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花鸟市场规则怪谈（1）

荒郊花鸟市场。肖冷沉默地目送叶汐和谢江离开， 独自回到17号的办公室。今天隔壁的4队去出任务了，3队没什么事，大家都在摸鱼。肖冷从抽屉里翻出一个没用过的笔记本， 伏案写写画画。谢江……让他很紧张。但他很善于复盘，所以打算取长补短。肖冷在笔记本靠右的位置划了一条竖线， 将原本的横线本分出了一列小方格， 然后一边回忆，一边在左侧一条条地写下谢江刚刚做过的事情。送笔记（先斩后奏）、邀请叶汐看电影、一起吃饭、提出一起散步回家（或者开车）。还有，「叫姐姐」。肖冷盯着最后一项看了三秒，又把它划掉了。他支着额头看前几项， 翻来覆去地回忆，还是不太明白谢江为什么能让这些事看起来理所当然。而且，还能让叶汐理所当然地接受。他作为旁观者清晰地感觉到， 叶汐和谢江说话时很轻松愉快。凭什么。他怎么办啊？肖冷嘴角扯动，翻过一页，准备有样学样，按照谢江刚才的版本给自己翻写一个计划。“哎， 肖队。”杨歌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边，肖冷啪地一声拍上笔记本， 回头：“有事？”“两个临时会议。”杨歌把两份资料摆到他面前， “一个研究所的， 一个各行动小组的， 你去一个我去一个？”“好。”肖冷只扫了一眼就顺手拿起研究所那份， 在心虚的驱使下起身就往外走。“哎……”杨歌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想叫他的时候， 人已经出去了。她想说， 虽然是临时会议， 但也没有那么「临时」。下午一点才开会，他现在去干啥？！“魂丢了？”杨歌好笑地皱了皱眉，去忙自己的事情。“姐姐是不是夹不到这个！”西善大街的一家私房菜馆里，谢江意识到自己面前的南乳红烧肉离叶汐太远，直接拿公筷夹起一块，送到叶汐盘子里。“谢谢。”叶汐道了声谢，然后继续刚才的话题，“所以我不用考编资料了，麻烦你了，真是不好意思！”“这是好事啊，有什么不好意思！”谢江放下公筷又开始盛汤，盛好后放到她面前，满眼亮晶晶的崇拜，“现在考公那么卷，姐姐能让被上级主动招募，太厉害了！”叶汐不好意思地笑笑：“就是碰上了。如果真让我考，我其实不太有把握。”——这是大实话。一直以来，叶汐对自己的定位都是「平平无奇普通人」，从小到大在班里都是中等成绩，大学毕业后也从没追求过什么知名企业，找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作。在规则怪谈上具有「天赋」完全出乎她的预料。如果真的按部就班地考公……就像谢江说的，现在考公那么卷，她虽然会拼尽全力准备，但最终面临的结果可能依旧会是在笔试阶段拿个中等成绩，最终无缘面试。“这说明该姐姐走大运了。”谢江笑道，接着又皱起眉，眼里有点忧伤，“但这种部门是不是超级忙啊？以后还能约姐姐出来玩吗？”“我还真不太清楚。”叶汐哑笑，“以前我只管出任务，不管其他事情，感觉还好。但现在有了编制，工作量应该会变多，不过……”她回忆肖冷他们之前的状态，斟酌道，“应该也是一阵一阵地忙吧！比较清闲的时候，肯定还是可以出去放松一下的。”“那太好了！”谢江又笑起来，放下筷子，“姐姐先吃，我去下卫生间。”“嗯……”叶汐点点头，谢江起身走了。大约五分钟后折回来，继续吃饭聊天。等到吃完饭，叶汐喊服务员结账的时候却被告知已经付过了。她没好气地看谢江，谢江正在吃餐厅免费赠送的抹茶冰激凌球，被她眼风触及时傻笑：“庆祝姐姐入职，我请！”叶汐板起脸：“你再这样搞偷袭，我下回不出来了！”“别啊……”谢江立刻放下冰激凌，思索一瞬，忙道，“那要不姐姐请我看电影？最近没什么好电影……等过年找个贺岁片，怎么样？”“过年我要回老家的。”叶汐无奈，拿起手机上的购票app翻了翻，点开一个评分还可以的特效大片举到他面前，“正在热映，看不看？”“看！！”刚刚又吃进去一口冰激凌的谢江含着勺子疯狂点头，“我刚刚就是想喊姐姐看这个来着，我同学看了，说特别爽！”“好，那我买票。”叶汐笑着舒了口气，搜索马路对面购物中心顶楼的一家影院，找了个时间合适的场次，勾选正中央的黄金观影位，提交付款。傍晚五点，肖冷回家，路过叶汐的房门，抬起手谨慎地敲了两下。屋里没有回应，他叹了口气，打开自己的房门。坐到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呆。到底怎么追女生？他不懂啊。数米之外，电梯响了一声。正出神的肖冷原本没有注意到这不起眼的响动，但很快听到了无法忽视的聊天。“海底捞也有学生优惠！69折！下回一起去薅羊毛！”是谢江的声音。肖冷眼底轻颤，目光投向门口，沉默了两秒，起身走开门。他打开门的时候，叶汐正好也要开门。旁边的门突然打开，她自然而然地侧手看过去，谢江同样看过去，继而目露意外：“哥，你和姐姐是邻居啊？”叫谁哥———肖冷挑了挑眉。然后一边摸索谢江这种轻松自然的状态，一边尝试对叶汐开口：“没吃饭吧？我正要做，你要不要……”“我们吃过了！”谢江不假思索，笑容天真无害，“看完电影路过一家新开业的餐厅，凭学生证打八折，还送甜品，我就拉姐姐进去尝了一下！”说完他看看肖冷，突然意识到什么，紧张得睁大眼睛：“哥你是不是有事找姐姐？工作上的事情吗？我和姐姐在外面待了这么久，是不是耽误正事了？！”“不会，我年后才正式上班呢。”叶汐朝谢江一哂，谢江松气：“那就好那就好……”然后快乐地跟叶汐摆手，“那我先回去了，姐姐早点休息！”“嗯，慢走。”叶汐衔笑，“到学校告诉我一声。”“好，放心！”谢江边往电梯走边继续跟她挥手。他长得很文弱清秀，配合日系穿搭和栗色偏分的发型，看起来无比阳光。叶汐站在门口，直至听到电梯门关上才打算转身进屋，然后发现肖冷还站在门口。“……”叶汐看看他，“你是不是找我真有正事，在谢江面前不方便说？”“没有。”肖冷故作轻松地拉住门把，“我先做饭，做好给你送一份宵夜。”叶汐：“我不吃宵……”肖冷关上了门。吃也行。叶汐扁扁嘴，转身回屋。之后的十几天里，叶汐吃到过五次肖冷亲手做的饭，还收到过三次谢江闪送来的零食。在这一点上，谢江把自己富二代的属性发挥得淋漓尽致。他给叶汐送零食基本都是因为自己突然吃到了某种好吃的，就叫闪送给她送一份。但从他的学校叫闪送到17号要七八十块钱，可零食都不一定有七八十块钱。最夸张的一次里面只有一罐葱油小饼干，盒子上印着的建议零售价是23块，算上闪送，让它的身价足足翻了五倍。至于肖冷那边……怎么说呢，他的厨艺确实不错，不管是中餐还是西餐都很合叶汐的口味。但就是……他和她待在一起的时候好像太紧张了，弄的她也无法放松，然后空气里就会弥漫起尴尬。她对此不太理解。就像她不理解他到底喜欢她什么地方，她也不理解他这么大一个人，而且还管着一支队伍，为什么会在社交问题上水平这么差。人生，真的比怪谈更难懂啊！不过叶汐还是没跟好吃的过不去，偶尔也回一份小礼物给他们，避免欠太多人情。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加重的不适，是她开始感觉空虚了。尤其在她忙完「预言家」的交易问题之后，无所事事的负罪感与日俱增。这一点让她始料未及，跟丁部长说要年后开始上班的时候她脑补自己即将迎来一个多月的长假，明明觉得很爽来着。但仔细想想，其实基本从高二开始她就再也没长时间休息过。高二高三她拥有名义上的寒暑假，但其实都在补习、刷题，备战高考。好不容易考进B市的大学，也就大一的假期还算真正放松了一下，从大二开始她不是在考各种证就是在乐此不疲地找兼职赚外快，寒暑假都被压缩到很短。爸爸妈妈因此调侃她「掉钱眼里了」，但她觉得充实的生活很快乐。现在看来大概是一直以来的生活过于充实，她已经不适应躺平摆烂了。叶汐于是痛定思痛，拿定主意后给杨歌发了消息，委婉表达了——「我最近闲得长毛，如果有我能上手的工作可以喊我一起干」的想法。杨歌看到消息明显傻了，专门给她拨了个电话，语气非常不解：“汐汐你什么情况？丁部长生怕你后悔，专门叮嘱我们最近别打扰你，有啥事都等到年后再说，你自己怎么……打工人打工魂啊？？”叶汐干笑：“我最近看了20部电影，读了4本书，现在想干点别的了。”“那……行吧。”杨歌挠头，“最近有个外省的怪谈死亡率很高，挺让人头疼的，当地分队搞不定，要交给咱们。今天下午有个会，你来吗？”叶汐：“哪个省？”“H省。”杨歌道，“H省省会C市。你先来会上听听，参不参加行动回头再说？”叶汐深吸气：“我参加。”杨歌：“啊？”“这趟行动，我参加。”叶汐心情发沉，“那是我老家，我父母都在那里。”“啊……”看过叶汐简历的杨歌后知后觉地想起好像是有那么回事，哑声，“行……那今天下午三点，办公室见吧。”——之后的一星期，17号针对这个怪谈开了四次会。其实从之前的经验来看，这种会议对任务的影响微乎其微，估计95%的时间都是在做无用功。可即便如此，开会也依旧是必要的。因为怪谈里的一举一动都直接关乎生命安全，如果开十场会能规避1%的风险，那这十场会就全都值得。真正出任务的时间定在了1月28日。由于入口情况复杂，17号这次一共派出了16名队员，来自于4个小队，计划在可能出现入口的地方进行地毯式排查。在理想状态下，任务的终极目标依旧是摧毁怪谈入口，这个目标也依旧依赖于研究所提供的离子弹。研究所在原先的装备基础上进行了升级，希望这回能起到作用。如果这个目标完成不了，那么至少要和之前一样做到保护更多人平安离开，并且顺便吸取经验、整理怪谈报告，交给当地的怪谈分队。1月28日傍晚五点，队员们抵达任务地点。这次任务的地点在H省省会C市郊区的几座山间。这几片山间都有空地，早年乡村文娱生活单调，这些空地上就搭了一些戏台、舞台供那些专门游走在乡间的演出队使用，每逢有演出的时候，附近十几个村镇的居民都会赶过来，场面十分热闹。近几年互联网在全国范围内得到普及，直播、小视频风生水起，需要大家掐着时间出门才能看到的乡村表演就没落了。那些大舞台荒废掉，但空地依旧在，慢慢就成了村民们自发组成的集市，早上有人卖自家田里种的瓜果蔬菜或豆腐烧饼，晚上有人卖小商品小零食，逢年过节还有庙会和大集，原本也不错。但从大概一个月前开始，规则怪谈在这里出现了。根据之前粗略的检测结果，每周日傍晚5点到7点之间是怪谈入口开启的高发时间，每次会同时开启三个入口，但具体位置不一定，每次会吸收24个人。——怪谈每星期才开启一次，而且吸收的人数不多，原本应该是件好事。但结合这里的特殊条件，这成了一把双刃剑。一方面开启频率低当然会减少受害者，但另一方面，这个设定也让大家降低了防心，心存侥幸地觉得这种小概率事件砸不到自己头上。怪谈被发现的最初两三个星期大多数人还比较紧张，就算去赶集也至少会避开5点到7点这个时间段。但现在很多人连躲都懒得躲了———大家都觉得少则几百多则几千人同时出现的集市，吸收24个人，概率很低。相比之下，赚钱养家糊口才是最重要的。更要命的是，这个集市如果出现在B市或者省会C市这样的大城市，管理还比较简单。有关部门只需要在集市外围拉上警戒线，禁止居民进入，「祂」就无计可施。这个乡间集市却没有明确的边界，几座山间的空地都可以摆摊。甲乙之间的空地被禁封，大家还可以去乙丙、丙丁之间的，实在不行还能往山坡上走两步。想把几座山全都圈入警戒范围，当地又没有那么多人力。因此如果怪谈入口关不掉，17号整理一些经验也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即便怪谈里的规则会随机变化，当地分队依旧可以借此避掉一部分风险，然后尽量在每个周日都加入到集市中保护普通人。这是无奈之下最折中的办法。队员们抵达集市的时候，集市里已经张灯结彩。离春节还有十几天，很多大学都已经放假，外出求学的年轻人们纷纷回乡，商家们摆出充足的年货供大家选购，集市的规模达到了日常的三倍。17号的四个小队从不同的入口进入集市，通过对讲机保持联系，按规定时间互相确认状态。研究所派来的人在两公里外盯着屏幕远程监测入口动向，如果监测到异常，同样会通过对讲机及时告知队员们。3队这边这回参与任务的除了叶汐，还有身为队长的肖冷、副队长杨歌，以及任宁宁。四个人都是特殊身份者，根据怪谈机制，入口在他们身边开启的可能非常大。不过肖冷还是在进入集市不到五分钟的时候就买了一袋关东糖。那个关东糖应该是现做的，每根都有拇指粗，里面是空心的，外面裹着白芝麻，嚼起来很脆。杨歌中午没吃饭，听到那种酥脆的声音突然感觉很饿，伸手就想拿一根来吃，但被肖冷无情躲开。“……”对他的护食人设已经很适应的杨歌翻了个白眼，懒得说话，然而下一秒就看到他把那个牛皮纸袋递到了叶汐面前，口吻既殷勤又小心：“挺好吃的，尝尝？”叶汐原本正扭头看路边卖霉豆腐的小摊，觉得那一块块长着均匀白绒毛的霉豆腐怪可爱的，没注意他们在干什么。看肖冷递来关东糖，就很自然地拿了一根：“谢谢。”杨歌白眼翻上天，拿起对讲机，清了清嗓子：“亲爱的，我想吃关东糖，你一会儿买给我啊！”对讲机里所有人都在同一个频道，里面立刻传来1队队长张昭的抗议：“我操，执行任务呢，不秀恩爱成吗？”然后就是陈登宇的笑音：“好，我这边还看到花生酥，你要吃吗？”杨歌：“吃吃吃，多买点！我快饿晕了！”叶汐隐隐猜到刚才发生了什么，抬眼看着肖冷。肖冷回看，不无紧张地询问：“你也想吃花生酥吗？我去买！”“不吃！”叶汐十分干脆。肖冷低下头，显然有些受挫。杨歌见状心理平衡了———同样是秀恩爱，她和肖冷的区别在于她真的有男朋友，而肖冷能不能追到女朋友还两说呢！哼！杨歌暗搓搓地在那儿扬眉吐气，没过多久，对讲机又响起来：“关东糖和花生酥都买好了，一会儿给你吃！”杨歌笑逐颜开：“Mua！爱你！”——还没说完，她脑袋一沉，眼前发黑。与她感觉相同的还有身边几个人，大家不受控制地栽倒下去，身体软绵绵地失去知觉。意识再恢复的时候，叶汐闻到一股浓烈的汽油味。是那种比较老旧的大巴上常见的味道，叶汐小时候晕车严重，会因为这种味道吐到连胆汁都呕出来。长大虽然没那么夸张了，但依旧会因此反胃。“呃——”叶汐没忍住一声干呕，忙将身体前倾。继而又呕了两声，还好没吐出来。不远处传来一个和善的女声：“晕车啦？还好，已经到了，快下车缓缓。”正在逐渐恢复思绪的乘客们因为这句话而精神一振。大家不约而同地定睛看向窗外，在看到漫天黄沙的时候，绝大多数人都立刻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叶汐屏住呼吸，视线下移，很快找到了此次行动的目的地。「荒郊花鸟市场」。靠。之前他们虽然开了好几轮会，但其实对这个副本的了解很少。主要是因为死亡率过高，当地的分队先后派了四拨人进入怪谈，幸存者总共两个，还都受了不同程度的污染，先后自爆了。自爆之前，他们也基本无法正常交流，从疯疯癫癫的只言片语里大家知道这个副本似乎是个「市场」，但具体是什么市场、叫什么名字，全都一无所知。现在看到这个名字，叶汐浑身一股恶寒。先前她看到的怪谈名字有「无状」、「神往」、「悦心」、「星月」、「育良」，虽然画风各异，有些也神神叨叨，但没有一个比得上面前这个。「荒郊」，荒郊野岭……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地方。短暂的**之后，认清局势的乘客们知道抱怨没用，只好默默下车。走在叶汐前面的男士在经过售票员时停住脚步，拿着手机道：“我手机刚充了188块，怎么现在就停机了？你们这里信号不好？”售票员大方笑道：“是啊，山里信号是不好，有什么事回头再说吧。”两个乘客回过头，目露鄙夷：哪来的二傻子，不知道怪谈里没信号很正常吗？三个女生同时抬起眼睛，无声地看了他一眼。叶汐离他最近，直接伸手推他：“快走啊。”语气很不耐烦，贴在他背后的食指迅速划动，草草写了个「叶」。“不好意思。”肖冷抿笑睃了她一眼，加快脚步下车。杨歌是第一个下车的，正好站在前面数人数。等到最后一个也下来，她扬音：“一共24个人。”和他们之前获得的信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