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游乐园规则怪谈（8）

人家是帽子先生的朋友！所谓「快乐补充站」， 是一个球体的小房子，长得跟个放大版的地球仪似的。一行人走进屋门，里面的空间很空旷， 球形墙壁上布满无数画面闪烁的屏幕。在房屋正中央还有一块孤零零立在那里的触屏，红兔子一边带领大家往里走一边介绍：“我们是一家合家欢主题的乐园哦！所谓合家欢， 就是大家一起开心！”“……”叶汐眉心跳了跳， 很想说，合家欢指的明明是全家人一起开心……红兔子继续道：“现在，咱们队的游客已经只剩下60%了！人太少，游玩效果必然大打折扣！”“所以， 我们可以选择和园区里的其他游客组队哦！只要队伍总人数不超过10人就可以！”“通过这块面板，大家可以做出选择！”它站定在面板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当然，如果决定不进行组队，也是可以的呢！决定权在各位游客自己手里！”说完，它鞠了个躬：“请大家慢慢决定， 我去门外等大家！”“等一下。”叶汐叫住它，若有所思， “对方也是和我们一样的普通游客么？不是原住民？”“是和你们一样， 刚刚进入乐园不久的游客。”红兔子缓缓道， “不过……”它顿了一下， 咯咯笑了两声：“神往游乐园是最最最快乐的乐园！我们的世界的居民， 也会来玩呢！所以不一定全都是和你们一样的人哦！”也就是说如果合并队伍， 大概率都是普通人， 但也可能会出现土著人。叶汐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和颜悦色地点头：“好的， 谢谢。”“不客气，大家慢慢商量吧！”红兔子一蹦一跳地走了，王心冉看了眼屏幕，深深吸气：“人不够还能加人？这么好？别是有什么坑吧？”沈涛说：“我看准定有坑，搞不好加进来的全都是土著人，会把队伍搅得一团糟。”姜悠表示认同：“有道理，我看还是别加了，咱们努力熬下去就行……”叶汐心里翻来覆去的思索利弊，很快摇头：“不会都是土著人或者NPC的。”沈涛不解：“为什么？”“因为那样太简单粗暴了，不够恶趣味。如果加进来的人里大部分都是正常人、土著人只是概率出现，才更恶趣味。”叶汐笑笑，怕大家没领会她的意思，贴心地解释，“土著人其实不会「把队伍搅得一团糟」，他们目标统一，只想要我们的命。如果进来的是人类，队伍才反倒会一团糟。”因为人心本来就难测，规则之境还把他们划分成了平凡者、好运者、厄运者和混沌者，各方利益存在冲突，一旦相互咬起来，会十分热闹。沈涛哑了哑：“那……那就更别加人进来吧？”说着看大家一眼，“我看……咱们剩下这几个人，还都挺好的。”言下之意，他不想让人品不可靠的人进来，不想让后续的行程增加不确定性。叶汐点了点头：“这是个思路。”而后话锋一转，“但我也说说我的想法。”面对大佬，沈涛就算感觉到她在反对自己，也并不抗拒：“你说。”叶汐轻喟：“虽然这话有点残忍，但大家都是经历过规则之境的，应该都明白———有时候规则之境里的人足够多，离开的机会才更多。”几人都一愣，明白叶汐的意思的同时，禁不住轻轻一栗。叶汐望着他们点头：“对，就是你们想的那样，规则之境无可避免的需要试错。这种「试错」不一定是恶意地推人送死，可它就是会发生，比如死在魔法洞穴入口处的陈莹惠和死在餐厅里的李正，其实都帮我们试了错。”如果没有陈莹惠，他们可能意识不到人脸识别是个坑。如果没有李正，他们大概也没法那么快就发现大家听到的音乐不一样。这种情况注定无法完全避免。哪怕叶汐有道具、有经验，也做不到在处处是坑的规则之境里准确识别所有危险。“可现在，我们只剩六个人了。”叶汐低了低眼帘，“我不知道在这之后还有多少关要过，但如果关卡够多，我们可能都会因为无形中的「试错」丧命，最后的结果就是谁都出不去。”“同样，那些已经只剩三四个人的队伍，也面临同样的窘境。”“但如果我们合并呢？把总人数拉回九人、十人，虽然活到最后的有可能依旧不是我们，可试错的机会多了、生存时间得以延长……到最后，总有人能活着走出去吧？在我看来，那就好过团灭。”说罢她顿了顿：“当然，我也知道，这种机制的恶意是明摆着的——「祂」想看到的肯定是我们重新组队后各自抱团、内斗，在相互猜忌间给副本增加难度。但我依旧觉得，人多比人少要好。”队友们一片沉默。规则之境里谁也信不过谁，现在大家在历经三轮危机之后好不容易达成了初步的信任，都对加入新人这事有些抵触。可「李四小姐」摆出的道理也简单粗暴，就试错这事，他们六个人顶多能试五个错，最后有一个人活着出去。可如果有十个人，就能试九个了。几个人心态都挺正常，基本没有「我活不下去凭什么铺路送别人出去」的想法，都认同但凡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就好过团灭。经过片刻的安寂，蓝桂仪迟疑地看了眼大家：“要不……咱先挑挑看？我看面板上好像有显示照片，我们挑几个面相看起来可靠的？”蓝桂仪觉得「相由心生」。王心冉倒也赞同加人进来，但蓝桂仪的想法让她哑了哑：“规则之境里，咱们看到的应该都不是大家的真实样貌吧……”“倒也是哈。”蓝桂仪干笑，“那怎么办？”“凭运气吧。”叶汐走向屏幕，一页页地往后翻，“咱们这一组，大家都是随机进来的，其他队伍应该也是。纯凭概率的事情，应该差不了太多。”结果她翻了两页，发现挑选队友的设定比她想象中要「贴心」。每一个可合并队伍的页面除了人数、照片之外，都还有3个录影片段。片段里记录的是一些特殊时刻的影像，比如队友殒命时每个人的反应，再比如大家一起分析规则时每个人的态度。这就有意思了。叶汐饶有兴味地连续看了好几段，其中一段她看到在一名参与者丧命时，躲在后排的一个队友明显在笑，这种当然要删掉；还有那种分析规则毫无逻辑，但又偏偏特别自以为是的，也不考虑。挑来挑去，叶汐终于翻到一个仅剩四人的小队似乎还不错。这支队伍三男一女，其中有两位男士人到中年，另外一男一女都很年轻。在系统提供的几个影像片段里，他们虽然在规则分析的问题上有点没头没脑，但面对危险和队友死亡时的反应都还正常。简单来说，这应该是一组虽然没啥心眼……但也至少没啥坏心眼的参与者。叶汐把队友喊来一起看，大家认真斟酌过后都没什么意见，叶汐就按下了「确认」按钮。一条系统提示弹出来：“申请已发送，如对方通过申请，队伍将进行合并。”“合并方式为，人数少的队伍并入人数多的队伍。如双方队伍人数一样，将随机合并。”叶汐抿唇。他们现有6人，对方是4人，看样子会是对方到他们这边来。不过……她微微凝神，开始思考对方并过来和己方并过去有什么差别。大概双方的游览路线不太一样？不等她想出究竟，触摸屏上悬浮的提示变换：“对方已通过申请。”“传输中——”同时，一道白光形成的门出现在几步外的地方。几人都下意识地退开了些，没等太久，四个人形轮廓在白光中显现，刚才在屏幕中见过的三男一女走出来，走在最前的年轻女孩明显有点激动：“太好了！终于又有别的队友了……”叶汐听到这话看了看她：“怎么说？”“我没别的意思。”女孩子平复了一下心情，“就是刚才……我们一会儿死一个，闷头一算，再有一两关可能就都没命了……现在人多了，能多点底气！”叶汐不动声色：“方不方便告诉我，你们前面的人都是怎么死的？每个地方死了几个？”“方便。”女孩子点点头，“先是旋转木马的时候，进入项目的人脸识别没了一个……然后是魔法洞穴……”她说到这儿，想起刚才恐怖的记忆，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先后丧命了五个。其中四个是没通过考验，另一个……不太清楚原因，可能是被触发了守护神机制？”叶汐继道：“那你们是怎么幸存的？”女孩子明显一滞。旁边的男生倒很坦然，先指了指旁边的一位大叔：“这位叔叔是答对了帽子先生的题。”顿了顿声，又说，“我们三个，启用了自己的守护神。”叶汐身后，队友们的神情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男生的神色也变得不大自然，缓了缓，道：“我的守护神……是我妈。她得了癌症，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医生说她最多还能活六个月，这次来环游影城，我原本是想好好陪她玩一玩的。可在生死攸关的时候……”他眼眶泛红，低下头，声音嘶哑，“我、我承认我不是东西，可是……”“我理解。”叶汐启唇，没再让他继续说下去。一边是就算活着出去也只有六个月寿命的母亲，一边是还有无限前途的自己，他的选择完全符合「人之常情」。叶汐看看另外两位使用了守护神的新队友，不想再继续探问他们的守护神都是谁了。在这种状况下选择自保再正常不过，能证明的只有机制的变态，而不是人性的险恶。除了张彬宾那种算计到蓄意送妻子去死的情况外，叶汐不想因为这种问题对任何人进行道德批判。她更在意的问题在于，他们说的这些是不是真的。队友是不是真的都死在了帽子先生手里，而不是被厄运者、混沌者杀了？这一点问是肯定问不出来的，只能大家都先提高戒备，走一步看一步。在刚才商量队伍合并的过程中，叶汐已经提醒过队友们了。经过叶汐的「盘问」之后，对面也问了问他们这边折损队友的原因。之后双方简单地进行了一轮自我介绍，对面的两个中年男士一个叫蔡何飞，一个叫曹为壮。年轻女生叫陈媛，男生叫刘宇航。十个人一起走出「快乐充电站」的时候，红兔子明显比刚才更加兴奋，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四个新队员，口吻中热情洋溢：“哇哦，一下子多了四位新朋友呢！欢迎欢迎！走吧，我们现在就去体验下一个项目———镜子迷宫！”镜子迷宫。刚才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叶汐就感觉不太好。因为太多镜子放在一起、相互映照造成的空间重叠感本来就容易让人不适，哪怕是在现实世界的普通游乐园里，很多人进入镜子迷宫也会觉得不舒服。现在镜子迷宫出现在规则之境里，直觉告诉叶汐这绝不是一个容易通过的关卡。步行大约15分钟，镜子迷宫出现在眼前。迷宫建在室内，外部场馆是一个由无数镜面组成的巨大方形建筑。那些镜面应该是特制的，现在阳光照耀下来，折射出的光线五光十色，视觉效果非常耀眼。“各位游客，这里就是神往游乐园最受欢迎的镜子迷宫啦！”红兔子又开始了它的官方介绍，边说边带领大家走进玻璃门，步入场馆。真正的「镜子迷宫」入口离大家其实还有四五米的距离，但一股压抑感已经扑面而来。这个场馆的层高远高于普通住宅，少说也有五六米的样子。镜子迷宫建成了通顶的，每一块镜面都从地面延伸到天花板，单凭尺寸就自带了足够的压迫力。叶汐心底不祥的预感加剧，深深吸了口气，因而反应迟钝了一下，才发现红兔子正递来项目规则。“谢谢。”她伸手接过，红兔子没有在她面前多做停留，向其他游客继续发放。叶汐定一定神，低头阅读规则：“镜子迷宫游玩规则：”“1.在迷宫内请坚持往前走，不要走回头路；2.提防迷宫内的人鱼，提防他们的在您耳边的低语；3.迷宫内的哈哈镜可以改变您的身材，这只是一种娱乐，当您远离时自然会恢复原状。但被哈哈镜改变五官是危险的，如果您站在哈哈镜前时发现自己被镜面扭曲的部分刚好是五官，请立刻转身离开哈哈镜；4.迷宫内有值班工作人员随时准备为您效劳，如您感到任何不适，只需念出「23212-32165」，工作人员听到暗号会立刻出现，将您带离迷宫；5.在镜子迷宫正中央的商店将为您提供各色稀有商品，欢迎您进行选购。”一看就不是什么正常迷宫！红兔子尽职尽责地将规则页发到每一位游客手上，多余的放到靠墙的架子上，告诉大家：“好啦，祝大家在镜子迷宫内游玩愉快！我还是会在出口处等大家！”说完，它直接从入口的玻璃门走了出去。大家不约而同地仰望着面前高大的镜子深呼吸，做着心理准备，蔡何飞看了眼红兔子离开的方向，思索道；“你们说，咱要是直接从入口出去，绕过场馆去找红兔子，会怎么样？”“……”队友们齐刷刷地扭头看他，但没人说话。几秒后，刘宇航无语道：“建议别耍这种明显不对劲的小聪明。”“这怎么是耍小聪明？至少这道门是安全的啊。”蔡何飞不满地皱眉，不过也没太坚持，目光一转，落在了手里的规则上。他长年有买彩票的习惯，沙暴三天也没落下，所以现在的身份是「好运者」。进入这轮规则之境的时候，他选用了道具「打假器」。按照#规则之境超话#的解释，「打假器」相当于「鉴别犬平替」。1级打假器同样有3次使用机会，但和鉴别犬不同的是，如果一条规则半真半假，它并不会具体标注哪一部分有问题，只要存在假的属性，它就会简单粗暴地在规则前的序号上盖一个「假」的戳。相反，如果规则完全是真，那就盖一个「真」的戳。目前在大家的认知里，这种鉴别规则真假的道具是最受欢迎的，哪怕它只是个「平替」也一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因此持有这件道具的蔡何飞对通关颇有底气，哪怕现在道具的三次机会已经用掉了两次，而且都好巧不巧地验在了真规则上，相当于浪费……蔡何飞信心满满地将五条规则都读了一遍，在用道具进行验证之前先发表了感言：“我觉得应该是第3条有问题！不出意外的话，规则应该是故意写反了，实际上可能是五官变形安全，身体变形才危险！”叶汐挑眉，无声地瞟了他一眼。她本来只是有点暗暗的无语，不巧这一眼刚好被蔡何飞察觉到，他同时也捕捉到那一丁点无语的情绪，立刻锋芒毕露：“你那是什么表情？你动脑子想想是不是？如果真的身体出现扭曲是安全的，那就没必要提啊，只要注明五官变形危险就可以了。安全的部分还专门提及，欲盖弥彰！”叶汐：“……”咋说呢，规则之境里好像总能见到这种人，分析起来状似动了脑子，细一琢磨脑子一点没动。但不等她进行反驳，己方队友先护起了短，姜悠冲着蔡何飞道：“有话好好说，有事好好商量，你那是什么态度？”“切。”蔡何飞蔑笑，心想她自己不动脑子还不让人说？叶汐的老队友们内心：你知道你在说谁没脑子吗傻缺！说出来吓死你！人家是帽子先生的朋友！叶汐不想让新老队员起冲突，忙道：“你分析的思路没错，但我有点不一样的想法。”蔡何飞眉头动了动，不咸不淡的语气：“你说。”叶汐道：“我是觉得，如果迷宫里只有一两面哈哈镜，那你分析的应该没问题，很有可能身材扭曲就很危险，需要尽可能地完全避开哈哈镜走才行。”“但如果里面存在大量哈哈镜……”她语中一顿：“哈哈镜大家应该都玩过，如果数量够多，每一面都不改变身材几乎是不可能的，改变五官的可能性倒比较小。如果是这样，按你的分析思路，大家基本就都没救了。”“……”蔡何飞一时哑口无言。可他也不好意思当面承认叶汐的分析是对的，只能硬着头皮走向迷宫入口：“那就进去看看呗！先看看到底有多少哈哈镜！”叶汐无意激化矛盾，不想再说什么，默不作声地也走向入口。迷宫入口是两扇推拉门，同样是镜面材质。蔡何飞走在前面率先推开，眼皮刚一抬，人就傻了。——更往里的部分不敢说，但至少入口处这一条狭窄的过道完全是由哈哈镜组成的。过道两侧全是哈哈镜，放眼望去，凹凸不平的镜面反射出光怪陆离的影子，按他分析的「扭曲身体才危险」来讲的话，他们的确在这条过道就要团灭了。所以「李四小姐」的分析是对的。打脸来得太快。蔡何飞的脸色变得不大自然，干咳了一声，想说点什么为自己挽尊。叶汐扫见他的神色，心知这种情况往往越挽尊越尴尬，索性假装没看见，若无其事地从他面前走过去。“……”蔡何飞见状只好把话忍回去，缓了缓不自在的神情，跟着她往里走。入口处的这条过道一直向左延伸，极其狭窄，只够一个人通行。因此十人小队不得不排成笔直的一对，每个人两侧都紧邻高大的哈哈镜，昏暗的光线与映照人影的镜面交织，营造出一种说不清的吊诡感。在这样狭窄的过道里如果出现危险，大家连逃命都不太方便，尤其在规则限制不能走回头路的情况下，一定会手忙脚乱。叶汐的神经一分分绷紧，脚步不自觉地加快，提心吊胆地往前走。很快，她走到了过道尽头。接下来的道路往右弯折，依旧没有岔路，但走了三四米之后，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镜子围成的圆形小厅，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除了看不到离开的路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