熠熠生辉地真灿烂啊!李然抿了一下嘴唇,正要开口说话,却听到外面有人进来禀告:“大人!大事不好,吴国和楚国的使团,在城门发生了冲突,快要兵戎相见了!”李然闻言,当即是站了起来:“快!备马!”范蠡亦是听闻了消息,也顾不上和端木赐在聊下去,急忙牵来两匹驾马,与李然是一起走马而去。待李然赶到的时候,果然发现吴国使队和楚国使队已经列成两队,尽皆亮出了兵器,在那对峙。范蠡高马上前,一声大喝道:“大宗伯在此!不得放肆!”这一声喊,确是让两队人马都均不由各自退了几步,并拉开了一些距离,李然下了马,走到两者之间,朗声道:“两边都是前来朝聘周王室的使团。在下作为大宗伯,理应到城门迎接的。之前不曾远迎,还请各位多多海涵!”这时,楚国使队中有一卒叫唤道:“我们楚人与吴国有不共戴天之仇!又岂能和他们同入一门?”吴国这边也有人说道:“呸!手下败将,还有脸在这里叫嚣!我们既能灭楚,今天信不信也能把你们在此通通灭了!”眼看双方又要争吵起来,李然一声大喝道:“此乃天子脚下,何人敢造次?你们是由何人率领?”就在这乱糟糟之际,但见有两个人,是各自排开了人群,来到李然面前。而此二人也不是别人,正是孙武和沈尹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