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圆宗匠粉碎碎骨的下一刻,六面杏黄旗仿佛刺猬时受惊时竖起的尖刺一般,根根拔地而起,然后脱离血肉凭空悬浮。突如其来的瞬间,六面杏黄旗开始旋转,似乎想要召唤出巨大的风暴,释放出阴沉的威压。感知到这恐怖的气息,外界的血色苍穹一阵动摇,而笼罩世界的浓郁红光更是崩裂出裂缝,似乎下一瞬就要完全破碎。与此同时,光尘一般的波纹从中释放,显化于现世。顿时化作了极具冲击力的黑风,将整个卧房撑得看起来扩大了一圈,令空气呈现出水流动**般的质感。空气之中,隐隐传来一阵沉闷的哀鸣,那一根根将方圆宗匠绞碎的丝线全部断裂。似乎是他临死前的奋力一击,给予了这只没有露面的恶煞重创。但是屋内清醒的二人都能感觉到,那种令人呼吸不畅的阴寒恶意,依然笼罩着空间,在肉眼看不见的地方蠢蠢欲动。“跑!”短暂的沉寂后,朱沐灵尖叫着一把拽着半睡半醒的孟梦,不顾一切地朝着门外冲去。严平看到她们开始跑才反应过来,连忙跟着迈开步伐。刚冲出卧房,三人身后就传未了沉闷的重物落地声。紧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身后迅速地向他们追来,听上去像是有什么沉重的物体在地面飞速爬动,当中传出的骨节摩擦声更是惊得三人魂飞魄散。“喂喂喂,快醒醒!快醒醒啊!”朱沐灵一边拔腿狂奔,一边拼命摇晃着孟梦的胳膊,试图让她脱离半梦半醒的状态。然而对方此时仿佛休克了一般,双目紧闭,对外界的变化毫无反应。没等三人逃出主屋,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黏糊糊的拍地声。就在朱沐灵急的焦头烂额之际,身旁的严平突然闷哼一声,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前倒下。随后他就像是被一股怪力拖拽着,开始飞速地向后退去。女孩下意识地回过头,全身的汗毛却瞬间倒竖。昏暗的走廊上,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影正死死地拽着严平的脚脖子向后拖走。严平惨叫着拼命挣扎着,用双手十指抠住地面,指甲瞬间外翻,在地上留下了数道触目惊心的血迹。但是恍惚之间,那个血肉模糊的人影又消失了,看起来严平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吸力锁定,朝着卧房的方向吸摄过去。“幻觉么?”来不及深思,朱沐灵立刻松开孟梦,朝着严平的方向扑去,用抓紧了他乱挥的双手。女孩平时勤于锻炼,身材看起来苗条但实际上非常结实,力气也很大,一般的运动员都比不过她。然而即便如此也拽不动严平。朱沐灵把脸憋的通红,白皙的额头青筋暴起,抓着严平的胳膊像是拔河一样让身体后倾,拼命蹬踏双腿。无论她如何努力,严平仍旧被一点点的拽向卧房。朱沐灵不断要求自己再加把劲,可双腿却不受控制,鞋底打滑的频率越来高,距离卧房越来越近。“我……我撑不住啦!”她尖叫出声的一瞬间,忽然感觉手里的压力陡然一轻,那股拽着严平的力量似乎突然消失了。没等女孩高兴,伴随扑面而来的血腥味,一张只剩下碎肉的可怖脸庞**开波纹,凭空出现在她面前。那张布满鲜血的鬼脸盯着朱沐灵,脸部碎肉蠕动成惊悚的狞笑,形成一幅极度恐怖的画面。在两者产生对视的瞬间,朱沐灵内心的恐惧则立刻席卷而出,并直接把她给吓瘫在了地上。紧接着,女孩只觉得脚踝处一阵黏稠阴寒,目光一扫,便看到小腿部位多出了两个血手印。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惨叫,便被某种沛不可挡的力量凌空拽起,和精疲力竭的严平一起卷入卧房。进入卧房的刹那间,求生的本能让朱沐灵四处乱瞄,目光忽然扫到了看到方圆宗匠的尸体——那滩惨不忍睹的骨肉碎片中,六只杏黄旗静静的落在地板上。杏黄旗印入眼帘的同时,女孩迅速联想起杏黄旗摧毁那些丝线的强力一击,意识到这东西或许可以驱邪。此刻别无选择,她只能将其当唯一的救命稻草,默默估测好距离,同时拼命伸长了右手:在被拖着滑过那滩血肉的瞬间,猛地伸手握住一只杏黄旗,然后拧腰坐起身,抡起小旗狠狠拍打在脚踝处的血印表面。砰——!杏黄旗拍中脚踝的瞬间,空间里隐隐传来一声闷响,那股拽着朱沐灵的无形力量顷刻消失不见。脱身之后,她猛地站起身犹如捕食的猫科动物般向前一扑,先一步抵达卧室的窗户旁——接着在严平经过,切即将被拖出窗口的瞬间抡起杏黄旗,用力敲打在他脚踝部位的血印表面。杏黄旗击中脚踝之后,血掌印猛然化作一串黑烟腾起,空间里随即刮起阵阵阴风,隐约之间有团血影迅速抽离了卧室。严平重重摔落在地,痛哼一声后,露出劫后余生的狂喜之色。“它还会回来的,我们快走!”朱沐灵连忙将其扶起身,三步并做两步跑出卧室,放眼巡视孟梦的身影时,却发现她已经失去了踪迹。难道说……孟小姐遇害了?一股强烈的愧疚感涌上心头,她深深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有心无力。……二人逃出主屋,刚一踏上地面,就感到一阵地动山摇。院子里看起来结实的地面仿佛是纸做的,一踩即碎。朱沐灵足尖踏上的一瞬间就撕裂开了一条长长的缝隙,地面裂开,一块块的塌陷!幸好她的反应速度快,才及时收回了右腿。塌陷后的地面裂缝里,腾起了火红色炽热的光,仿佛熔岩翻滚。那条裂缝在迅速无比地蔓延,很快呈辐射状的扩散至整个院落,只剩下主屋没有覆盖在内,让严家大院看起来在火锅里煎炸。二人立刻吓得退回了主屋。“外、外面怎么都烧起来了?”严平虽然是个大老爷们,但是首次遇到这种场面,还是被吓得六神无主了。“那只厉鬼在堵退路……要让我们无处可逃。”朱沐灵用手遮住脸,但是面部还是被被热浪烫的通红。二人说话的片刻之间,院墙之内地面完全崩塌,只剩下了仿佛从地底深处窜上的炼狱烈焰。面对一浪高过一浪的火焰,他们一时间进退维谷。叮铃铃……叮铃铃!就在二人无计可施之际,客厅内响起了刺耳的电话铃声——仿佛一阵冰凉的电流窜过全身,让朱沐灵和严平的心脏一紧,不约而同的砰砰狂跳起来。门外火焰翻腾,屋内的电话铃声吵闹不休,这两幕场景混合在一起,显得倍加诡异。“这又算什么?午夜凶铃?”严平哭丧着脸问道。“我,不知道。”朱沐灵瞥了一眼外界燃烧的火焰,又望了一眼震动的电话,说话的声音都透出一股寒意,令屋内的气氛几乎冻结成冰。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内,铃声忽然拔高了好几倍,几乎要撕裂旁人的耳膜。二人不约而同的都在远离电话,毕竟这时候响起电话铃声,怎么看都不正常。就在他们几乎要退出客厅的时候,电话忽然毫无征兆的砸落在地,红色的话筒直接滚落到了女孩面前。下一刻,话筒内传出了方圆宗匠焦急的声音:“沐灵姑娘?严平?你们能听到我的声音吗?”“听起来,是宗匠先生的声音。”严平颤声的说道。朱沐灵睫毛骤然一颤,白皙的脸蛋瞬间苍白失血,双手用力揪紧衣角,胆颤心惊的问道:“你……你是方圆宗匠吗?”话筒另一端,方圆宗匠的声音立刻提高了好几度:“没错是我,我正使用特殊手段和你们通话!”“可是,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严平连忙抢白了一句。“我死了?不!你们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方圆宗匠的声音迅速变得严厉起来:“听着,你们必须弄清楚一件事,你们现在并非处于现实世界,而是厉鬼编织的噩梦。所以看到任何匪夷所思的情况都不意外,它会想方设法让你沉溺其中,千万不要被它骗了!”女孩连忙点头,然后迫不及待的询问道:“这我们当然清楚,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出去?”“这只能靠你们自己!”话筒中的声音语速越来越疾:“我只能帮你们坚持的久一些……你们的身体我会妥善保管,但是精神一旦崩溃,那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千万记住,噩梦里的一切都是假象,包括厉鬼对你造成的伤害——只有你觉得自己受伤了,才会真正的受伤。”“那我们到底要坚持多久啊?”由于过度的紧张,严平此刻的声音已经有些变调了。他这句话刚说完,话筒中突然传来了一阵诡异的电磁干扰声,室内光线应和般开始频频闪动。任凭二人再怎么询问,话筒里也没有传出任何有用的话语。看着逐渐失去声息的话筒,严平默默念叨了几句,脸色逐渐恢复了生气:“只有你觉得自己受伤了,才会真正的受伤……这样的话,似乎没什么好怕的了。”朱沐灵立刻回过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犹如镜面,映出他的面孔:“你相信那些话吗?我不信!因为我手里的这面杏黄旗,刚刚为我们赶走了厉鬼,我不信它是假的。”“这……”严平稍稍一迟疑,随即又坚定起来:“这可能只是厉鬼给咱们制造的假象,宗匠先生刚刚说了——一切都不能相信。”“既然如此,你出去烤一烤火吧?”女孩毫不客气的伸手指向门外,冷冷的说道:“如果你深信那通电话,就不用害怕那些火,反正都是假象……说不定你被火一烤,还会因此清醒过来。”“这……这……”严平望向大门,看着门外的熊熊烈焰,一瞬间失去了坚持。女孩举起胳膊,给他看了一眼先前受到的擦伤:“我们是在噩梦中不假……但是受的伤可不一定是假的!不相信就不会受伤?厉鬼不是那么温和的东西,它们杀人的花样远超你的想象!”严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惨不忍睹的双手,身体微微一颤,便迅速摆正了态度:“你见的鬼比我多,我都听你的!”“好,我们立刻去你爹的卧房。”女孩随即站起身,握紧手里的杏黄旗,快步朝着卧房走去。“喂!你不是有病吧?”严平立刻追了上去,有些心慌的说道:“刚刚咱们不是才逃出来吗?你还说要快点离开!”“当时门外可没有这些火焰……”朱沐灵眼神变得格外冷静,说话的同时加快步伐,身影带着一阵灼热的风,迅速冲进了卧房:“现在我们退无可退,只有靠着方圆宗匠留下的六面杏黄旗,和那只厉鬼搏一搏。”有惊无险的抵达房间之后,女孩连忙赶到方圆宗匠的残尸前,捡起了所有留下的杏黄旗,还将其中两面递给严平:“拿着!”“这玩意怎么用?”严平愣愣的接过了小旗。“如果有什么东西再拽住你,你可以用小旗抡它。”朱沐灵一边将两面杏黄旗别在腰带上,一边尽心尽力的回答着。突然间,她好像听到一个声音在呼唤自己。“沐灵姑娘……严平……快!”声音有些虚无缥缈,更有些勾魂的意境。随着这声音,朱沐灵竟不自觉的朝窗户走了好几步,目光投向那片火海。她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那声音好像是在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但又好像就在旁边出来的一样,紧接着伴随一阵异常浑浊的杂音,那声音变得就像用手去抓玻璃那样刺耳。“你……你听到了吗?”女孩立刻将视线投向严平。后者用力点头,表示自己听的非常真切。又过了几秒,那刺耳的声音逐渐清晰,分明是方圆宗匠的声音,他几乎是在振声咆哮:“还给我。”“还给我。”“把我的炼魂旗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