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必定

书店明亮的灯光照在柏丽尔的头顶，她和特里同坐在一张桌子的对面，倒像是一对许久未见的朋友。特里同说：“想玩个游戏吗，柏丽尔？”“可以。”他拿出国际象棋的棋盘放在他们中间的桌子上，然后从怀中抽出一张空白的纸放在棋盘上方，一瞬间，那张空白的纸开始延长，以棋盘为地基，新生出来的纸张向上笔直地生长，又在高处向中间折去。那张纸变成了一个空白的正方体。特里同笑着说：“你先。”柏丽尔也没有客气，她取出创作者的手机，在手机屏幕上按下了几个字母：“狗。”一只狗出现在她面前的正方体内部，那个正方体对于它来说就是整个世界，它看不到创造出它来的柏丽尔，也看不到俯视着它的特里同。那只还没有钢笔笔头大的狗在白色的地板上撒谎，时不时倒下用自己的背部蹭一蹭地板。“我看过你的资料，”特里同看着正方体空间中的柏丽尔创造出来的小狗说，“里面提到你不喜欢狗。”他在自己前方的纸上写下了“狼”。正方体内部，一只狼突然从阴影处冒了出来，它嚎叫着靠近中间瑟瑟发抖的狗，在那只狗感到危机想要逃走的瞬间猛地扑上去咬住了狗的脖颈。狗越挣扎，狼的尖牙刺入皮肉的力度就越大，最终狗只能发出投降般的唔咽声，以求得活下来。但狼没有停手，他疯狂地甩动着狗的身躯，直到自己的敌人逐渐变得冰冷它才松开嘴巴，低下头吃着自己战利品的肉。眼见特里同的造物将自己的造物解决了，柏丽尔也不慌张，她说：“人的喜好总是会变的。你是怎么和达克赛德搭上线的？”她在手机里打下了“枪”这个字眼。一把猎|枪出现在啃食着血肉的狼的后方，在那只狼享受着食物的时候，枪声突然响起，子弹以极快的速度击中了狼的眼睛。那只狼连挣扎的功夫都被省下，它干脆地倒在了地上。“黑暗君主达克赛德对统治两个世界十分感兴趣，而且他对自己很有自信，”特里同说，“为此我给出了许多诚意，帮助他隐藏了天启星的踪迹。相对的，他也会帮助我阻拦那些人。哪怕是像我这样的人，站在两个超级英雄组织的对面也会感到苦恼。”还未说完，他在纸张上写上的字眼就已经出现在了正方体之中。无数子弹朝中间那个突然出现的人身上打去，但却像打到棉花一样陷了进去，没有戳破皮肉的实感。出现在中间巨大沙人朝开枪的人们咆哮一声，手掌往那边一拍，便有一群人被他拍进了土中。柏丽尔毫不犹豫地打下了另一个词。缩小版的复仇者联盟出现在正方体之中，他们疏散着周围的人，配合着将沙人围在了中间，手中的武器击中沙人，沙人躲避不及，他身上的沙粒被冲开一个大洞，沙粒散落在地板上。特里同好似知道她会用这个来对付他，他不急不忙地在纸上写上“内战”。在柏丽尔的注视下，原本还亲密无间的战士突然停下了攻击，他们争吵了起来，伴随着指责与误解，最终有一半以上的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正方体中间，而被留下的人坐在地上，像一盘散沙。特里同说：“许多年前，我曾见过他们反目成仇的样子。尽管超级英雄能拯救其他人，但他们却很难拯救自己。”柏丽尔知晓他说的是【史蒂夫】世界发生的事情，眼看正方体里面四处散乱的小人越来越颓废，柏丽尔眉头一挑，在手机上打下了几个字母。正方体的上方撕裂出几个洞口，几艘外星母舰出现在洞口中，下方的小人立刻就反应过来是敌人的袭击。他们想抵抗，但缺少着不少人的力量，就凭借他们几个人想要打斗对面的火力实在是太苦难了。就在这时，原本已经离开的同伴突然出现在了他们身边。美国队长的小人拉起钢铁侠小人的手，他挥舞着盾牌，呐喊了一声，复仇者联盟冲向他们前方的敌人。柏丽尔说：“超级英雄之所以会成为英雄，并不是因为他们拯救了自己。而是因为在危险来临时，他们总是会挡在最前面。”特里同说：“这就是我觉得他们厉害的地方了。要是人人都有超级英雄的力量，这个世界不会变得更好，但要是人人都有他们的品质，我们说不定能看到一个新时代。”“而后者远比前者要难。”他笑着说。柏丽尔没继续这个话题，她问：“达克赛德知道你想让两个世界相撞吗？”“他可能知道，”特里同回答，“我之前怎么说来着？他对自己十分有自信，自信他可以在两个世界相撞前解决那些超英，解决我。可他失算了，哪怕他现在杀死我，两个世界相撞的结局也不会改变。”柏丽尔打量着特里同：“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幸运的埃尔皮斯会在某一天得到那位存在灌溉的知识，”特里同指着自己的脑袋说，“而我只是对那些知识产生了好奇，然后深入研究了一下。”柏丽尔想起她从娜奥米记忆中得到的知识，她说：“最开始埃尔皮斯家族人获得知识是相同的，但如果记录到精彩的故事或者干涉旁人命运的程度加深，那位存在就会继续降下神谕。”特里同眼神古怪：“我可没想到我的‘女儿’会用‘神谕’这个词，你听上去像埃尔皮斯家族的纯血派。”而他正好与其对立。因为娜奥米·埃尔皮斯正是那个世界埃尔皮斯家族纯血派的首领，依靠她的记忆来了解埃尔皮斯家族魔法的柏丽尔没有否定。如果娜奥米在这里，根本不会和特里同废话，她恨不得下一秒就把眼前这个自大的簒夺者砍下给信仰的存在谢罪。特里同问：“你信仰祂吗？”“不，”柏丽尔说，“我不信仰任何存在。”她第一次在特里同脸上看到真情实意的笑容。他指着桌子上的正方体说：“时间差不多了，让我结束这场游戏吧。”正方体内部，复仇者联盟已经取得了胜利，他们欢呼着抱在一起，重新拯救世界的喜悦感弥漫在他们中间，不会再有任何人能将他们打倒了。特里同写下了一个新的词。“咔嚓。”一个摄像头突兀地出现在那群超级英雄面前，伴随着那声清脆的响声，打光灯、导演、助手……数不清的拍摄机器和制作团队的人出现在那群超英面前。原本还在欢呼的超级英雄们停下表演，他们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聊着杀青之后去哪里庆祝，然后从道具上走了出来。背后的绿幕昭示着这一切只不过是一次电影拍摄。柏丽尔笑了笑：“这倒是一个好方法，一切命运的安排只不过是一部电影而已。你以为那是自己的选择，其实是写在剧本上的必定结局。”特里同感慨道：“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我投资了很多产业，干涉了无数人的命运。就算这样，也花费了数十年才走到今天这步。而你花费了多长时间，柏丽尔？”他自问自答道：“不超过四个月，哪怕是天赋最高的人也不可能做到你这种速度。你没有感到好奇吗？”特里同走到柏丽尔的身后，桌上放着柏丽尔拿来的两本书，一本是《海边的卡夫卡》，一本是《俄狄浦斯王》。俄狄浦斯杀父取母，一生都被命运所玩弄。命运啊，特里同感叹一声，倘若柏丽尔没追到这边，他会留她一命的。他在计划开始前已经为她准备好了一切，富裕的家产、体贴的管家……她可以在两个世界相撞前享受这世间最美好的一切。柏丽尔感受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温度，她抬起头看向特里同，黄金般闪耀的瞳孔倒映出他的影子：“这句话应该问你，哪怕是天赋最高的人也不可能在几十年间拥有让两个世界相撞的力量，你不会感到好奇吗？”“我并不好奇，因为我已经知晓了答案，”特里同说，“你应该听说过一直在我们家族流行的故事，它有两个版本。那个存在在最后的交易中给我们指出了两条路，一条路是成为祂的信徒，而另一条路是成为祂。”特里同的瞳孔也是金色的，只是那颜色比柏丽尔要浅一些：“我选择了后者。只是后面那个选择相关的路几乎被纯血派堵死了，为此，我花费了许多年来找到最初那个恶魔赐予的礼物。”“想要成为祂，就必须完成一场仪式，”特里同的声音有些遗憾，他说出了那场仪式的条件，“命运、故事与空间，我献祭得越多，就越可能成为祂。但第一次仪式，我准备得不够充分，发生了意外，那个意外就是——你，柏丽尔。”第一次仪式开始在【史蒂夫】世界相撞的时间点，当时的特里同以为自己会成功，但那两个世界相撞与他的关联性不大，他失败了。“仪式中间出了差错，我企图篡夺的力量凝聚了一个婴儿，”特里同贴近柏丽尔的耳边，“你是我的造物。”而造物是无法把武器对准创造自己的人的。这也是柏丽尔经常在特里同这里碰壁的原因。柏丽尔拍开他的手，她说：“你当时还打算把我身上的力量移植到你身上，但你失败了。”“成功了一半，我所移植的力量是这副身躯和灵魂能承担的极限了，”特里同说，“起码我也能像你一样从他人身上汲取力量了，只是我的效率始终比不过你，同样的行动我只能获得你的万分之一。”他望向窗外，第二次仪式即将开始，等到这次仪式结束，他也可以获得一切。特里同说：“你敢出现在我面前，想必也留了后手，柏丽尔。天上正在播的那个东西是你的杰作，对吧？”特里同左手凝聚出一个木制的沙漏，右手凝聚出一本书，他说：“出于谨慎考虑，我不得不这样做。”他左手沙漏上端积攒的沙粒往下流逝，瞬间就只剩几颗还留在上端。而特里同右手打开的那本书也在不停地往前翻，停在书本的第一页。书本上的字迹开始变化，“柏丽尔·埃尔皮斯被【史蒂夫·罗杰斯】救下，带往了另一个世界”变成了“【史蒂夫】误以为自己救下了柏丽尔，但她在跨越空间的时候意外死在了通道里面”。特里同没有夸大他的行为，他不想给柏丽尔翻盘的机会，甚至花费了大量的能量从最初改写了她的人生，将她在最开始的世界抹除掉了。这样一来，也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那本书也变得越来越薄，最终只剩下两页纸，足够写下那个婴儿短暂的人生。柏丽尔的身体和那本书一样，一层一层书页做的皮从她身上蜕下，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黑色的文字，在触碰到地面的瞬间，黑色的字消失了，剩下白色的纸。她的身型变得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了一个婴儿大小的模样，在特里同的视线下化成了灰。特里同看着她消失的地方说道：“再见，柏丽尔。”……“安静。”玛格丽特挥了挥手，让一直在咒骂特里同的卢卡斯闭上嘴巴。她从观众席上站了起来，走向屏幕那里，屏幕上最大的几个格子之中，出现的是她的员工的脸。西尔维娅、梅斯特和娜奥米同时受到了柏丽尔的影响，她用上帝视角看得一清二楚。她取出里面属于柏丽尔的那个格子，四四方方的，大小如同国际象棋棋盘上的那个正方体。玛格丽特俯视着那家书店里面的情况，听见里面的特里同小人说了一声再见，她的电视机面庞上也露出了一个微笑。“走吧，卢卡斯，是时候去给埃尔皮斯家族的人一个惊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