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悦心医院规则怪谈（10）

“恭喜通关「悦心医院规则怪谈」。”楼道里贴着各式各样的海报， 妇科男科体检人流抗癌保健品应有尽有。在最初看到这些海报的时候，很多参与者都和叶汐一样在心里默默吐槽这个医院的不靠谱画风，但三天下来大多数人都已经对此麻木， 叶汐也一样。海报而已，即便在怪谈里， 这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购物中心、游乐园里都有海报张贴， 就连育良一中的楼道里也有几张补习课的海报宣传。但如果仔细想，这里的海报其实是不太一样的。一方面是出现频率过高———不仅远比其他规则怪谈里海报的出现频率高，就算和一众以割韭菜为职业目标的莆田系医院相比，这里的宣传海报也还是过于多了。多到像是生怕患者注意不到， 十分刻意。另一方面，虽然那些海报的内容基本都和现实中常见的割韭菜项目相吻合，但其实有一项并不是。那就是体检。在现实世界， 妇科、男科、人流这些类目能为莆田系医院创收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在很多人眼里去看这些科室丢人，不愿意在正规医院留下这类就诊记录。癌症相关也能吃香是因为人类尚未攻克癌症，患者绝望之下难免病急乱投医，企图寻求「偏方」、「神医」的帮助， 为自己谋求一线生机。但体检，从来不是这种医院看好的项目。因为能做体检的地方太多了， 很多正规医院都设有体检中心， 此外还有很多私立的体检机构也很专业。体检项目的收费标准大家也基本都心里有数， 一个项目浮动几十块一百块还算正常， 收得高了谁都会觉得不对劲， 对于莆田系医院而言没什么乱收费的空间， 自然也就没有开设的必要。但这家医院的宣传海报里是有体检的。“全身体检， 保您平安！原价69999， 限时特惠1折， 仅售6999！数量有限，售完即止！”叶汐停在这幅海报前，看着「保您平安」那四个沉吟了一会儿，启动了「提词器」的最后一次使用机会。第一个提示词在叶汐面前慢慢浮现：「健康证明」。然后是：「虚假」。第三个是：「公认」。虚假但公认。叶汐的底气多了一些，看了眼侧前方检查室里的医生，她上前敲响房门。医生正给前一位患者做检查，只顾得上回一下头，叶汐直接走进去，打了下腹稿，开口道：“您好，为看到这里能做全身体检？结果多久能出？”医生的手一顿，转过脸：“对，一般24小时内出结果，你要做吗？”叶汐点点头：“我入职需要一份体检证明，您这边的体检结果，一般公司承认吗？”“好了，可以走了。”医生和刚做完检查的患者说了句话，接着回答叶汐的问题，“当然能，我们这是正规体检。别说入职，就是保险公司都要承认的！”叶汐不动声色：“那咱们医院这边也认吗？”“当然啊。”医生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好笑，手指轻敲桌面，欲盖弥彰地强调，“我们可是正规医院，连自己的检查结果都不承认，这不是胡闹吗？”叶汐：……呵呵……她抿了抿唇，意有所指地又说：“但我觉得自己身体不太好，您这边的体验结果如果会导致我不能入职，我还是换个地方做吧。”医生看了她一眼，拉开抽屉拿出一本单据，写了几行字然后签名，边写边说：“放心，你这么年轻能有什么大病？肯定挺健康的，这个我打包票。”叶汐明确地感觉到，医生仿佛跟她对了一轮暗号。翻译一下就是：“我入职需要完全健康，你们能给我完全健康的体检结果吗？”“没问题，放心。”叶汐瞬间释然。医生写好单据递给她：“去大厅办一下手续。”叶汐：“我正在住院，费用能从住院费里扣吗？”医生说：“当然可以。”叶汐心里的最后一丝紧张也松弛下来，含笑向医生道谢。陈晓燕虽然在怪谈方面很菜，但学习非常认真。看完叶汐的操作立刻向医生提出同样的要求，见叶汐没有阻拦，就知道自己学对了。等陈晓燕的单据开好，两个人手拉手往外走。刚走出房门就被人拦住，叶汐警惕地抬眼，发现对方是刚才刚做完检查的那位患者，一位三十出头的干练女士。女人好奇地上前询问：“为什么要做体检？我看一个体检6999呢……这钱留着能苟两天！”叶汐颔首，并不隐瞒：“我们怀疑做完体检可以拿着体检报告要求出院。”女人眼睛一亮：“真的？你确定？！”“不太确定。”叶汐如实道，“基本确定90%吧。最后10%，要等体检结果出来看能不能出院才知道了。”“这样啊！”女人并没有因为叶汐的「不太确定」而觉得失落，反倒十分欣喜。规则怪谈是充满不确定性的地方，很多情况下想要活命都是靠分析+赌。所以能有90%的确定性，已经很好了。女人于是向叶汐道了谢，然后匆匆进入检查室，也要求医生开具体检单据。叶汐和陈晓燕下到一楼，在去缴费之前先去了角落处的小卖部。——她刚才跟那位女士说90%的把握是真的，但那是因为她不想在陌生人面前暴露极品道具。实际上她并不想赌死亡风险，哪怕只有10%的可能。医院的各个科室、检查室的参与者都太多，但小卖部基本就是摆设，平常基本没有人来买东西。叶汐走过去，摸出脖子上的挂坠，在店员面前打开：“您好，我想咨询点事情。”“？！”店员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挂坠，“您说！”叶汐把挂坠收回衣襟里：“请问我如果在医院拿到健康的体检报告，是不是就可以安全出院了？”“是的。”店员不假思索，“24小时出结果，祝您一切顺利。”很好，10%的风险也消失了。“谢谢。”叶汐礼貌地表示感谢，这才和陈晓燕一起前往缴费窗口。陈晓燕看得一愣一愣的：“你刚才给那个店员看了什么东西？！”“一个稀有道具，偶然得到的。”叶汐道。稀有道具？这个设定对身为「平凡者」的陈晓燕来说属实是超纲了。她只有通关新手副本的10积分，连普通道具都摸不着，结果人家竟然还有稀有道具？都是刷怪谈，为什么大家的待遇如此不同！在缴费窗口扣完费，她们再次去分诊台完成分诊，然后一鼓作气地做完了所有体检项目。回到住院楼，拿体检报告可能能通关的消息已经慢慢传开。参与者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交头接耳，一股兴奋掺着微妙的紧张在楼道里蔓延。叶汐嗅到这种气氛，一语不发地回到病房，反手就锁上了房门。陈晓燕：“锁门干啥？”叶汐说：“现在通关方法已经传开，但是一部分参与者已经因为各种原因没有足够的钱去做体检了，我们小心一点比较好。”陈晓燕不解：“可是我们的钱已经都存押金了呀，而且体检也做完了，没什么危险了。”“并不是。”叶汐叹息，“困兽之斗是最可怕的。在极端的绝望中，发现没钱就去抢只是一种可能，觉得自己没本事抢钱的人或许会直接大开杀戒，死也要拉个垫背的。”——这种情况，她在温泉酒店的最后关头见识过了。陈晓燕不寒而栗：“草，真是啥人都有啊！”叶汐点头：“在规则怪谈里，人性的恶会被无限放大。”这一点被叶汐不幸言中。两三个小时后，到了吃晚餐的时间，大部分赶去做检查的参与者已经返回住院楼。叶汐和陈晓燕正要去买饭，刚拧开门锁就听到楼道尽头响起尖叫：“杀人啦！！”叶汐目光一凛，不假思索地立刻讲门锁了回去，透过门上的小窗往外看，看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能看见楼道里一片混乱。二三十米远的地方，一个身材干瘦的男生拿着热水瓶乱撞乱砸。他是跟前女友一起进入这个怪谈的。两个人之所以会分手，是因为他找小姐生了病，把病传染给了前女友。其实并不是艾滋之类的不治之症，只是治起来比较麻烦，所以到现在都没治好。前女友因此几次要求他赔偿医疗费，但在他看来，那是前女友小题大做趁机讹钱。在进入怪谈之后，是前女友先认出的他，三更半夜摸进他的病房想把他掐死。但他反制了对方，虽然也没把她弄死，但他得以好好活到了现在。他原本以为只要继续苟下去，早晚能出院，没想到现在知道了通关方法，却要花6999，而他全身上下只剩两千多块钱。他也并没有乱花钱。他只不过是看到了治疗男科的广告，觉得规则怪谈搞不好能另辟蹊径地治好他的病，而且还不用花现实中的货币，就试了试而已。所以，凭什么让他死在这儿？如果他要死在这儿，这些人都不该活着走出去！他拿着热水瓶卯足力气，专门往人脑袋上砸。先后两个参与者不幸倒在楼道里，他想起对自己不依不饶的前女友，又去砸前女友的门，屋里响起前女友的惊声尖叫。几秒后，一扇病房门突然打开，两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大步走出房间，不等行凶者反应就已经启动道具，伸手探向对方颈后，咔吧一下，取下来一块洁白的骨头。正在咣咣砸门的男人突然丢失一块颈骨，瞬间陷入瘫痪，不受控制地栽倒在地。缩在不远处的几个参与者：“？？”道具【脱骨器（3级）】，启用后伸手摸向敌人的任意部位，你将顺利取出一块敌人的骨头。每个副本可以使用3次，每次启用时间10秒。直接拎出一块骨头导致对方瘫痪，虽然骨头洁白并不沾血，对方的皮肤也完好如初，但场面还是太惊悚了！楼道里鸦雀无声，过了良久，围观者里有人迟钝地反应过来……这两位行侠仗义的大哥好像是早上在楼梯间抢钱的那俩？？两个大哥踢了瘫痪在地的男人一脚：“我们这帮混子还讲究个盗亦有道呢，你这无差别攻击，你是畜生吗？”围观者：“……”大·混子·哥嫌弃地看着男人，蹲身扬起拳头就要给他致命一击。“等一下！！”远处响起女孩子清脆的喝止声。两个大哥不满的扭头，叶汐如同一阵风似的小跑过去，蹲在男人身侧看了看，还伸手探了探鼻息，在确定他还没死的瞬间面露喜色：“快快快，你们谁知道他住哪屋？”她看向战战兢兢的几个围观者，“他还没死呢！钱应该还在！快去找出来给钱不够的朋友们纷纷，拿去充押金做体检！”围观者：“……”物尽其用了属于是。于是瘫痪中的男人绝望地躺在地上，眼看大家把他仅剩的两千多块翻了出来，分给了两个刚好差一千多就能做体检的幸存者。这种伤害和侮辱并存的操作让他怒不可遏，可惜他全身都已经没有知觉，只能无力地接受这一切。这场风波之后，或许是意识到这里存在拥有攻击型道具且愿意维持秩序的玩家，住院楼里重新和平下来。晚饭后，护士和先前一样送来了晚上吃的药和第二天的检查单，叶汐看着面前和糖果一样的彩色药粒，慢慢理清思路，从结果往前反推，发现这个副本其实存在一脉相承的逻辑，一直在向她们暗示这个医院的真实目的。从一开始，那个来查房的医生就显得吊儿郎当而且敷衍，根本不像个医生的样子。给患者开具只有「心理暗示的」「无效的」药品，是假医院的一贯做法。非常好吃但收费过高的餐食，是留住住院患者的一种手段。内容五花八门的不靠谱海报，是在精准割韭菜……所以他们虽然以患者身份住在这里，但这里的医生对他们的病症根本说不出所以然，只是想一直把他们留在这里坑更多的钱而已。那么如果他们没能及时发现通关方法，等押金扣完会发生什么呢？是直接死亡，还是「祂」会编造一个和副本背景合理的结局？叶汐有点好奇，但当然不想体验。出于安全角度考虑，叶汐和陈晓燕第二天一早还是先去做了护士开具的检查。等到午后，她们各自取到了体检结果。——收费6999的体检结果，就薄薄两张A4纸。虽然各项的数值都标准到可以写入教科书，叶汐还是在心里骂了二百遍奸商。她们返回住院楼敲开主治医生的门，主治医生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电脑屏幕上也依旧是蜘蛛纸牌，看见患者进来都懒得遮掩。叶汐笑笑，走上前把体检结果交给他：“您好，我做了个全面检查，结果挺好的，应该没什么病了。您看要是没问题的话，帮我办理出院吧。”“全面检查啊？”主治医生紧皱起眉，“我跟你讲，外面那些体检机构其实不……”话说到一半，他注意到这份体检报告是自家医院出具的，声音一下子噎住。“行吧，看起来是没什么问题了。”医生悻悻改口，从抽屉里取出一沓纸，叶汐看到最上方写着「出院证明」。他迅速将证明填好，递给叶汐：“缴费窗口旁边的退押金窗口办手续。”“好，谢谢医生。”叶汐对面前一脸丧气的NPC表示了足够的尊重。陈晓燕和先前一样把叶汐做过的事照猫画虎地学了一遍，基本连台词都是复制粘贴。等证明开好，两个人一起按照医生的指点去找押金窗口，窗口在大厅最左侧的角落里，她们走过去时不经意地路过墙边悬挂的一只鲜红色募捐箱，叶汐于是又看到了熟悉的弹窗提示：“恭喜您发现彩蛋「集分箱」，您可以自由设定积分，投入箱中（投入数量需要是5的倍数）。”“……”吃过一次亏的叶汐面无表情地把弹窗关了，陈晓燕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东西，顿显兴奋：“你等一下！有彩蛋！我试试看！”“你别试……”叶汐哑音提醒，迎上陈晓燕的不解，三言两语把自己之前当大冤种的经过讲了一遍。但陈晓燕的思路和叶汐完全不一样。叶汐看重积分是因为她积分攒得快，不浪费的话真能买道具。但陈晓燕作为「平凡者」，虽然每次通关怪谈都能拿积分，但进入怪谈的概率极低，积分攒得也慢，动辄一二百分的道具她根本不觉得自己能有机会买到。客观点说，她甚至不觉得自己能活过那么多次怪谈。所以陈晓燕对攒积分买道具的事没多少期待，反倒眼前的彩蛋更让她好奇。所以在叶汐阻拦之后，她难得地在怪谈里「叛逆」了一回，没听大腿的话，还是投了积分，而且把仅有的10分都投了进去。结果果然无事发生。“哈哈哈哈哈真的是坑啊！”见无事发生，陈晓燕也没多心痛，简单吐槽了一下便掸了掸手，和叶汐一起去办手续。“您好，出院。”叶汐将出院证明递进窗口，窗口里的工作人员核对了一下信息，伸手摸过放在旁边的红章。“啪——”在红章盖下去的瞬间，白光笼罩而下。叶汐原本以为要走出医院才算结束，没想到这么直接，差点没反应过来。“恭喜通关「悦心医院规则怪谈」。”“押金结算：剩余6258元，将为您增加积分：63分。”也就是100:1，然后四舍五入。然后字幕消逝，又浮现出新的：“医院，是展现人生百态的地方。在这里，亲人之间也会算计，而你见到了仇人。”“没有对仇人下手，获得额外积分奖励：30分。”“曾尝试保护你的仇人，获得额外积分奖励，50分。”最后，到了她最喜欢的环节：“您可以选择对原有道具进行升级，也可以抽取新的道具。”叶汐没有犹豫，不假思索地点选「预言家」，把它升到了3级。现在这是最高级的道具了……但她打算把它卖掉！之前她只是觉得这个道具在人数过多的时候会比较鸡肋，但随着参加怪谈的次数越来越多，她发现这个道具的使用频率属实是低了点。所以升到最高换笔巨款，然后抽个新道具，对她来说是最合适的！白光散尽后，叶汐稳稳落在了地上，是她之前工作的那间病房。几秒后，陈晓燕凭空出现在身边，环顾四周之后，用尽全身力气中中呼了口气：“出来了啊！”“嗯……”叶汐点头，陈晓燕忽然转过身，狠狠抱住她：“还好有你还好有你！妈呀，我之前从新手副本侥幸出来的时候就在想千万别让我遇到第二次，不然肯定玩完，没想到第二次还能遇到你这种高手！我明天就去庙里上香去！”“哈哈哈哈哈！”叶汐笑出声，刚要说话，微信提示音接连跳了一串。她低头打开微信，刚刚恢复信号的手机上，消息刷了好几屏。叶汐草草扫了一眼，刚开始是主编有工作上的急事找她，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看她没回，又试着拨了几条语音。后来隔了一段时间，叶汐合理推断主编是去联系和她一起出外勤的同事去了，但陈晓燕他们也没回复，主编就慌了起来。再往后的消息就是主编和工作群里都在问：“人呢？”“你们还好吗？”“不会进怪谈了吧？”“不会真的进怪谈了吧？？”——群里的那部分，陈晓燕也看见了。叶汐刚要打字回复，被陈晓燕按住手机：“那个，雷海和李丛的事……”陈晓燕顿了顿，怀着一种前辈凭经验提点新人的心态提醒叶汐，“我觉得，咱们不要提他们了。”“嗯，我明白。”叶汐点点头，平静地在群里回复：“我和燕姐是进怪谈了，但现在已经平安出来了。”不提雷海和李丛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虽然他们的死跟她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如果让其他人知道他们四个在怪谈里见过，不知道会传出什么话。现实中的众口铄金有时可以比怪谈里的人心险恶更可怕。这条消息发出去，叶汐又若无其事地说：“我这边素材整理得差不多了，这就送回去。”同事A：“草，打工人打工魂啊？”同事B：“我们都下班了！你刚从怪谈出来，赶紧回去休息吧！”叶汐没理会他们的打趣，圈了下主编：“您还在公司吗？”“我有点事要找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