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方圆宗匠本人是不会走的,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寻找失踪的伊武。这位神秘少年琢磨出来的内功心法,无疑拥有里程碑式的意义,给予了这个绝望的黑暗时代一缕晓光。所有尝试过打坐练气的百家弟子,身体机能恶化的程度都得到了改善,这无疑会大大延长他们的寿命,减少利用怪异之力的损耗。光是这一点,就足以奠定他百家巨头的地位。如今百家都指望他研究出更高深的内功,壮大抗击怪异的实力,这种人物如果不明不白的死了,造成的损失不可估量。因此,方圆宗匠决定不惜代价,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浓云密雨的碎叶城,沉浸在凝重的使人窒息的灰色中,街道、车辆、房屋仿佛隔着一层滤镜,只剩下浑浊阴郁的模糊色块。靠近城中心的街道上,一辆老式的拖拉机正在积水中穿行,暴雨冲刷里面形成水雾,使得两盏车灯仿佛被一条陈旧的黄色薄纱笼罩着,说不出的斑驳黯淡。它就这么微微摇晃,发出咔嚓咔嚓的气缸轰鸣,沿着横流的积水一路向前。拖拉机的驾驶室内,坐着两名老人。他们正是刚刚经历灵异事件的吴烈和秦冲。发现仓库中的地洞之后,二人先是报警,然后发现电话长期占线,便乘上这辆拖拉机像找府衙反映情况。他们俩盘算来盘算去,觉得要逃不能自己逃,得拉上所有人一起逃,这才对得起当年一起扛枪的老兄弟。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府衙实在冥顽不灵,他们就直接乘着这辆拖拉机离开。二人目前都是孑然一身。秦冲的妻儿子孙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举家搬去了敦煌,吴烈直接是个老鳏夫,他们俩随时可以进行一场说走就走的逃亡。总而言之,先把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做了,剩下的听天由命。此时开拖拉机的司机是吴烈,因为这辆拖拉机本来就是他的,而且他的眼力不算差;不过再好眼力在这种能见度之下,也只能看清十米开外的事物。幸好拖拉机的速度也就那样,不用担心撞到行人。副驾驶座上,秦老中医裹紧衣物,嗅了一口雨中的气味,有些疑惑的说道:“这雨有点怪啊,有股奇怪的腥味……”“是吗?”吴烈挑了挑眉峰,深吸了一口湿润的空气,只觉得一股咸腥味直冲脑门,老脸顿时皱做了一团:“怎么有股子海腥味!?”“你也闻出来了?”秦冲连忙出声确认。“废话,我又没鼻炎。”“怪了……咱们这可是中亚,号称世界的心脏,有什么也不可能有海腥味啊。”秦老中医狐疑着把头探出驾驶室,用舌头舔了一口雨水,发现那股咸腥味恰恰来自雨水:“居然是雨水的味道……真邪门啊,我觉得事情有些大条……情况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糟。”“放宽心,总会有办法的。”吴烈看着雨中模糊的路面,目不转睛的说道。二人交谈之间,拖拉机开出了街道,昏两束暗的灯光透过雨幕向前延伸,照亮一段厚重的青砖城墙。看到那段城墙,秦冲直接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骂道:“这不是承武门吗?老东西,你这是开到哪儿啦!?”“承武门?怎么会是承武门……那岂不是开到了城南!?”吴烈也跟着慌了神,仔细瞅了一眼不远处的城门,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讪讪的说道:“雨太大,有些分不清方向,我好像走错路了。”“老东西,你最没用了!”“这不能怪我,要怪就怪雨太大,我什么都看不清!”吴烈恼羞成怒的嚷道:“还有,不准说我没用!否则我一拳打死你这个老不死的。”“开错路了还这么大脾气……我懒得跟你置气。”秦冲见他如此暴躁,决定适可而止,抬头又望了一眼城墙,随后迟疑的说道:“怎么回事,城墙上怎么有那么多人?”吴烈闻言瞭望了一眼,看到城墙上确实黑压压的站了很多人,正面朝城外观望着什么:“这大雨天的……他们聚在一起抽什么疯?”“别说这些没用的,把拖拉机开过去看看情况!”秦冲立刻催促起来。“开过去?你确定!?”吴烈双手握紧方向盘,加重语气质疑起来:“现在的情况你我心知肚明,眼见不一定为实,那些看起来像人的东西可不一定是人……万一是脏东西,就一把枪我可保不了你。”“别废话了,我有种强烈的预感……”秦冲稍微了愣了愣神,随即迫不及待的催道:“总之你开过去!”“行吧。”……吴烈将拖拉机停在城门下,和秦冲一起离开驾驶室,然后沿着一旁的青砖石阶拾级而上,爬到了城墙顶端。二人刚刚爬上城墙,之前那帮聚在一起瞭望城外的群众,便认出了他们,纷纷打起了招呼:“这不是秦大夫和吴老爷子吗?二位老人家好啊。”“许久不见,秦大夫看起来还是那么精神啊。”“秦大夫好,上次我娃那病真是多亏了你,您老一定要保重,乡里乡亲还要靠你瞧病呢。”秦冲连忙拱手做辑,逐一回应,等他们的热情稍稍退却才问道:“雨这么大,你们在这里看什么?”听老中医这么问,人群中一名身披褐色蓑衣的大汉走出来,愁眉苦脸的雨伞指向城外:“大伙都在看水灾呢……具体情况您自己看看就清楚了,水势有点大。”秦冲闻言走到城垛处,举目望向城外,顿时大吃一惊。只见城外原本一望无际的田野,此时已经被一道道奔涌的水流截断,像是浸泡在污水中的宣纸,已经皱巴巴的碎成了无数片。没有人知道这些水流是从哪里开始的,更不清楚它们暴涨的原理。好像在这场大雨的浇灌之下,河道的水位便陡然增高起来,迅速冲出河床形成了滔滔洪水。洪水肆意奔流,波纹叠着波纹,浪花压着浪花,水波浮动着大量泥浆,一会被前面的波浪卷入浪谷,一会儿被后面的波浪推上浪尖。它们在较为宽广、低洼的位置形成小湖,以风雨飘摇的碎叶城为中心星罗棋布,迅速扩张范围……“这……这是洪水啊!”秦冲忍不住惊叫起来。“洪水?没那么夸张吧?”“不就是水多了点么?过段时间就退回去了吧。”“可惜了那些农田……不过现在粮食也不值钱,而且刚刚收割过一批,损失不算大。”围观群众的反应出奇平静,似乎并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事;就连那位愁眉苦脸的大汉,也仅仅在遗憾没收割完的庄稼,似乎对自己的处境一无所知。他们之所以如此淡定,不是因为神经大条,而是生活的局限性。要是内地的人听到洪水二字,一定慌的不行。可这里是哪里?中亚!对碎叶城的居民来说,洪水是一件非常非常非常遥远的事,亲眼见证之后,第一感觉并不是害怕,而是新奇。所以他们才会聚在城墙上围观。“出事了,出大事了!”秦冲急得直跳脚,用最大的声音警告道:“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咱们碎叶城就会被洪水淹没,到时候全城百姓九死一生!”城墙上诡异的安静下来,围观群众哑然无语,似乎正在消化了老中医语言中的信息。没过多久,他们脸上陆续露出了惊恐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