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冬天

她们四人走上前去，很快就在主持人提供的座椅上坐了下来。那个被邀请来的社会学教授就坐在她们中间，笑呵呵地喝着水。这种规模的座谈会氛围并不算严肃，更加轻松一些。露易丝调查到主办方故意引导着氛围偏向朝让人畅所欲言的那边靠近，之前类似的活动也是如此，会议中充斥着各种免费的小礼品，而到最后参加会议的人只是需要填写一些冗长的问卷或者回答几个简单的问题罢了。露易丝联系过之前参加过这种活动的人，从他那里取得了一份问卷的截图。上面显示的问题也很简单，在自由的美利坚和其他话题比起来甚至一点都不敏感，它只是在通过不断深入的问题探索每一个人对于善恶的观点罢了。就像在为一场辩论比赛准备论据一样，露易丝暗自吐槽，哪怕是《星球日报》的记者也看不出来这些活动有什么明显的不妥之处。无知的观众收获精致的礼品，背后的那个人成功得到了他想要的数据调研。这次座谈会还是面向社会的，第一次引起露易丝注意去调查这件事情的其实是主办方在大都会大学内部开展的活动，分别面向大学中的兄弟会、姐妹会以及教授群体。那几次活动的规模就高多了，私密性更强，面向的群体内部也更难混进去。幸好露易丝在大学中有交好的教授朋友，这才获得相关的情报。顺着那些情报调查下来，露易丝已经参加过两次面向社会、规格较小的这种活动了。今天是她第二次参加，也是第一次那么幸运成为被选中的人上台。主持人先让她们分别回答了几个问题。“女士，你对超人有什么看法？”经过简单伪装的露易丝说：“他是个外星人，这点显而易见。关于他的风评，我想今天聚在这里的人都知道超人伪装下面隐藏着什么肮脏的东西。”早在之前的主持人和教授的对话中就透露出了他们对超人类的不满，露易丝顺着他们的话说了下去。16号女士似乎并不同意这场会议中所有人的看法，她坚定地说道：“超人是个值得尊重的战士。”台下传来一阵嘘声，能被参会前问卷中的隐藏问题筛选出来的基本都是大都会的超人黑粉。主持人反驳：“超人在天启星入侵的时候直接消失的事情可没有人忘记，甚至还有人看到过超人跟随天启星的那些飞虫一起伤害无辜的群众。”下面的人纷纷附和道：“我还保存着那个视频呢，他当时眼睛一发红把我亲戚家新买的房子都给切了。”“他也不是在天启星入侵的时候暴露本性，之前布莱克尼亚来的时候不也是……”将下方的窃窃私语收入耳中，戴着黑框眼睛的16号女士皱起眉：“正义联盟在后来的新闻发布会澄清过，那时候的超人遭到了黑暗君主达克赛德的控制，并非是他有意伤害人类。”“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怎么证明？我还说现在超人做的那些所谓的‘好事’都是莱克斯·卢瑟操纵他干的，并非是他的主观意志。”“真相并不会因为他人的言语而改变其本质，”16号女士并没有因为他人的反驳而感到恼怒，她认真地解释道，“正义大厅在达克赛德入侵后有此次事件的相关记录，如果你们有心深入了解这件事情的话，可以参考那边的文件。”她还想说些什么，但被主持人打断了：“抱歉，女士，但你说的事情偏离我们今天活动的主题了。让我们把话筒给下一位女士吧。”31号的梅斯特接过话筒，她“喂喂喂”了几声才开始说话：“超人还行吧，我还是更喜欢哥谭那边的超级英雄来着。”下面的观众反响比刚刚还要激烈，活像是梅斯特那句话直接辱骂他们糟糕透顶的人生一样，甚至有身上穿着反超人T恤的人愤怒地站了起来，指着台上的梅斯特说：“你在说什么狗屁，表子？哥谭那边有什么值得一提的超级英雄，快让人把那个没品的东西拉下去！”梅斯特听到这句话就不高兴了，她仰起头用话筒指着下面那个骂她没品的中年男人说：“找打吗，傻叉？还质疑我的品味，再说一句我把你的狗头拧下来！”眼见这两素质不相上下的人之间的对话立刻就变成了一场骂战，主持人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让安保把他们一起请了出去。阿尔弗雷德有些担忧地看了出口一眼：“梅斯特女士不会一出去就把人给杀了吧。”他应该跟着梅斯特出去看看的，只是现在还场上的几人的身份实在是出乎他们意料，为了防止接下来场面失控的时候他们不在，管家和西尔维娅都坐在原地一动不动。西尔维娅听见他的话赶忙发了条信息给梅斯特，他们俩看着不到梅斯特不到三分钟就发过来的图片，鼻青脸肿的中年男人歪歪扭扭地躺在垃圾箱里面，看上去还留着一口气。梅斯特还告状：“他出去之后就拿脸往我拳头上砸，嘴里面还念叨着脏话。我就随便教育了他几下。”31号梅斯特因为违反会议规定被请了出去，主持人说了些笑话缓解了下现场的气氛才把话筒递给下一位55号女士。55号女士自被选中之后就一直紧皱着眉头：“我对超人没什么看法。”现场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顿时更冷了，主持人的笑容僵了一下，他引导道：“超人成名那么多年，有人说他的出现是人类社会的灾难，也有人将他比作耶稣再世，你是怎么想的呢，女士？”55号说：“将他看成耶稣的家伙是蠢货。”总算又找到一个同意会议隐藏主题的观众了，主持人松了一口气，面上的表情都放松了下来：“刚刚教授的谈话中有提到超人阻碍了社会的发展，影响到了人类的进步，相信你应该也认可这个观点吧，女士？”“要是人类社会的进步与否全以超人为标准来评判，那才叫做可悲，”55号并不认可这句话，她继续说道，“但全然相信超人也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弱小者将自己的生死全押在强大的人是否仁慈上，是有些天真。”主持人呆了一下，反倒是坐在中间的教授点点头赞同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女士。”邀请上来的幸运观众四个里面一个是坚定的超级英雄拥护者，一个扰乱现场秩序的被“请”了出去，剩下的两个就成了主持人的重点关注对象。他紧接着问了不少关于超人类的事情，重点放在以超人为代表的超人类出现之后人类的境遇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人类的未来越来越让人担忧，但无知的人仍然被那些超人类的外表所蒙骗，不知道他们已经失去了什么。特意来打探情报的露易丝强忍着吐槽的欲望，微笑着回答主持人越来越神奇的问题，全球变暖就算了，怎么小日子往海里面到核污水都能和超人类扯上关系，这不是找到一件坏事就全往超人类身上砸吗。可能是她嘴角抽搐得太过明显，主持人中途还停下来问：“有什么问题吗，女士？”“没有，”露易丝蒙混过去，“我只是在想可以将我们的言论收集起来写一篇《为什么我们不需要超人》的文章了。”“说得好！”主持人都快被她的“捧场”感动地洒下热泪了，这才是他们今天活动想要的观众效果。成功敷衍完主持人的露易丝感受到一股颇有存在感的视线，她朝那里看去，只见因为力挺超人被冷落的16号女士正盯着她，注意到露易丝看过去，她还偷偷背对着众人和她打了个招呼。有点眼熟，特别是那副方正的黑框眼镜，因为她的位置和露易丝隔得最远，露易丝之前只匆匆打量了她几眼就跳过了，现在一看，那个人不就是——神奇女侠戴安娜·普林斯扶正黑框眼镜，观察着露易丝的表情从“你是谁”变成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她露出了完美的微笑，根本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起码现在的露易丝是猜不透，她还没摸清楚戴安娜为什么会在这里，就听见后面坐在自己旁边的55号女士已经和主持人相谈甚欢了。现在的场面并不方便露易丝和戴安娜谈话，她只能压下心中的疑惑继续骗过主持人。下台的时候她和55号被特意留了下来，穿着西装的男士给了她们两封邀请函，邀请她们参加下次更高规模的活动，据说还会有特邀嘉宾参加。露易丝看了眼55号，她是位年轻的女性，个子很高，室内暖气充足，她穿的深褐色的女式西装并不显眼。无框眼镜遮掩住她上半张脸的容貌和眼睛，但光是看她露出来的下半张脸就能看出她有一张可以去当模特的脸。“你好。”本着说不定可以多一条情报渠道，露易丝主动和她打了招呼，还说出了自己的假名。对方看到她伸出的手不知道为什么瑟缩了一下，但没过几秒还是握住了露易丝的手心，干巴巴地说道：“你好。”还没等露易丝细问她的名字，她就风风火火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在不远处等着露易丝的戴安娜挑眉：“你们之前认识？”“不认识，”露易丝疑惑地回答，“我的记忆力很好，但还是第一次见到她。”“你不认识她，但她认识你，”戴安娜说，“我能看出来她在隐藏什么。”露易丝打趣：“哪怕不用真言套索？”戴安娜爽朗一笑：“不是每个真相都需要真言套索才能看到。”会议不久后就结束了，露易丝和戴安娜朝阿尔弗雷德的方向走去，却见他们面前正站着那个没说名字的55号女士，她单手抱着那只像面包山一样肥胖的柯基，正和西尔维娅以及阿尔弗雷德说着什么。见到她们两人过来，55号下意识地就想要走。阿尔弗雷德见状稍稍提高了一点音量：“你今天下午有时间吗，莱拉女士？”“等等，你是莱拉？”露易丝那么多年普利策奖不是白拿的，其他人还要思考一下，她迅速就锁定了目标，只是眼里还是忍不住带着点惊讶。她上下打量着莱拉，依靠多年在克拉克身上练出来的透过外表看本质的功夫成功看出了氪星人的五官有些能和超人重合在一起。她的面部轮廓都像【超人】，因为她时常皱着眉，眉间也和那个【超人】一样有两条深深的纹路，看上去就不怎么好惹。莱拉有些烦躁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她显然想要和西尔维娅说些什么，但是矮个子少女用一张无辜脸看着她，原本责怪的话就被莱拉咽下去了，她无奈地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她们在外面随便找了一家甜品店。梅斯特后面也跟着上来了，她亮眼的粉色风衣是特质材料制成的，沾上的血随便用湿巾一擦就能擦干净。她见到莱拉还愣了一下，梅斯特指着她说：“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莱拉：“……”“我就戴了副眼镜，梅斯特。”见到梅斯特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实在是不想和werwer叫的比格犬拉扯的莱拉转移了话题，她看向对面的人：“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吗？”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戴安娜选择安静地旁观，她看到勇敢无畏的露易丝在桌子下方的手都缠在了一起，面对这位叫莱拉的女性，她看上去十分纠结。管家侠阿尔弗雷德成为这诡异的气质中第一个开口的人：“虽然你可能对我们感到陌生，但我们之前曾在玛格丽特女士的影片中了解过你的故事，莱拉女士。”他单刀直入，一刻都没耽搁。莱拉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她说：“这没什么，那个死电视机人就是这样，专门售卖别人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自从在她那里生活了一个月之后我就没想过会有什么隐私了。”听上去她曾经还和玛格丽特抗争过这件事，但结果并不如愿。莱拉说：“陈词滥调的话就算了，你们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找我吗？”阿尔弗雷德问：“只是想了解一下你如今的情况罢了。你在玛格丽特女士这边工作了多久呢？”“时间流速不一样，这个按照每个世界的时间会很难算，”莱拉拿起一杯柠檬水，“但按照我的体感时间，起码有3年了。”3年时间也没让莱拉和玛格丽特的关系稍微缓和一点，从她最开始对玛格丽特的称呼就能看出来。梅斯特插嘴：“我可无法接受在同一老板手下待上那么长时间。”西尔维亚用甜甜圈堵住了她多余的嘴。梅斯特不挑食，她只是平等地讨厌一切难吃的食物而已，这家店的甜甜圈味道还行，配着红茶刚刚好。莱拉和梅斯特的情况不一样，她和西尔维娅一样都是靠玛格丽特才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如果没了玛格丽特，她们两个根本不会存在。阿尔弗雷德知晓这件事，不由得在心中叹了口气。露易丝过了一会才问：“你这些年过得好吗，莱拉？”旁人会考虑很多的问题，但对于自己平行世界的女儿，露易丝最为紧迫的问题就是这一个了。莱拉捏住手中的玻璃杯，她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她注视着露易丝说：“还行。”为了让露易丝放心，她后面说了不少的话让自己看起来更体面一下：“玛格丽特虽然性格很烂，但并不是会主动折磨人的家伙。只要每次都按照她说的话完成任务，她不会刁难人。”“我过得很好，”莱拉在不知不觉中修改了她原来说出口的话语，“每次完成任务之后就可以休息，也没人来打扰我。”尽管每次的任务都很漫长，而休息的时间又很短暂。而那没人来打扰她的安静是因为从没有人推开过她世界的那扇门。但这些并不用在露易丝面前说出来。孩子是很难在大人面前隐瞒事情。露易丝还记得乔纳森以前每次撒谎他要回房间睡觉，目的是偷偷打开窗户和达米安去冒险的时候脚步声都飞快，她光是听到那到后面逐渐消失的脚步声就知道自己的孩子已经迫不及待地飞起来去推开卧室的门了。早就知道他会这么干的露易丝假装自己不知道，继续在桌前喝着咖啡赶稿。现在也是如此，莱拉表现得越平静，露易丝就越是知道那些风平浪静下的不容易。她与莱拉严格意义上是第一次见面，但平行世界的故事过于惨烈，露易丝难免对她产生过多的关心与在意。莱拉生活的世界来自于最高元首【克拉克】的一个梦境，倘若将那些假面全部撕去，用最苛刻的目光打量她的人生，会发现她的人生到最后只有两个人的色彩——一个是顾忌太多、无法给予她应有的爱的【克拉克】，另外一个是淡薄人性、全把她当成所有物使用的玛格丽特。露易丝张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能言善辩的记者到头来简单说道：“那就好。我这边随时有空，如果遇到什么事情的话你可以来找我……和克拉克，莱拉。”莱拉听到这个名字眉头都快搅成一团了：“你没告诉他我在这里吧。”超人不会偷听别人的对话，他对于超级听力的控制就像某个站对于敏感词的控制一样，只在出现敏感的词汇的时候才会投来视线，其他时候就像压根不存在一样。露易丝说：“没有。我想先取得你的同意再安排你们的见面。”莱拉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她现在两只眼睛写满了纠结。过了一会，在旁边的梅斯特快把桌上的甜甜圈吃完的时候她开了口：“这件事之后再说。我们先聊聊关于座谈会的情报。”露易丝将她之前调查的结果分享给了众人。戴安娜有些意外：“我还以为这只是普通反超人类聚会。”在露易丝的询问下，她告诉了众人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那家书店提供的香草冰淇淋味道不错，我在大都会的时候经常光顾。今天恰好在门口看到了座谈会的宣传就报名进去看了看。”看来只是一个“巧合”，露易丝还以为戴安娜那边有更有用的情报。西尔维娅扶着下巴问：“那么主办方后面的人是？”“莱克斯·卢瑟，”露易丝干脆地承认道，“虽然最后指向的是他的秘书茉西，但她对卢瑟忠心耿耿，并且她也不是会花那么多时间在这种事情上的人，可以断定在幕后指挥她的人就是他。”梅斯特打了个饱嗝，已经往胃里灌了一杯红茶的她继续喝着焦糖玛奇朵说道：“所以这件事有什么调查的必要吗？我怎么看今天的座谈会还有你之前说的相关活动都没什么问题。参加的人都好好活着，更不要说受伤了，他们做什么事情属于他们的自由。”“虽然他们去送死我也不会管啦。”她语气轻松地补充道。戴安娜因为这句话打量了她一眼。露易丝敲了下桌子，美式咖啡里面的冰块撞在一起发出脆响：“没错，光看这件事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哪怕是总统也不能阻挡美国公民追求自由的权利。”“怪就怪在莱克斯·卢瑟上，”阿尔弗雷德追问，“他最近还做了什么可疑的事？”不愧是阿尔弗雷德，他很快就明白了露易丝这里还有隐藏的情报。露易丝说：“卢瑟这个冬天都很安静，像条冬眠的蛇潜伏了起来。但我在黑市中的线人告诉了我一条情报，大都会的商人最近正在收购一种石头。”莱拉问：“氪石？”露易丝摇头，介绍道：“不，是日长石。一种能被情感与意志影响到的石头，只要将它通过某种手段和人类大脑连接在一起，人类的想法就能控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