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游乐园规则怪谈（12）

“那是不是……是不是规则里提到的香炉？”肖冷说走就走了， 赵尚峰消化了半天信息量才小心翼翼地挪到门口，往外看了眼。然后他就看到肖冷真的在洗手，洗得还挺认真。修长的手指在水流里翻覆， 赵尚峰毫不怀疑他把每一个死角都洗到了。洗完之后他又走向烘手机，慢条斯理地把手上残余的水烘掉， 继而大步流星地走向队友们休息的区域， 整个过程里都没再看赵尚峰。赵尚峰惊魂未定的心逐渐平稳下来，深思熟虑之后，他得出一个结论：「赵钱孙先生」未必是土著人，但他听他的话应该也不要紧。一方面从刚才的交手他就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个赵钱孙， 这个目标他只能放弃；另一方面，在赵尚峰的概念里，如果这个「赵钱孙」不是土著人， 那就是混沌者或者厄运者。他用道具识破了顾思的身份，也想抢顾思的道具。按照机制设定，混沌者、厄运者直接或者间接杀死平凡者都能获得积分，直接或间接杀死好运者、厄运者都能抢夺道具， 也就是说如果他听从「赵钱孙」的建议杀了顾思，那在他获得奖励的同时， 「赵钱孙」也能获得奖励。至于「赵钱孙」既然探知了顾思的身份为什么不直接动手……赵尚峰刚才潜意识里的反应是他可能觉得亲手杀人风险太大， 但在看完他洗手的认真程度之后， 赵尚峰开了个奇怪的脑洞， 怀疑这人是不是有点洁癖， 无法忍受手上沾血？不然一个大男人， 那么讲究干嘛？赵尚峰撇撇嘴， 走出卫生间， 也回到休息区。休息区里， 红兔子导游正眉飞色舞地跟筋疲力竭的游客们商量：“只有五个人了耶，要不要多加点人一起玩？快乐充电站是随时可以去的哦！”肖冷面无表情：“不加。”如果只是正常的队伍，他很愿意多加些人，然后尽量把队伍里的每一位都平安地带出去。但现在，队伍里有个厄运者赵尚峰就算了，更要命的是还有个顾思，他怀疑顾思是土著人。这种死亡组合，还是少让其他人加入为好。镜子迷宫场馆，叶汐四人组在门口等了半天，终于看到刘宇航从不远处的另一道门里走了出来，曹为壮和蓝桂仪紧随在他身后，但没有第四个人的身影。叶汐心下一喟，虽然已经知道答案，还是问了一句：“吕梅呢？”原本就在强撑的刘宇航因为这句话突然崩溃，坐到地上嚎啕大哭。——一个身高一米八几的体育生，肺活量高火力壮，嚎啕大哭的声音简直惊天地泣鬼神，吓了叶汐一跳。“怎么了啊？”她怔怔地看向曹为壮和蓝桂仪，蓝桂仪正想解释一下，刘宇航哭嚎道：“都怪我——”“我不该选体育啊啊啊啊啊——”叶汐神情复杂地哑了哑。其实从一开始刘宇航选体育的时候她就觉得要出事，因为这个选项他们根本没商量过，就连刘宇航自己都没过脑子，直接脱口而出就成了最终决定。在规则之境这么危险的地方，仔细商量出的答案都不一定安全，何况这种选择？现在看到四个人还能有三个活着出来，叶汐觉得就已经很不错了。心态崩溃的刘宇航嚎啕大哭，说得断断续续。叶汐一边听他的只言片语，一边听蓝桂仪的委婉解释，很是费了些力气才将经过复原出一个大概。在进入新关卡之后，他们由于选的是「体育」，没有任何脑力劳动的考验，就连新规则都没见到，纯纯都是体力挑战。挑战分为三关，第一关是接力跑，输了要喂人鱼的那种。不过这个模式看似地狱，但「祂」好像也没打算通过这场比赛把游客的人头全收了。参赛选手一组是他们，一组是NPC，但NPC的速度并没有很离谱，最多属于正常人里比较快的那一种。蓝桂仪、吕梅、曹为壮三棒下来略微比对方有点差距，但不明显。等到最后的冲刺阶段，体育生刘宇航在死亡刺激□□能得到全方位爆发，几秒内追平、反超，获得了第一关的胜利。第二轮是跳大绳，依旧是和NPC比拼，但不比数量，比哪一组先跳坏。于是他们选择让曹为壮和吕梅摇绳，刘宇航和蓝桂仪跳绳。这其中刘宇航跳绳是理所当然的，蓝桂仪则是自己主动报的名，因为她的公司前阵子刚办过运动会，她作为董事长积极参与，好好练过一阵。第二关，很快也顺利通关。第三关还是跳绳，不过从跳大绳变成了单人跳绳。游客组和NPC组每组四人，同时开始跳，跳坏了也可以继续，直到跳不动了才停下出局，但先出局的几个人都无伤大雅，重要的是有人要熬到最后，哪组的最后一个人先停，哪组就会被判定全组失败。失败一方同样会被喂人鱼。因此就算知道自己不大可能是熬到最后的那一个，每个人依旧拼尽了全力坚持。最后刘宇航熬赢了对方队伍的NPC，获得胜利。可三轮比赛几乎消耗了他们的全部力气，每个人都筋疲力竭。在离开比赛场地后，他们又和叶汐四人组一样面对狭长的过道，必须甩开人鱼才能真正离开。四个人里，刘宇航作为体育生当然是体力最好的，另外两个里，曹为壮人如其名，是个身强力壮的大汉，蓝桂仪虽然是个年过半百的女性，看上去已经应该出于体能的低迷期，但一方面她没生过孩子还有钱，身体衰老速度比很多同龄女性要慢，另一方面她作为一个生意人，还要常年上班、开会、出差，对体力本身也是一种锻炼。平常生活平平无奇、大多数时间都闷在家里的吕梅是真正的强弩之末，她虽然也竭尽全力在跑，但没跑多远就岔了气，本就挥之不去的疲乏感加倍袭来，她终于脱力地栽倒在地上，镜中的人鱼立刻注意到了她，飘到她耳边与她窃窃私语。三个人看到的关于吕梅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她浑浑噩噩地盯着镜子，一步步地走过去。已经跑到门口的队友们拼命喊她，可她置若罔闻，就这样穿过了镜面，至此消失无踪。所以这虽然不完全怪刘宇航，他却还是觉得如果他选的不是体育，结果或许会不一样。哪怕不管选什么都难免有人丧命，但至少不是因为体育项目浩劫体力而死，他心里总会好受一点。可现在说这些显然没什么意义，叶汐摇摇头，从挎包里摸出纸巾，安静无声地递给他。刘宇航又宣泄了很久才冷静下来，他用手里早已攥得变形的纸巾胡乱抹了两把眼泪，然后站起身，落寞而坚定地道：“走吧，我们继续……我要活着出去，去派出所自首。如果他们能找到吕梅的家人，我还可以做一些补偿……”叶汐下意识地想劝，想了想又把话咽了回去。她本来想告诉刘宇航，他的行为估计本来也够不上违法犯罪，在当下这种特殊状况里更不会追究责任。再考虑到规则之境里大家多半在用假名，赔偿应该也是做不到的。不过刘宇航现在看上去状态太差了，叶汐觉得先给他一个让他坚持走出去的信念也没什么不好，这些出去之后的问题没必要现在就解释得那么清楚。走出镜子迷宫的外部场馆，红兔子快乐地迎上前，在发现他们少了三个人之后，他的语气明显更喜悦了：“哇哦，看来有三位朋友运气不太好呢！”变态。叶汐心里暗骂。“走吧，我们去休息休息！”红兔子没有理会游客的神情，对明显刚刚哭过的刘宇航也像根本没看见。它转过身，蹦蹦跳跳地在前面带路，沿着镜子迷宫场馆前的小路一直西行，走了大概十分钟，到达「游客休息站」。红兔子停在休息站门外，对大家说：“玩了这么久，大家应该都累了吧！进去休息半个小时，我们再离开！”刘宇航刚才的痛哭击出了大家心底的悲伤，进门时大家气压很低，谁都没说话，进去之后他们又在沉默中各自寻找新的规则。红兔子歪头，一脸惶惑地望着大家：“你们在找什么？”“规则页。”沈涛言简意赅，“休息站没有自己的规则吗？”“哈哈哈，你们想多啦！”红兔子摊开手，“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休息站，大家可以放心休息，不用这么急于进行新的挑战！更惊险刺激的项目一会儿自然会体验到的！”游客们：“……”在它说「想多啦」「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休息站」的时候，已经如同惊弓之鸟的游客根本没人信它的话，但在听到「更惊险刺激的项目一会儿自然会体验到的」之后，他们信了。这个破乐园不可能让他们好好休息，但如果是为了让他们接下来能更好地受刺激，这番休息的安排就变得合理了起来！——理清自己这种脑回路之后，叶汐深深觉得自己已经被规则怪谈PUA了。同一时间，肖冷队伍的休息时间已经结束，红兔子导游准时将大家带离，前往下一个景点。现在他们的队伍只剩下五个人，除了肖冷外，还有之前意外破解哀乐简谱的张珂、一个自称叫「路人甲」全程的表现也的确像路人甲一样平平无奇的宅男，另外就是赵尚峰和顾思。肖冷之前的「建议」搅得赵尚峰脑子很乱，在去下一个项目的路上他前思后想，然后迟疑地询问红兔子导游：“请问接下来还有几个项目要体验？”“嗯？”红兔子回过头，认真道，“下一个项目就是最后一个项目，不过各位游客朋友如果有想二刷的项目，兔兔也会继续陪大家的呢！”神特么二刷。赵尚峰干刷：“哈哈哈没有没有，就是问问，谢谢你啊，辛苦了！”“不客气。”红兔子的绿眼睛转了一圈，见游客没有其他疑问，就安心地继续带路。赵尚峰因为红兔子的答复紧张起来，这意味着他如果不赶紧动手，那可能就再也没机会动手了。不过现在大家都在，他直接捅死顾思很可能引起其他队友的敌意，万一下个项目的坑很多，就会有人借机算计他。在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先看看有没有机会在下一个项目里动手，如果没有等到项目结束他再来硬的，这样之后就算其他人看他不爽，后续也没有游乐项目能给他挖坑了，他只要安全地走出乐园就万事大吉。赵尚峰拿定注意，紧张的情绪缓解了些，又走了十几分钟，红兔子在一个红色的复古建筑前停住脚：“好啦，这就是我们今天的最后一个体验项目，尖叫鬼屋！”所有人同时一栗，猛然抬起头。“好啦，这就是我们今天的最后一个体验项目，尖叫鬼屋！”红兔子说完这句话，叶汐清晰地听到周围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其中也包括她自己的。游乐园总规则里说——“园区内没有鬼屋，如不幸进入鬼屋，请见机行事，祝您安全离开”，短短二十几个字，足以表明这个地方不正常且危险。先前为了不去鬼屋，叶汐有心让红兔子先把大家带去了绿野餐厅，以为这样就能彻底逃过鬼屋，现在看来还是不去不行。不过……叶汐低眼看着手里的规则页，将这条规则又读了一遍，从里面分析出一点点好消息。那就是，这个鬼屋虽然不正常且危险，但也并不是必死局。那句「祝您安全离开」不说明任何问题，读起来还有点阴阳怪气的味道，重要的是「请见机行事」。「见机行事」这四个字绝不是随便写的，而是在给玩家提供一种存活思路。叶汐稳住心神，在红兔子的带领下走进面前红墙灰瓦的庭院。第一道门进去的院子空空如也，看上去并不像项目体验的一部分，只是项目开始之前的一个准备地带。红兔子让他们在院子里稍等，自己走进院落一角的小房子，只待了十几秒就又走出来。出来的时候，它手里多了一摞窄长的小盒子：“先给各位游客发一下鬼屋游玩要用到的道具，还有游玩规则！”王心冉愣了一下：“还有道具？”“是的呢。”红兔子点点头，边将小盒子和规则页一一发放，边带着三分骄傲道，“我们的鬼屋，是很有代入感、很有互动性的呢！跟那种普普通通吓人的鬼屋完全不一样！”游客：……听我说谢谢你。东西发放完毕，红兔子在大家之间又转了一圈，尽职尽责地确定每个人都拿到了东西，然后说：“好了，大家可以先在这里简单做一下准备，然后直接进入那道门就好。”它指指身后的第二进院门，“我会在出口处等大家，祝大家游玩愉快！”“……”没有人回应。大家默不作声地听红兔子热情澎湃地说完这番话，默不作声地目送它出去。叶汐在红兔子离开后，专心致志地将规则从头到尾读了一遍：“1.你要去祭坛完成祭祀，祭祀需要使用3支颜色一样的香；2.入口与祭坛之间有很多鬼；3.绿色地带是安全地带，可以放心停留；4.蓝衣的鬼是「温和」的，蓝衣的鬼是可以相信的，但蓝衣的鬼很虚弱。在香炉里点燃蓝色的香（1支即可）可以增强蓝衣的鬼，并有概率吸引更多蓝衣的鬼现身；5.白衣的鬼是「普通」的，白衣的鬼可能善良、可能凶恶、可能生气、可能胆小……可能拥有一切人类的正常属性。但白衣的鬼能量不高，如果白衣的鬼攻击你，请不要慌张，你的脱身几率远大于死亡几率。在香炉里点燃白色的香（1支即可）可以安抚白衣的鬼，让它的属性更趋于和善；6.红衣的鬼不喜欢蓝衣的鬼；7.如在与蓝衣的鬼接近时被红衣的鬼发现，请立刻寻找香炉并点燃红色的香（1支即可）；8.红衣的鬼惧怕黄衣的鬼；9.点燃黄色的香（1支即可）可以召唤黄衣的鬼，黄衣的鬼可驱赶红衣的鬼；10.桃木是个好东西，人不怕它，鬼怕它。”再打开手里的盒子检查道具。所谓的道具其实都是祭拜用的线香，蓝色、白色、红色各有三支，余下的都是黄色，装了满满一盒子。王心冉若有所思地做出推断：“从规则来看，最后需要上三支颜色一样的香，但蓝色、白色、红色都只有三支，中间还有可能会使用，那最后要用到的应该是黄色的香。”叶汐的判断和她是一样的，不过在转换思路之后补充了另一个可能：“不排除黄色的香多是在迷惑咱们。至于其他的不够三支，也可能是最后不需要每个人挨个上香，只需要全队凑出三支就可以。”“嗯，的确有这个可能。”王心冉点头表示认同，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叶汐，又说，“但不知道哪条是假规则，需要慢慢分析。”叶汐不动声色地点了下头。她的【鉴别犬（2级）】在旋转木马、绿野餐厅和镜子迷宫各用了一次，现在只剩下道具升级之后的一次被动判断机会，启用后会随机选择一条规则告知真假，不一定会验到她想验的规则上。不过她初步判断，7和9大概率存在问题。规则7：如在与蓝衣的鬼接近时被红衣的鬼发现，请立刻寻找香炉并点燃红色的香（1支即可）；规则9：点燃黄色的香（1支即可）可以召唤黄衣的鬼，黄衣的鬼可驱赶红衣的鬼。两条都是针对红衣鬼的，属于没必要的重复设置。叶汐觉得应该至少有一条是假，也可能两条都假。但不比急于下定论，可以进去再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结合线索再做分析。简单的讨论结束，大家整理好情绪，视死如归地走向第二进大门。那是一道朱红色的大门，门前的石狮在阳光的照耀下看着威风凛凛。沈涛和刘宇航两个男生主动上前推门，在大门被推开的一刹，天上风云变幻，深灰色的乌云滚滚而至，狂风随之席卷，院子不起眼的角落里堆积的枯草叶被风吹起，在院子里零落地飘**，氛围瞬间变得凄怆压抑。连那两只石狮子的气质都变了，威风凛凛的感觉被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的阴森。接着，豆大的雨珠倏然落下，砸在院中的青石板上，噼里啪啦的作响。这种环境让游客们根本无法再在院子里停留，只能赶紧走进院门，最后面的姜悠刚刚迈过门槛，厚重的大门就不受控制地迅速关阖了。疾风骤雨被挡在外面，几个人背靠门板，警惕地望着眼前，观察周遭环境。身后的第二道大门看起来和第一道大门一样，都是四合院的院门，但其实进来之后是一个完全处于室内的巨大空间。里面没有窗户，自然光照不出来，只在墙边或地上零星散落着一些光效，大多是惨绿色，看起来十分瘆人。可说是室内，一些场景又布置得非常「室外」。就拿他们眼前这片地方来说，虽然是能明确看到房顶的室内空间，可场景完全就是一个坟场。坟头散落四处，墓碑东倒西歪，除此之外就是树，有的长得还算茂盛，有的已经完全枯萎，枯枝以一种很扭曲的姿态伸展着，颇为有效地渲染着恐怖感。如此明显的恐怖氛围，弄得大家都很不自在。叶汐眼看面前大致是两条岔路，正在思考要不要分组，王心冉碰了碰她的胳膊：“李小姐……”“嗯？”叶汐侧过头，王心冉引着她的视线看向左前方，“那是不是……是不是规则里提到的香炉？”叶汐沿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的确看到了香炉。它们整齐地摆成一排，一共七只，他们队伍也刚好还剩七个人。从数量来看，这个设定堪称贴心，这意味着他们不必争不必抢，也不必因为这种基础道具不够而强行淘汰一个人。但问题是，七个香炉整齐码放的位置在一个坟头前。香炉右侧紧贴墓碑，墓碑上鲜红的字像在滴血。不知是巧合还是冥冥中有什么东西感受到了他们的存在，叶汐盯着看了一会儿，一阵阴风吹过，几张白色的纸钱从坟上飘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