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现实中的风波（2）

叶汐心底疑云渐生，但不确定，于是暂且冷眼旁观。马路对面， 同样刚停稳的车上下来三个男人，三人都戴着黑色鸭舌帽、黑色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在夜色下完全看不清脸。三人一路小跑向小区门口，叶汐隐隐感觉到有人靠近， 刚要回头， 一柄尖锐的硬物已经抵在腰间：“别出声，不然捅死你。”叶汐呼吸骤窒，心惊肉跳地垂眸看了眼，是把锋利的瑞士军刀， 刀刃已经微微刺破她的外衣，只要稍稍用一下力必然伤及内脏，她不死也得在医院躺半个月。这年头， 竟然还有人抢劫？叶汐压音问：“你们要什么？都好商量。”“算你聪明。”身后的男子压低声音，“我们是为道具来的，带我们去你家！”叶汐一怔：“「唐僧」？”对方并不遮掩：“不错，是老子。”叶汐的疑惑在心头一晃而过， 但不等她问出来，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很明显， 她被人设局骗了。什么富二代、学渣的身份都是假的， 只是为了放松她的警惕而已， 对方从一开始就没想给钱。刚才在英光百货她以为自己被放了鸽子， 现在看来， 大概是从那会儿就被盯上了。再仔细回想经过， 叶汐近一步意识到， 在整个交流过程里， 虽然看似是她在掌控全局， 但其实对方一直在不动声色地将计划改得对他们更有利。刚开始她想约在长兴街上某著名广场那里，是他们说不好停车，把地点改在了安保相对松散的英光百货。后来她把时间定在下午三点，他们又借口车祸推迟时间，就变成了夜幕降临的时候，方便他们趁着夜色盯梢、动手。叶汐咬了下牙，心存期待地扫了眼小区门口的保安亭———然而老旧小区的保安亭形同虚设，多数时候都只有一个年过半百的大爷在里面，主要任务也只是负责开关大门，以便放车辆进出。此时不知道是时间晚了还是大爷上卫生间去了，保安亭里连个人影都看不到，求救根本没戏。叶汐稳住心神：“你们要的道具就在我包里，你们可以直接拿走。”她想虽然这个道具值二三十万，但比起来还是她的命更重要。然而对方比她想得更贪婪：“呵，你能在网上出售道具，手里的道具肯定不止这一件吧？别废话，带我们去你家，我们拿了道具就走！”叶汐哑了哑，迫于武力威胁，只得提步往小区里走。她故意走得很慢，一边试图寻找求生机会，一边在思考另一个问题———把道具都给他们，她就真的能活吗？放在怪谈模式降临之前，她大概能活。因为那时候「谋财」和「害命」的严重程度截然不同，哪怕是入室抢劫的人也未必想让自己手上沾染人命。但现在，规则怪谈每天都在导致人口失踪，虽然世界看似还在正常运转，但其实秩序已经在慢慢崩塌了。这样的局面下，如果她被抢道具后选择报警，对方入室抢劫就已经足够恶劣，再结合怪谈道具的价值不菲，直接就能构成法制栏目里说得「涉案金额巨大」，一旦被捕必定牢底坐穿。而如果他们把她杀了呢……她一个独居女性就算在正常世界被杀了可能都要好几天才能被发现。现在这种状况，哪怕她不独居，对方杀完他们全家然后抛尸，警方估计首先都要觉得他们是不是被怪谈搞丢了。不然对方怎么敢直接要求去她家？好像对于她会报警之类的问题完全有恃无恐！认清自己的处境，叶汐的心跳乱了两拍，她深呼吸两次聊以缓解，然后环顾四周，分析自己的优势。首先最明显的是，她住的这个老旧小区虽然设施和环境都不大行，但规模够大，单是南北两个门之间的路程就要走将近20分钟。她刚刚是从北门进来的，如果斜向走到西南角最远的楼、最远的单元还要多花不少时间，大概需要25-30分钟才能走到。单是光拖延时间显然没用，再远的距离也早晚都会走到的，她总不能拖延半个小时最后却只能在单元楼里拍门求助。刀就抵在身后，这些人一发狠就能直接捅死她。叶汐越想越绝望，刚开始只是恨自己没学个女子防身术什么的。后来不经意间想到在英光百货时肖冷曾说过可以送她回来……一时又忍不住在想，如果她没拒绝就好了。四个人沉默地走了七八分钟，叶汐的手机突然震响。她下意识地摸出手机，还没拿稳，腰间就感觉被刺了一下。并没有刺破，但足够有威胁力。在叶汐低头看那个号码的同时，劫匪也看向她的手机。见打来的是个陌生的座机，劫匪立即道：“挂……”叶汐不等他说完快速按下接通按钮，继而像是刚意识到劫匪要说什么一般，目露惊恐，惊慌失措。劫匪阴恻恻地盯着她，一边动口型示意她「说话」，一边自己伸手，按下免提。叶汐只好对着手机说：“喂，您好，请问哪位？”“顺丰快递。”对面简短道，在三个劫匪明显放松的同时，叶汐一怔。电话那边又说：“你这地址写错了吧？我去1号楼送了，人家说没这人。”“啊……”叶汐卡壳了一秒，做出反应，“抱歉抱歉，我这租的房，之前住1号楼那边，现在搬家了，还在这小区……”话没说完，劫匪按住了手机，用只供两人听到的声音说：“让他改天再送。”说完，按住手机的手挪开几寸，但腰间的水果刀抵得更近了。叶汐噎了噎，继续说：“真不好意思，您改天再送方便吗？”对面说：“行啊，但你在几号楼啊？”叶汐：“23号楼，就是小区花园后那片位置，您从南门进比较近，从北门要绕一下。”“好，那明天送。”对方说完就挂了电话，好像很忙的样子。“快走！”身边的劫匪催促，叶汐冷冷地瞥他一眼，举步继续前行。23号楼就在小区西南方向，她并不住在那里，但那里真的有个小花园，绿化做得还不错，虽然名贵植物见不到踪影，但种了不少能开花的灌木，还有个小亭子，周末总有不少小孩子在那儿玩捉迷藏……是个比较方便藏身的地方。收起手机，叶汐沿着面前小路一路前行，走到22号楼旁边向西拐弯，前往位于22号楼旁边的23号楼。很快，她看到了电话里提及的那片小花园。现在天色晚了，深秋又冷，没什么人会在这个时间来花园闲逛，物业为了省钱连花园里的路灯都关了，花园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刚走进花园两步，叶汐只觉眼前黑影一晃，还没看清就听身后响起惊呼、惨叫，抵在腰间的水果刀啪嗒掉在地上，还没落稳就被一记横扫腿踢得更远。那一记横踢同时也撂倒了唯一还站着的第三个人，叶汐屏息回头，肖冷正掏出手铐，把他们挨个拷到旁边阻挡居民踩踏花草的护栏上。三个人疼得龇牙咧嘴，肖冷站起身，掸了掸手：“警察马上到，车在那边。”他的手摸进风衣口袋，按了下车钥匙，不远处停在单元门楼下的车亮了一下灯。“你先去车上等我。”“好。”惊魂未定的叶汐连说谢谢都反应不过来，只能下意识地听从安排，走向那辆车子。她拉开车门刚坐到副驾，一辆警车从旁边呼啸而过，叶汐这才打了个激灵，然后慢慢回魂。吓死人了……她透过身边的车窗看过去，肖冷跟警察交待了几分钟，然后似乎摆手道了别，就提步走向这边。很快，主驾的车门打开，肖冷坐进车里，叶汐赶紧说：“谢谢……”“不客气。”肖冷颔首，叶汐哑了哑：“你怎么知道他们……”“我不知道。”肖冷神情凝重，“在英光百货那里刚要走，看到有辆车跟上了你的车，担心有问题，就先跟了过来。”那怎么不先发个消息告诉她呢？这个念头刚在叶汐心里冒出来，肖冷就续道：“但我也不太确定，所以只能先跟着。等开到小区门口的时候，他们已经拿刀抵着你了。”可小区门口视野开阔，他直接靠近太容易打草惊蛇，无法保证她的安全，所以去超市借用了一下座机，才有了那个「顺丰快递」的电话。那个电话她如果不能接也没什么，他一路尾随他们，照样可以找机会出手，不过接通后对好地点当然更安全。“谢谢。”叶汐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肖冷笑了声：“说一次就可以了。”叶汐摇摇头，心有余悸：“他们刚才想逼我带他们回家，说要把别的道具也拿走。但我觉得等他们真拿到道具我肯定没命了，多亏你来……”说到此处她忍不住又有点轻颤，贝齿用力咬了下嘴唇，“是我大意了，虽然考虑到可能会有风险，但没想到会这么凶残。”肖冷眸色沉了沉：“如果真的这么凶残，那是道具猎人了。”叶汐惊奇道：“道具猎人？”“是网上编出来的词，我也只是无意中看到过，属于无聊网友的中二命名吧。”肖冷解释着，唇角扯了扯，带着明显的戏谑意味，叶汐莫名觉得很好看。他顿了顿：“据说他们是有组织的，属于团伙作案，一起围猎拥有道具的特殊身份者，目前应该已经得手过几次。”“但他们行事很谨慎，从目标筛选环节就在精挑细选。再加上最近失踪的人太多，失踪原因难以判断，17号虽然在盯这件事，可不论线索还是人手都很有限，暂时没什么收获。”肖冷指了指叶汐身边的车窗，指向小花园的方向：“那三个，算是第一波因为抢劫道具被抓获的。”说完他看向叶汐：“你在电话里说是租的房，是真的？”叶汐点头：“对。”肖冷略微松气：“那就方便了。”叶汐一愣：“什么？”“搬家。”肖冷道，“你的信息一定还有团伙内其他人知道，再住在这里不安全了。走吧，上楼收拾行李。”“现在就搬吗？！”叶汐措手不及。B市是大城市，不缺出租房，可现在已经晚上八点多，她上哪儿找房去？暂住在酒店倒是可以，但收拾全部家当离开的话，也不好把那么多东西放在酒店。肖冷睇她一眼：“不介意的话，去17号的员工宿舍住？”叶汐：“？”肖冷慢条斯理地开始介绍：“虽然说是宿舍，但其实条件很好的，一室一厅和两室一厅都有，独立卫浴独立厨房，懒得做饭还可以直接去17号吃食堂。你凭身份证和合同就可以办员工饭卡，物美价廉。”“至于安全问题，当然不用担心，就连收发室都是武警值班。而且就算没有武警，我们自己战斗力也还可以。”叶汐：“……”肖冷的神情愈发恳切：“而且我们还有配枪。”叶汐：“……”明人不说暗话，这个思路对她来说虽然超纲了，但她确实很心动。租房嘛，衣食住行都方便外加安全没问题就是最重要的。但考虑到长兴街寸土寸金的地段，她还是多问了一句：“一个月租金多少？我是外包，还是兼职，会比较贵吗？”“哈……”肖冷笑出声，抬眸从后视镜里好笑地打量她，“作为17号传说级别的兼职外包，你有点自信好吗？”……之后的几个小时，叶汐都焦头烂额。其实事情并不算多麻烦，作为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北漂，她的行李并不多，不算电脑等的电子设备，衣服和锅碗瓢盆一类的东西加起来也就装了四个大纸箱。至于手续，当今社会的科技发展将手续完全简化了，突然退租这种事她只需要给房东发个微信知会一声，按照合同让房东扣掉一个月的押金作为违约金就行，流程极其简单。况且，还有肖冷一直在旁边帮她。在她忙忙碌碌收拾东西的时候，他不仅联系17号给她申请好了宿舍，还顺便找了个可靠的熟人收购她没能出手的道具「指南针」，叶汐对此很意外，于是厚道抹了零，原本跟「唐僧」谈妥的24万的价格，20万就给他了。当晚23:00，叶汐终于在肖冷的帮助下完成了紧急搬家。他们到达公寓楼门口的时候，肖冷已经托人办好房卡。杨歌跑下楼给她送房卡，见面就忍不住地吐槽：“你看你看！我就说让你当心点吧！这世道人心险恶啊！”“要是没有肖队陪你去，你今晚完犊子了吧！没死怪谈里死这种混蛋手里，你冤不冤啊！”“确实。”叶汐低头，杨歌啧嘴：“人心比怪谈里那些玩意儿吓人多了……唉算了，没事就好，以后一起住这边就安全了，你下班回来咱还可以一起吃个饭哈哈哈哈。”她边说边打开跟收发室借的板车，三个人一起把装着行李的四个纸箱在上面摞好拉进电梯，杨歌翻着聊天记录道：“我们这边房租就是象征性收收，每平米一个月20块。给你挑的那套两室一厅，90平，月租金1800块，你明天去17号找财务交费就行，还可以顺便办一下饭卡。”叶汐：“……”靠。她之前租的那个老旧小区的房，40平还要4000多房租呢！虽然她现在能凭借刷怪谈动辄十万二十万的进账，无论1800还是4000对她而言都已经没有多少压力，但这个对比还是让她森森的震撼了。“啊对了。”电梯抵达叶汐公寓所在的12层，杨歌又想起来个事，“这事我还没来得及跟肖队说呢，正好叶汐在，一起说了！”她边说边在楼道里带路，走到门前，用房卡刷开大门，“就是叶汐采访的事，今天回话了，那边的意思是采访随时可以做，他们配合，但我们这种部门你懂的……总有些事情要保密，所以有的事能报道，有的事不能，回头得签个保密合同，需要你们领导来签。”叶汐有些惊喜，立刻点头：“主编可以吗？”“可以，出了问题能负责的人就行。”杨歌顺手一拽，板车被拉进门，三个人又挪了一通纸箱，叶汐忙道：“我自己慢慢收拾就行，时间不早了，你们快回去睡吧！今天麻烦大家了！”“啧，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了，还这么客气。”杨歌口中隐有不满的轻啧，但打量肖冷的眼睛里俨然透着讥诮，可惜叶汐在她身后，没看见。肖冷眉心挑了挑，心平气和：“好，需要帮忙随时喊我。”顿声，又道，“我就住在隔壁。”“啊对，有事喊他。”杨歌说完又状似随口的补充，“喊我也行，不过我住3楼，没他近。”叶汐心存感激：“感谢感谢！我自己可以的……”说到一半想起杨歌适才表露的不满，赶忙改口，“但有事我肯定不客气！”“哎，行。”杨歌这回满意了，睇着肖冷点了两下头，作势扯了个哈欠，“那我回去睡觉了，回见！”肖冷颔了颔首，也说：“改天见。”“慢走！改天请大家吃饭！”叶汐送走他们，关好房门，转过身环顾眼前的新住处……还有点觉得不真实。主要是太突然了，人生真是处处有变数。不过比起突然降临的怪谈模式、动不动就把她吸进去的规则之境，搬家这点「变数」，呵，小意思，不值一提。楼道里，肖冷出于礼貌把杨歌送到电梯间，杨歌在叶汐面前还算收敛的八卦彻底释放：“你现在和她……”“你和陈登宇到哪一步了？”肖冷气定神闲地压过她的声音。“……”杨歌猝不及防，瞪大眼睛，“你说什么？！”肖冷慢条斯理、拈腔拿调、阴阳怪气：“也不知道是谁，不舒服不去医院，专门跟张昭要陈登宇的微信？”“张队咋啥都往外说啊？！”杨歌噎了噎，双颊逐渐憋红，欲盖弥彰地争辩说，“我那是、我那是懒得跑医院！三甲医院排个号多费劲呢！身边有当过医生的，直接问问方便！”“哦……”肖冷表示理解地点点头，“那我帮叶汐就是乐于助人。”杨歌：“……”鬼才信你。“不该说的别说。”肖冷理了下风衣前襟，“不然下回哪位兄弟过生日，我就做个蛋糕把你和陈登宇画一起，请17号上下一起吹蜡烛。”“……”杨歌气得眼晕。当兵、从警的都难脱单，外界普遍认为是因为职业的特殊性让普通人在择偶时对他们退避三舍，在杨歌看来这固然是主要原因，但绝对有一个重要辅因是这两个职业在择偶时，看热闹搅局和拆台的战友太多了！比如肖冷、比如张昭！再比如她本人。1202房间，叶汐看了看时间，考虑到还要上班就没有着急收拾，只是先铺了床，然后找出睡衣洗了个澡就跑去睡了。第二天就是周一，叶汐按照老时间起床出门，到了公司门口才迟钝地反应过来17号比她原先的住处离公司近，她到得太早了，离公司规定的9:00打卡早了足有四十多分钟。四十多分钟的宝贵时间……多睡会儿就好了！叶汐坐在工位前心中悲愤。不过这样也有点好处，因为虽然她只是在对着电脑摸鱼，但8:40主编进办公室时屋里正好还只有她一个，主编一眼看到了她，笑着夸奖道：“好勤快啊，不错！”“主编早。”叶汐乖巧地打了声招呼，想起杨歌昨晚提到的事，迟疑了一下，没有直接提。虽然她已经知道保密合同需要主编本人签字，但还是按工作流程正常走为好，越级上报总归不大对。8:50，她的顶头上司雷海也到了。雷海身上带着一种老员工特有的慵懒，每每到公司都先打开手机软件下单咖啡，然后就开始收拾工位、接水、上厕所，至少带薪拉屎半小时才会回来。叶汐对这个流程已经了如指掌，便在他的程序进行到「收拾工位」的时候走了过去，跟他说了保密协议的问题。雷海正弯着腰收拾电脑桌右侧最下方抽屉里的打印纸，听她提起这事，手上顿了顿：“哦行。”说完直起身，笑道，“我知道了，这个采访做没做还没定，要做的话我再跟你说。”“好。”点点头，坐回去忙自己的事情。接下来足足两个星期，叶汐的工作毫无波澜，就连17号那边暂时也没通知她要进什么新怪谈。这样一晃就到了11月初，B市在一场疾风里跑步入冬，眼看离统一供暖还有半个月，很多人已经连羽绒服都穿上了。周一的部门例会上，采访事宜终于敲定。主编事无巨细地安排了一通工作，叶汐在会议进行到一半就隐隐觉出了不对。——主编安排给她的事情基本要么跑腿要么打杂，罗毅却在负责接洽统筹，在两个人同为试用期员工的前提下，这很不对劲。叶汐心底疑云渐生，但不确定，于是暂且冷眼旁观。直到会议最后，主编颇有赞许地看向罗毅：“罗毅虽然还没转正，但这回的工作做得不错，提出的方案让我们掌握了其他媒体没有的资源和信息。所以他虽然还没转正，但这回的接洽工作还是交给他，希望大家好好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