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内部向外看,巨大的戏台无边无际,仿佛是如来佛的手掌。从外部看,戏台漂浮在肆意流淌的黑色迷雾表面,仿佛是洪水过后孤独的方舟。青石铺成的戏台上,戏楼层次丰富,重檐翘角……但是远远望去,则像是一颗被削去下巴的巨大头颅。戏台四角尖锐锋利,每角悬挂一个两公斤重的铜铃,风吹铃动,响声诡谲。空洞的铃音阵阵轻颤,如泣如诉的幽怨昆曲在无数飘动的红绸之间回**,时间就在起伏不定地哼唱声中缓缓流逝。戏台内层层叠叠的红色绸带彼此交织,拼合成一片如高山海洋般的妖艳猩红,遮掩了宏大的天顶和戏台四边。伊武孤身站在戏台中心,瞳孔深处跃动着苍白雷光,周围是密密麻麻的红色绸带。那些穿着各色戏服的身影,如鬼魅般飘动在一条条的绸带之间,时而模糊时而清晰。“这些东西连怪异都不是,只是受害者的噩梦……这也就意味着,无论杀多少都没有意义。”“别说我没有击碎噩梦的办法,就算是有……恐怕用处也不大。”“这层噩梦破碎了还有下一层……不对怪异的本体进行处理,哪怕是我也有可能被消耗到力竭。”伊武望向那些飘动的身影,眼神不变,表情波澜不惊。而就在这一瞬间,他背后那条红色绸带忽然**开,一个身着粉红戏服、面目模糊的身影豁然窜出,四肢伏地如蜘蛛一般地爬行而来。那个身影靠近的瞬间,模糊地面孔泛起层层波纹,一张长满锋利尖牙的血盆大口,如画皮一般迅速变得清晰。咔——!它张开犬牙交错的血盆大口,猛然咬在伊武左臂上——而伊武仅仅是瞥了它一眼,其余什么动作都没有,甚至连格挡一下的心情都欠奉。“攻击手段如此单一,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威胁……”伊武抬起左臂,如钓鱼一般,将戏服魅影的身体从地上吊起身。‘戏服魅影’的獠牙深深地倒扣在他手臂上,却连油皮都没能划破。伊武令手臂肌肉放松,松软如棉,让怪物獠牙撕咬之力稍稍落空,随后稍运劲力、巨大的力量疯狂地运聚到手臂上,手臂顿时坚硬如铁,随后又在瞬间爆发出一股粉碎之力。啪——!一松一炸,震得周边空气也震**起来,“戏服魅影”像是咬中了手榴弹一般,整颗脑袋轰然炸裂。无头的尸体倒地之后,如蛇一般死而不僵的弹动跳跃,只是创口里喷出的不是血浆,而是焦烟般的黑气。“……”伊武向前一步,抬腿踏中尸体的脊椎,将乱动的尸体固定在原地。随即脚掌发力,将其硬生生嵌入了青石内部,化为一层扭曲的血影。“这前我听到了王师傅的声音,故而他很有可能被自己的噩梦吞噬了……既然如此,他位于这座戏台的某个角落里。”伊武想了想,猛然抓出眼前的那条红绸,猛然间将其扯断。“先试着把这些碍眼的东西全部清空吧。”……“嘶!”李令枫猛然倒抽一口凉气,睫毛轻颤着睁开眼睛,模糊的视野起初只有各种黯淡色块,过了几秒才逐渐变得清晰。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面被雨水打湿的挡风玻璃,玻璃外除了积水横流的公路以外只有岩石和树林。“我……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吗!?”李令枫眼眸逐渐发亮,露出一丝喜色,随后表情又迅速变得沉重。因为后视镜里,既没有伊武的身影,也没有铅棺的存在。“怎么会没有铅棺?难道我还被困在噩梦里?!”女孩连忙推开车门,走到外界,远处无人镇的清晰轮廓,静静坐落在一片翠绿的山岭之间。“无人镇恢复了以前的样子,但是车里也没有铅箱的存在……这里究竟是现实世界,还是另一重噩梦?”“……我到底在哪里?”“面对这样的局面,我又该去哪里寻找铅棺?”李令枫茫然地环视周遭,随后仰起脸,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在自己身上。试图借助雨水的凉意,让她保持冷静。雨水持续冲刷着大地——越下越大,很快织成银色的光带,水珠沿着路面滚落形成一束束细细的涓流。“对了!”不知过了多久,李令枫忽然灵光一闪,望向密雨如织的天空,有些激动地自言自语道:“老刘和蛮牛李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他们现在应该就在无人镇内,只要能找到他们的话……”说到这里,她眼眸一黯,已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想法存在漏洞:“就算我能找到他们,也不代表我回到了现实世界,只能说我和他们来到了同一个地方。”李令枫逐渐迷茫,在暴雨持续不断的冲刷下,几乎迷失了自我。正当她不知所措时,忽然听到了火车车轮碰擦铁轨的碰撞声,整个人一下子惊醒。怎么会?!女孩心脏砰砰狂跳,立刻调转视线,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只见道路的另一侧,绿意浓郁的树林中央,不知何时多了一条盘曲蜿蜒的铁轨——铁轨的西侧,一列绿皮火车正鸣笛奔驰而来。“火车?这种地方居然有火车……等等!老刘失控之前,好像就见到过一列火车!”李令枫注视着那辆火车,瞳孔逐渐扩大,流露出不可思议的色彩。那列火车行驶的速度很快,超过了寻常绿皮车所能达到的极限,起初还在数百米外,但是一转眼就与她擦肩而过。不知道是心有灵犀,还是错觉。某节车厢与李令枫擦肩而过时,她透过车厢的窗户,看到了伊武依靠在车座上,闭目沉睡的身影。等女孩回过神来,绿皮火车已经与她拉开了距离。火车轮盘的轰鸣声中,隐隐传来了苍老无力的声音:“下一个,你是下一个!”“……”李令枫回过神来,立刻运转轻功,如疾掠的鹰隼一般飞驰而出,身形穿透漫天雨线里冲出清晰轨迹,追向那列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