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背叛》（下）

斯莫威尔小镇的事件已经结束了，原以为电影会直接结尾的迪克有些意外地看着屏幕，他说：“这个难道是开头的那一幕吗？”他还记得在电影的最开始的时候，有一个灰袍子的男人参加了埃尔皮斯家族的仪式，从仪式的主持人看，那个男人所处的时间是在20X9年而不是19X5年。接下来在20X9年时间线所有发生的事情都与这诡异的仪式有关。“不是，”提姆说，“这里的时间应该承接的是【神奇女侠】离开的点，你还记得吗？未来的娜奥米提起过，在招待完【女侠】之后她还有一场仪式。”差点被绕晕了脑袋的迪克一拍大腿：“刚刚是我想错了。这里的环境确实与开头出现的环境不一样，你说的没错，提姆。至于最开始的那场仪式——”“应该是灰蝙蝠。”杰森说。他一脸“这你都没看出来”的鄙视表情，说道：“他都和周围的人穿的袍子颜色不一样了，还会是谁？难不成是那个黑白色的领主？”杰森十分看不起领主超人的做法，他分析道：“既然【神奇女侠】都可以通过秘密举行的仪式穿越到过去，说明埃尔皮斯家的仪式中那些信徒并不是必要条件。领主超人和娜奥米狼狈为奸，他这种小人真的想要回到过去的话，肯定会让娜奥米偷偷举行仪式的，而不是在布满信徒的地方行动。”听着他的前半句话，提姆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确实会是领主超人做的事情。领主超人乍一看是高高在上的人间之神，睥睨着众生，可一旦细细解析他的行为，就会发现他的行动中透露着冰冷的利益至上主义。无论他做出什么事情好像都不让人意外，提姆这样想着，却发现他们刚刚一直提到了的一点，那一点虽然单个看起来很明显但是想要让19X5年和20X9年联系起来还是要绕几圈的。他说：“娜奥米和领主超人……该不会……”“他们从一开始是一路人，”坐在前面的布鲁斯接过话茬，他从领主超人出现在12岁的娜奥米那里开始就猜到了他们接下来干了什么，“早在19X5年，娜奥米就成为了领主超人的盟友。此后的时间，她都在等待着【克拉克】变成拥有白色披风的领主。”克拉克满嘴苦涩，这件事并不难看出来，布鲁斯一点他就明白了，他说：“后来，无论是灰蝙蝠还是【领主女侠】的到来都在他们俩的计划中。”“他们两个的合作涉及是不为人知的秘密，”戴安娜说，“所以没有人察觉娜奥米是领主超人的鱼饵。”她的手指向屏幕中那个诉说着斯莫威尔小镇故事的黑袍人：“知晓这件事大部分经过的人……应该就是当年被【克拉克】和娜奥米救下的邓斯坦。”屏幕中举着蜡烛的黑袍人身形矮小，宛如幼童，符合清洁工邓斯坦的身型。再加上能说出这件事的人想必对当年发生了什么也十分了解，缩小范围之后，就只剩下邓斯坦了。“你讲的故事太过跳跃了，”站在邓斯坦旁边的黑袍人不满地说道，“出现的主要人物的身份都说不出来。”另一边的黑袍人倒是帮邓斯坦找好了说辞，他说：“当年救了你的人想必是我们伟大神明的信徒吧！普通人的话根本不可能单手拎着你短时间穿越整个小镇。”在邓斯坦的口中，他被警局中的人迷晕之后是被两个矮个子的人救出来的，他说：“他们虽然声音稚嫩，但在当时的我看来，他们就是真正的英雄。”质疑和赞成邓斯坦的人都有，但在他们吵起来前，站在众人中间的黑袍女人轻轻拍了拍手，下一秒，房间内寂静得仿佛能听见人的心跳声。已然是成年人样子的娜奥米说：“这是一个很好的故事，先生。而且它符合我们的要求，这个故事脱胎于你的亲身经历，又有着不同于你以往无趣人生的味道。”“是吗？！”得到祭司肯定的邓斯坦格外开心，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旦看着眼前穿着黑袍子的女人他的嘴唇就像被胶水粘上一样一句话都吐不出来了，他只能移开视线，紧张地盯着手中的白色蜡烛上的烛火低声说道，“我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信仰我们伟大的主的……”燃烧的蜡烛上滚烫的白色蜡油滴在他的手背上，他却浑然不知，扭过头偷偷地笑着。“我们今天的故事分享到这里就结束了。”娜奥米说，她弯下腰接过邓斯坦手上的蜡烛。邓斯坦不敢看向她，却听到她问：“你知道当初救下你的人是谁吗，邓斯坦？”邓斯坦瞳孔一缩，他在斯莫威尔小镇那么多年来要说一点都没怀疑过当年的那个人是不可能的，但他从未说出口那个人的身份。他嘴唇蠕动：“我……”“嘘——”但娜奥米制止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她的食指轻碰他的嘴唇，将一切都堵在了邓斯坦的心口，她说，“既然决定保守秘密，那就要坚持到底。”她走到众人围城的圆圈正中间说道，环顾四周的人，心情愉悦地说：“接下来让我来讲述最初也是最后的故事吧。”在座的各位已经听过无数次那个故事了，但每次听她讲述的时候仍然心潮澎湃。而屏幕前的众人也听过那个故事，这个故事与【克拉克】初次来到埃尔皮斯宅的时候从地上捡起的纸张上看到的一模一样。娜奥米用抑扬顿挫的语气讲述了前两个分别向神明许下愿望的故事，第一个闯入者是来自异乡的农夫，他渴望神明帮他找到回到过去的路，神明赐予了他足够的金钱，给予了他回家的机会，他却因为考虑不周被人杀死了。第二个闯入者是即将离去的公主，她希望神明赐予她足够多的力量，可当迷雾遮蔽公主的眼睛后，她就失去了利剑。娜奥米说：“第三个人是得到一切的国王，他已然抛弃了一切。”“他渴望金钱，于是让强盗杀死了农夫，夺走了他的黄金。”“他渴望力量，于是用魔法欺骗了公主，取走了她的利剑。”“可他仍旧不满足，他给神明献上了一生的财富和力量，贪婪地说，神明啊神明，我拥有一切却还仍感不够，请你为我指明正确的路吧。”“神明应允了他的愿望。”“于是国王成为了神明最虔诚的信徒。”这就是在埃尔皮斯家族中一直流传的故事，只要听一遍就会明白，这是埃尔皮斯家族最初的发家史，他们找到了通往神明的路，在献祭上自己的一切后终于得到了神明的注视。从此，一切在他们眼底都比不上那位存在，而他们也成为了那位存在最忠实的信徒。在家族中一直流传的故事其实是规劝他们的后代无论是金钱还是力量都比不上神明的青睐。只看故事本身是这样的，但屏幕前的布鲁斯没忘记这部电影一直在暗示什么。现在看来，故事映照着谁已经很明显了，第一个农夫对应的是灰蝙蝠，公主指的是【神奇女侠】，而抛弃了一切又拥有着一切的国王则是领主超人。因为领主超人最早和娜奥米达成了合作协议，所以他们俩人成为了最后的获胜者。讲述完这个故事的娜奥米说：“现在，仪式开始。”和电影的最开头一样，娜奥米带领着众人一起呼唤了那个存在的尊名。四周的烛光闪烁了一样，娜奥米看着被选中的邓斯坦露出微笑。她拉着控制不住地发抖的邓斯坦来到了法阵中间，问道：“说出你的愿望吧。”“我的愿望……”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被选中的邓斯坦迷茫地看着地面上的法阵，他好像暂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安静了好一会，在他身后的人群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但娜奥米并未催促他。邓斯坦攥紧拳头，他下定了决心，低声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见领主超人一面。”后面的人群炸开了锅，有人愤怒地说道：“你怎么敢在这里提这个名字？如果不是那个蠢货的军队在追查我们，我们根本不用躲在这种地方举行仪式。”“没错！那个该死的领主，”有人咬牙切齿地说道，语气凶狠，宛如能从领主超人的脸上咬下一块肉，“我们正是被他压迫才聚集在这里的！”“他限制了宗教和魔法，禁止了毒|品和烟酒，烧毁了一切不利于他统治的书本，”人群的声音越来越大，他们怒吼道，“领主超人就是个疯子！”娜奥米对于眼前的一切早有预料，今天来参加聚会的人是由她筛选出来的痛恨正义领主统治的信徒，再加上仪式举行的环境本来就有让人的内心更加脆弱的作用，只要放出一根导火线，他们就会自己点燃那愤怒的火焰了。“别向伟大的主许那个愿望了，你个孬货，”他们冲矮小的邓斯坦吼道，“告诉我们伟大的主，让领主超人带着他的法|西|斯统治去死！”如果不是她还站在邓斯坦旁边，估计那些人都涌上来了。娜奥米冷眼旁观着他们的行为，一动不动，就在她决定今晚的这场闹剧的时候，却被邓斯坦牢牢抓住了手腕。邓斯坦好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他语气坚定地说道：“我一定要亲眼见到领主超人。我有好多问题想问他……”原以为胆小的邓斯坦会顺着众人的意愿改变自己愿望的娜奥米挑了挑眉，她笑着说：“你的愿望会被实现的，亲爱的邓斯坦。”她打了一个响指。一刹那间，白色的人间之神从天上降临。他俯视着众人，在他们露出惊慌神色的瞬间，炽热的热视线从他眼底喷涌而出，仅是绕着这间房间“看”了一周，地面上就只剩下倒在一起的身影了。血腥味和烧焦的味道混在一起，仔细一闻，空气中还有些腥臊味。娜奥米看着领主超人说道：“这次筛选出来的人里面有三十二区副区长的儿子。”“我会让领主绿灯把他管辖范围内的叛徒处理干净的，”领主超人将那些人的脸收入眼底，又和自己脑海中全球的人像一一进行了对比，“你还不下手吗，娜奥米？”通常被娜奥米选中的那个“幸运儿”都是由她亲自动手的，但今天娜奥米旁边的那个人却依然活着。娜奥米拉下自己的袍子，露出那张满是黑色文字的脸，她嬉笑着将邓斯坦推了出去，说道：“我们这次还引来了一个熟人，刚好他想见你一面，这个机会我还是愿意赐予他的。你说是吧，领主？”她一把抓下了邓斯坦身上穿着的黑袍子，让克制不住趴在地板上干呕的邓斯坦裸|露在他们面前。邓斯坦头一次直面这种血腥的场面，他的同类几乎在一瞬间就被领主超人夺去了生命，现在全变成了冰冷的尸|体。他看到那双洁白的靴子在他面前漂浮着，连地上的一点鲜血都没沾上。无情的刽子手干净得像高悬天上的月亮，而被他杀死的人们却永远地落入尘埃之中，连挣扎的声响都被吞没了。邓斯坦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他把自己胃里面翻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直到嘴巴泛酸才恢复了一点点理智。领主超人似乎对他这类人的反应早有经验，他一直和邓斯坦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既可以让躲开邓斯坦的呕吐物，又可以让邓斯坦的余光注视到他的披风和靴子，告诉这个男人他一直都在。领主超人说：“是你。”他的记忆力很好，一下子就从记忆中翻出来了邓斯坦的资料。眼前的男人和记忆中的那个完全不同了，在他的记忆中，邓斯坦虽然一直是这个性格，但好歹注重卫生，头发也是打理好的柔顺黑发。不过过去了几十年，邓斯坦就变成了一个形容邋遢的老人，他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告诉领主超人他离死亡已经不远了。邓斯坦勾起了领主超人的回忆，他已经很久没有特别关注过堪萨斯了，也不知道斯莫威尔居然出了这样一个反抗正义领主的熟人。能被娜奥米挑选出来的都是曾经和正义领主的统治做出反抗，又被她嫌弃无趣的人，她会定时举行一场小型聚会将这些听着传闻以为埃尔皮斯家能够实现所有愿望的人聚集起来。至于后面是生是死，就要看她的合作对象的意愿了。娜奥米盯着前方跪在地上的邓斯坦，不知道这位熟人会不会成为那么多次聚会唯一活下来的人。估计不会，她面上微笑的表情不变，邓斯坦知晓的东西太多了，领主不会让他活下来的。她说：“邓斯坦想见你一面，说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问你。”领主超人说：“哦？”他冰冷的目光投在邓斯坦的背上，原本打好腹稿的邓斯坦却发现自己在这种环境下连说出一句话都困难。他会说什么呢？娜奥米大概能猜出来他原本想问些什么，当年【克拉克】在斯莫威尔小镇的伪装并不是天衣无缝的，特别是他在进入初中之后便经常使用自己的能力在小镇上帮忙，多少还是露出了些马脚。但没人拆穿他。在后来【超人】出现在大都会的时候，纯朴的小镇镇民只会在电视机上看到他的采访时不约而同的微笑。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乐意为善良的【克拉克】保守这个秘密。等到【克拉克】的死讯传来，抛弃了人类身份的领主超人出现在世间的时候，那条消息便率先被领主的军队封锁了。虽然让他们签署了保密协议，但还是有不知死活的人想要挑战领主的威严，眼前的邓斯坦正是一个。娜奥米已经想象到邓斯坦旧事重提的时候领主超人不耐烦的神色了，她可要好好欣赏领主的这个表情。现在只希望邓斯坦在被领主杀死前还能说出些有趣的话。领主超人没有忽视旁边娜奥米看戏的表情，他有些厌倦地想，又来一个追随着过去的人。这些年来，总是有人在他面前问“为什么”，他的朋友问过这个问题，他救下的人问过这个问题，救过他的人也喜欢问这个问题。人们不厌其烦地说着有关过去的话，好像这样一说，一切就会重来一样。邓斯坦伸出手，抓住人间之神的靴子，他嘴巴张开又合上，干咳的声音从他破了洞的胸腔中发出来。他说：“求求你，放过我吧！求求你，我不想死！放过我吧，领主……”两行清泪从他的眼中冒出来，死亡的威胁让邓斯坦将一切都抛在了脑后，他全然忘记了自己原本的坚持，那些对于那个夏日的疑问、对于少年英雄的感激以及这些年来积攒的不解在这一刻全部被他抛下了。邓斯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仰视着全身上下一点污秽都没沾上的领主超人，疯狂地祈求道：“……救救我，我不想死，放过我，【超人】……”娜奥米噗嗤笑出了声，她说：“这个反应倒也在情理之中。”他差点低估了人类对于生存的欲|望，和活下去比起来，之前再有多少坚持都不值一提。领主超人面色不改，他弯下身来提起邓斯坦的衣领，让老人直视他浅蓝色的眼睛。没被热视线杀死让邓斯坦错愕地吸了吸鼻涕，他想朝领主超人露出讨好的微笑，但沉重的嘴角和抽搐的眼皮让他脸上是写满了恐惧和惊慌。在他期盼的眼神下，领主超人干脆利落地扭断了邓斯坦的脖子。邓斯坦双腿一蹬，身体僵硬地落在了地面上。眼见今晚最后一个人被解决了，娜奥米也开始了善后的工作。她走到那些人的尸|体前面，在每个人头顶用手指隔空写上他们的名字，每当她写完一个名字，原本倒在血泊中的人就直直地从地面站了起来。不过一会，房间里面再次站满了“人”。领主超人对此见怪不怪，他之前就见过娜奥米控制尸|体的本事。只是这种控制如果作用在强大的人类身上，实力也会大打折扣。还有一点，领主超人并不希望娜奥米拥有太强大的力量，并不是说强大的力量不好，只是这样的力量会让他们的合作关系变得不对等。领主毫不怀疑如果有一天一个有着比他还要厉害的故事潜力的人站在娜奥米面前，那个女人绝对会选择另一个人。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投入真心，倒是谈不上背叛。领主超人说：“【神奇女侠】的事情怎么样？”“很顺利，”娜奥米一边用魔法写着字一边说道，“她成功回到了过去，还差点杀死了你。”“她那么久还不死心倒是让我惊讶，”领主超人扶着下巴说道，“固执的这点和【戴安娜】一样。”他们没有谈起邓斯坦的事情。邓斯坦只是一个在今天出场的小角色，如果不是他恰好参与到了当年的那个夏夜，娜奥米和领主超人甚至不会让他多活那么几秒。在领主超人和娜奥米合作的这么多年，他杀死过无数个“邓斯坦”。领主超人优秀的大脑让他记住每个人的面孔和名字，但他从不在意。等到娜奥米将最后一个人，也就是邓斯坦利用魔法再次唤醒后，领主超人也匆忙告别了他在魔法界和宗教界插好的棋子。这些年来，娜奥米表面上被领主军队追捕，实际上她在领主追捕的军队背后担任着重要的角色。领主超人飞向高空，皎洁的月光照着他的来路，那些知名的和不知名的、反抗和沉默的、他曾经不问缘由就救过的和如今毫不犹豫就杀死的，全部洒在了这片广饶的土地上，在其他人还未察觉到的时候就融化了。安静得像是那个夏夜的小镇，收割机躺在麦田中，一动不动。羊拥挤得挤成一团，闭上了眼睛，不知道他们明天将要面对什么。那两个孩子一起跑过柏油路，他心里面藏着沉甸甸的秘密和对未来的期许，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那个承诺的背叛者。【克拉克】在天亮的时候发出几声惊呼，像是羔羊最后哀伤地叫喊。除了领主超人，所有人都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