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2)班教室里,朱沐灵这边刚消停下来,李令枫和魏信那边就接连打来了电话。早上伊武因猕猴岭纸人事件,仔细询问过他们有关监视的情况。二人先是觉得难以置信,随后表示会尽快跟组织了解内情。这会儿打电话过来,就是跟他细说打探的结果。和伊武推测的一样,二人均表示组织里没有这种行动,最起码中低层的人员不知道。至于是不是高层人员的暗中出手,魏信无法确定情况,李令枫则是信心十足的向他保证,墨家不会做这种不义之事。对于这种结果,伊武只能嘱咐他们不要擅自出手,自己会逐步开始反侦察。他确信只要自己留意一点,迟早再次抓到对方的马脚。如果只是监视的话,完全可以日后算账,毕竟现在最关键的事情,是尽快练成五雷化殛。为了以防万一,伊武通过魏信和李令枫,向百家传达了自己被监视的消息。他相信,百家很快就会有所回应。自己的安危对他们来说,或许比对付任何一只怪异都重要。……傍晚,王喆推着自行车,走进了自家的院子。奶奶正在厨房的做晚饭,爸妈和往常一样在单位加班。他先去厨房问了声好,和奶奶聊了两句之后,回自己的房间写作业。今天的家庭作业不算多,写完的时候,夕阳差不多沉入了地平线。浓如墨的黑夜慢慢地笼罩了松山市。王喆跑到电脑桌前,点开了署名为作品的文件夹。作为了一名青春期的少年,他和所有同年纪的男生一样,经常沉浸在自我幻想的世界中。而且,他还会将自己的灵感片段写下来,用老爹忘掉密码的账号发在微博上,以此为乐。当然了,作为一名顾着学业的高中生,他写这些东西主要是为了自嗨,不会太认真,所以质量自然是难登大雅之堂。所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因为王喆写文过于意识流,导致文章下面的评论大部分都在吐槽他是学生文笔。温和一点劝他尽早弃坑,回学校好好读书才是正道,极端一点就是直接开喷了。一开始,他还会觉得难受,久而久之,就变得习以为常了。管你们怎么吐槽啦,我自嗨才是最重要的。由于王喆一直乐此不疲的坚持更新,他甚至还有了几个固定的黑粉。虽说这几个人从来没说过好话,但是能每天抽空追着骂,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爱呢。正因为如此,王喆很在意这些黑粉。和往常一样,他迅速码完一则自己都觉得狗屁不通的灵异故事,然后发到了微博上。然后习惯性的回顾评论,看看自己那几个黑粉是不是还在。令他感到意外的是,昨天写的那则灵异故事,居然收到了黑粉们的一致好评。尤其是那个一直追着他骂的头号黑粉‘飞鹿弯刀’,今天居然在评论区留下了几句褒奖之言:“我原以为博主是小学生,今天才发现自己错了,原来你一直在隐藏实力!失敬失敬,从此黑转粉,话说能转载不?”起初,王喆还以为‘飞鹿弯刀’是故意阴阳怪气,结果点开这个人的历史记录一看,对方居然把自己以前开喷的评论全删了。似乎是真的黑转粉了!“难道说……我水平上升的如此之快?”他惊讶拉动网页,自己看起了自己写的故事。看着看着,王喆的眉头便蹙了起来,觉得愈来愈不对劲。……文章的篇幅不长,是日记形式的短篇小说。4月2号,天气晴。今天班上来了一名奇怪的转校生,一进门我就觉得他不对劲,因为此人有意无意的盯着我。那种仿佛看穿一切眼神,莫名让人不爽。非常悲催的情况在于,班主任还把他安排在我旁边,烦透了烦透了。下了早读课之后,他居然一直尾随我到食堂餐厅,还说我活不过三天,简直是有病。我琢磨着,他估计是想骗我的钱吧?旧时期的巫婆神汉们,就喜欢用这种手段吓唬一些愚夫愚妇,然后趁机勒索钱财。可我是什么人?游泳馆灵异事件的见证者!论见识我比他强多了,会怕一个转校生编的段子?呵呵哒。就在我以为一切都是无稽之谈的时候,晚上做一个古怪的梦。梦境中,我误入一片生长着许多圆柏树的野树林里,走着走着,发现了一栋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陈旧别墅。它看起来非常奇怪,整个庭院都透着一种苍白的颜色,就连草坪都是白色的。月光柔和地铺在草坪上,象白绸般柔软,我从没见过这般奇异的景色,好像着了魔一样,不由自主地走了出去。穿过两块草坪之间的石子路,来到一棵巨大的棕榈树下。直到这时候,我才发现,棕榈树上倒吊着一个皮肤惨白、浑身肿胀的女人。由于棕榆树也是白色的,加上女人的背对着我,惨白的皮肤被树身的颜色掩盖,所以一路上居然都没看出来。一阵腥臭的阴风刮过,那个女人摇摇晃晃的转过来。只见‘她’浑身上下不着寸缕,泛着一种仿佛是被水泡烂后发腻的惨白;胸腔往上到头部,被某种利器横向斩出一副‘剖面图’,内脏组织就这么直接暴露在空气中。尤其是头部,眼眶中只剩下一半的眼球,居然还在滴落着不明的**。平日里从不看恐怖片的我,哪里见过这种景象……当场就被吓懵了。没有任何征兆,那个浮肿惨白的恐怖女人忽然张开双手,朝着我抱了过来。然后,我被吓得睡梦中惊醒,发现自己一脸泪水。居然被一个梦吓哭了,我真是没用。也是从这一刻开始,我心里被种下了不安的种子。……4月3号,天气晴。一大早,我来到学校,转校生又那种令人胆寒的眼神看着我。不出所料,他继续哪壶不开提哪壶,说我还有两天时间。我没有得罪过他吧?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人善被人欺?我应不应该给他点颜色看看?算了算了……打架会被学校处分。放学回家的时候,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第六感,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晚上和爸妈说了这件事,他们说我傻,要我消停一点。然后就和往常一样,开始说自己工作怎么怎么辛苦,我必须理解,这类老生常谈的话。我只能把这件事告诉奶奶。奶奶立刻带着我去庙里拜佛,还捐了很多钱。大和尚当场表态,只要我待在庙里诵经念佛,就保我无事。于是我干脆留宿在庙里。可是当天晚上,我又梦到了那栋别墅,以及那个恐怖的浮肿女人。别墅还是白色的外墙,包着粗糙的仿树皮墙砖,甚至连墙砖的花纹没变都。然而这一次,那个恐怖的女人没有倒吊在棕榆树下,而是直挺挺的站在院子里。我看到‘她’的一瞬间,‘她’似乎也注意到了我,立刻张开那双皮肤糜烂的手臂,缓慢地朝着院墙外走来。阴凉的夜风轻轻拂过,女人枯黄黏稠的长发四散而开,像无数触手一般盘旋扭曲。不仅如此,‘她’的脚步很轻,完全没有一丝声响,宛如飘在空中的虚影。我吓得拼命的跑,但是膝盖像是灌了铅一样,怎么跑都跑不远。不知为何,女人也没追上来。努力了许久,我也就跑出了五六米远,害怕的回首一看,发现那个女人近在咫尺的站在院墙边。似乎是由于某种原因,‘她’不能跨越院墙。但我依然被吓得醒了过来,随即察觉到脸上凉飕飕,用手一摸全是眼泪。我又被吓哭了,真是丢人啊。……4月4号,小雨。连续两天做了同样的梦,我觉得非常奇怪,心里开始发毛,忍不住回忆起了那个转校生的话。不安感逐渐加重。我第一次询问转校生这方面的事,想知道有没有办法挽回。他却告诉我——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你听听,这叫什么话!晚上我熬了大半夜,始终不敢入睡,却在接近天亮的时候,忍不住睡了过去。梦境中,出现在我面前的,仍然是那栋陈旧的别墅。庭院里到处都是白色的植物,狂风呼啸而过,叶片刮得我的脸颊隐隐生痛。唯一幸运的情况在于,浮肿惨白的女人依旧站在院子里,被一层院墙隔开。很好,似乎是碍于某种限制,‘她’无法越过院墙。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令人惊恐的事情竟然出现了——‘她’嗖地一声冲破了障碍,朝我扑了过来。我吓得心胆俱裂,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当场爆发出潜力,摆脱了膝盖灌铅的压抑感,飞速的朝着树林跑去。奔跑的过程中,我能清晰的感觉到,一团冰冷阴沉的气息紧贴着背脊,随时可能贴上来。所以不敢有一丝懈怠,咬紧牙关全力的跑着。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力量逐渐减弱,我开始有点精疲力竭的感觉。就在这一刹那,一只冰冷黏稠的手,自后向前锁住了我的喉咙,把我勒的喘不过气来。我吓得又哭又闹,玩命的挣扎着,居然奇迹般的挣脱了束缚。下一刻,我惨叫着醒过来。不出意外又是一脸的眼泪,似乎是我的身体越过我的意识,自发的感到悲伤。一开始是棕榈树上,然后是院墙里,接着是院墙外。每隔一天,那个恐怖的女人,就会距离我近一点。明天,就是转校生所说的第三天。梦中等待我的将是什么?我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4月5号,天气晴。今天可能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天,所以我请了假没去上学。上午陪奶奶一起去买菜,买了很多很多海鲜;中午去父母的单位探望了他们,顺道买了一台摄影机,然后去网吧打了半天的游戏。傍晚回家,我撬开父母房间的柜子,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维生素C。饱餐了一顿海鲜之后,我回到房间,取出了维生素C。原本准备用一瓶维生素c解决自己,事到临头却反悔了。或者说是想通了。既然我连死都不怕,为什么不能和那东西拼一把?横竖都是死,为什么要自杀!晚上,我打开摄影机,放在窗台上,让摄像头正对床榻——既然是凶多吉少,自然要留下一些证据,以免警察将自己的死当成普通案件。阖眼睡去,我毫不意外的坠入了梦境……那个无比诡异的梦境。眼前依旧是那栋苍白的别墅,但是那个浮肿的女人却不见了踪影。“呼……”就在这时,后颈处陡然传来一声沉重的吐息声,像是黏稠的舌头舔过皮肤,令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陡然一惊,急忙回过头。那浮肿恐怖的女人赫然站在背后,并且紧贴着我,我甚至能感觉到‘她’鼻腔中阴冷的吐息。那一瞬间,我想到了很多,无数念头像是泡沫一样涌上脑海。最后沉淀下来的,竟然只有两句话:“我的地盘我做主,我命由我不由天!”“除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恐惧,奥利给!”于是,我毫不犹豫的转过身,用最凶恶的姿态扑打了上去。大概是正应了先前那句‘我的地盘我做主’,我居然丝毫没有落下风。和浮肿女人拼命厮打的过程中,天地间出现了巨大的变化,破旧的别墅开始崩坏。伴随着强烈的震动,不断有破碎的沙石掉落,断层和翻转的墙体充斥着我的瞳孔。没过多久,整栋别墅都变得极其怪诞,就像空间错乱一般。与此同时,我脑子里顿时传来了撕裂的痛苦。周围的空间也在一片片崩坏,像陨石一样砸在我的身上,我感觉全身被钢针穿梭一样痛苦。“我命由我不由天!”我大叫着醒了过来,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心里也是一阵狂喜。赢了!?我难以置信的拧了一把脸,切实感觉到疼痛,这才确定自己彻底苏醒过来。这么说的话,我是不是活过第三天了?为了避免出现意外,今晚还是别睡了。忐忑不安的枯坐了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之后,我将视线投向窗台,看到了先前放在那里的摄影机。百无聊赖之下,取过摄影机摆弄了起来。当我开始播放自己睡觉时的录像时,一切仿佛凝固了。摄影机自带的屏幕上,我躺下睡过去不久,一张恐怖面容从天花板的方向垂了下来。是梦里那个肿胀的女人!屏幕中,那个惨白浮肿的女人倒悬在床榻上方,血肉模糊的脸孔正对着我,无声的流泪。‘她’的眼泪一滴滴落在我的眼眶里……就成为了我的眼泪。原来,我一直没有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