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青臣愣在原地,不可思议地睁圆眼睛,看着马车里的男人。男人身形高大,看起来并不瘦弱,端坐在马车里,也像是一座小山。他一只手扶着帘子,同样认真地看着祝青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马车里光线不好,还是别的什么,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眉宇之间萦绕着阴郁之色。祝青臣睁大眼睛,久久没回过神,不是,这个人怎么知道他和李钺的暗号?他身强力壮的大反派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啊?!男人清了清嗓子,朝他使了个眼色,让他注意身后。祝青臣回过神,转头看去。只见陆继明黑着脸,从林家院子里出来了。他原以为这件事情无比简单,林惊蛰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野村夫,三言两语就能把他带走。谁知道他和他那个夫子这么难缠,竟然不肯跟他走。他正焦头烂额的时候,他那个便宜大哥又来了。弄得他一个头两个大。翩翩公子的形象彻底维持不下去了,陆继明阴沉着脸,走出院子。在祝青臣回头看向他的时候,他马上调整好表情,朝祝青臣扯出一个温润的笑容:“祝夫子。”祝青臣顺势问:“马车里的这位是?”陆继明笑着回答:“我的兄长,陆榷。”祝青臣心下了然。还真被他猜中了,陆继明是文远侯府的二公子,就一定还有一位大公子。此时,这位大公子就靠在马车窗边,好整以暇地看着祝青臣。没错,是我,大反派。祝青臣轻轻地朝他“哼”了一声,随后转过头,对陆继明道:“怎么?侯爵府和昌平伯爵府合为一家了?伯爵府认孩子,要劳动侯爵府的两位公子大驾光临?”有大反派站在他身后,祝青臣说话更无所顾忌了。反正天塌下来,有大反派扛着,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根本不怕!陆继明不想让陆榷知晓“真假少爷”的事情,连忙把祝青臣拉到一边,低声解释道:“不是,兄长并不知晓此事,兄长是因为身子不好,随我一同外出散心来的。”这也是他此次出门的借口。带着自己的兄长出门散心。兄长去散心,他来林家村找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林惊蛰带回去。没想到陆榷竟然跟过来了。祝青臣听见“身子不好”四个字,也顾不得陆继明这边了,连忙回头去看陆榷。——你真的身子不好?陆榷朝他笑了笑,朝他做了个口型:“没事,反派设定而已。”祝青臣还是不太放心,陆榷悄悄挽起衣袖,简单展示了一下自己精壮的小臂,祝青臣这才放下心来。他转回头,对陆继明道:“陆二公子请回去吧,我方才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就算陆二公子说的都是真的,我和惊蛰也不会因为您的一句话就去京城。”“公子若有心,便请帮我转告伯爵府,若要认亲,请亲自登门,滴血验亲,辨清真伪;若是伯爵府不想认亲,那便算了,此事到此为止,我与惊蛰一定会守口如瓶,请他们放心。”陆继明的目光扫过祝青臣和林惊蛰两个人,最后停留在林惊蛰身上。祝青臣戒备心太重,油盐不进,从林惊蛰下手比较好。他温声道:“惊蛰,你放心,我绝对不是骗子,你跟我进京一趟,不过五六日路程,到了京城,我马上带你去伯爵府。”“倘若你不是伯爵府的儿子,我会亲自送你回来,也会给你一百两银子,作为给你的补偿;倘若你是伯爵府的儿子,那岂不是皆大欢喜?”“他们不是不想来,而是病了,你去见见他们,也算是发发善心,好不好?”林惊蛰乖乖地站在祝青臣身边,揪着自己的衣袖,神色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好。”从头到尾,他都怀疑陆继明是骗子。陆继明越是急着让他去京城,他就越觉得陆继明像骗子。祝青臣伸出手,将林惊蛰护在身后:“陆二公子请回吧。”陆继明深吸一口气,道:“祝夫子一定要如此行事?我堂堂侯府公子,请不动你们两个?你可要想清楚了——”他压低声音,咬牙道:“伯爵府和侯爵府是你们得罪得起的吗?”祝青臣淡淡道:“这与公子无关,是伯爵府行事太过分,我与惊蛰不求伯爵府哭哭啼啼找上门来寻儿子,但至少他们应该到这里来。”“是他们提出的这桩官司,理当由他们过来,难道不是这个道理吗?我是读书人,一听见伯爵府就死皮赖脸地带着学生贴过去,岂不是太失了分寸?日后要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当然了,若是伯爵府上下全都病倒了,果真无暇顾及此事,那我们可以报官……”祝青臣一说报官,陆继明马上一激灵,方才的气焰都消失了。他连声道:“不……不能报官,不能报官。”祝青臣看着他,挑了挑眉,故意问:“为何?”陆继明义正言辞道:“此事事关重大,又是伯爵府家事,一旦报官,传扬开来,如何是好?”祝青臣微微皱眉:“有何不好?有官府出面,查证此事,拨乱反正,岂不更好?”“不可。”陆继明正色道,“子真……伯爵府里的那位小公子,他也是无辜的,若是报官,日后他该如何在京中自处?”祝青臣“恍然大悟”,拖了长音道:“噢,原来如此啊。”祝青臣知道,他绝对不会报官的。所以他提报官,也只是为了激一激陆继明,让他别再废话了。要么报官,要么赶紧走,别用什么伯爵府侯爵府来威胁人,他不怕。祝青臣最后道:“既然伯爵府不报官,那就请陆公子把话带到,多谢。”“既如此……”陆继明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点头应了,“我会把话带到的。”“公子请回吧,我们还要继续给林老三办丧礼,就不送了。另外——”祝青臣看着他,欲言又止。陆继明忙道:“祝夫子改主意了?”“不。”祝青臣看着他,眼中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我只是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问陆公子。”“你说。”“陆公子与昌平伯爵府,是好事将近了么?”陆继明一听这话,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仍旧嘴硬道:“我们两家是世交。”祝青臣笑着道:“陆公子如此为伯爵府奔走操劳,我还以为,你们两家……”陆继明道:“我与子真……就是伯爵府里的那位公子,从小一起长大,他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此次前来,也是受他所托。”“原来如此。”祝青臣颔首,“虽说如此,但毕竟是伯爵府的家事,还是请他们自己来吧,万一被旁人误会,是陆公子被错换了,那就不好了。”陆继明不是喜欢易子真吗?不是因为易子真指哪儿,他打哪儿吗?祝青臣偏偏要在他们之间,埋一颗挑拨的种子,等待日后生根发芽。“陆公子,请回吧。”祝青臣朝他伸出手,礼数笑容无可挑剔。陆继明只能上了马车,临走时,还请祝青臣和林惊蛰再考虑考虑,若是改变主意,他们现在就可以走。结果,师徒二人站在院子门口,神色是如出一辙的坚定,毫不动摇,连动都不动一下。村里土路太窄,陆继明的马车又太大,根本没办法掉头,所以只能继续往前赶,一直到前面的空地上转一圈。祝青臣看着陆继明离开的队伍,没忍住笑出声来。昨夜里刚下过雨,村里的土路被泡了一夜,全是泥巴。那五辆笨重的马车,车轮碾过黄泥,好几次差点陷进去出不来。跟在马车旁边的侍从们,就更可怜了,一脚一个黄泥窝,差点连鞋子都拔不出来,被折腾得够呛。直到现在,祝青臣也想不明白。陆继明自己坐一辆马车,后面那四辆马车是干什么的?不让人上去坐,也没载什么东西,若说是给林惊蛰坐的,那他坐一辆也就够了,剩下三辆要干什么?就为了衬托高岭之花主角攻神仙一般的出场?那也太造作了吧?不知道这陆继明到底是怎么想的。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要悄悄把人带走,一边又摆排场、摆阔气,竟然弄了五辆马车,一堆侍从,一点都不怕引人注目。这不是自相矛盾吗?原书既要给陆继明安排所谓缜密的心计,又要给他神仙一般的出场,惊艳众人,看呆惊蛰,结果弄成四不像。处处矛盾,处处是漏洞。看着陆继明的队伍远去,祝青臣收回目光,转头看向陆榷,走到他的马车边。陆榷低声道:“等他走了,我来找你。”“嗯。”祝青臣点点头,“你现在住在哪?”“城外庄子里,你别过来,我来找你。”“我知道。”目前这个状况,最好还是不要暴露他们认识的事情。两个人低声说了两句话,陆榷便要回去了。陆榷乘坐的马车倒是轻便,车夫在院子门口就转了个弯,直接掉头向回。祝青臣目送他离开,转过头,对林惊蛰道:“把林老三的牌位拿出来吧。”“是。”林惊蛰转身回去。祝青臣朝院子里的村民们行了个礼:“多谢各位相助,葬礼继续,有劳诸位了。”村民们都摆手说没事,林惊蛰是小辈,他们多照顾是应该的。祝青臣又向村长道了谢:“多谢您了,若不是有您老在这儿坐镇,我和惊蛰都得乱了阵脚。”这番话村长很是受用,他捋着花白的胡须,朝身后的村民们一挥手。“好了,别议论了,抬棺的快去抬棺,做饭的在家里做饭。趁着现在天气阴,赶紧把林老三给埋了,等会儿日头出来了,有你们好受的。”林惊蛰披麻戴孝,抱着林老三的木头牌位,走到最前面。几个青壮年吆喝一声,便将棺材抬了起来。村长在前面招手,大喊一声:“走!”祝青臣陪在林惊蛰身边:“没事,走,夫子陪着你。”……另一边,陆继明无功而返。他独自坐在颠簸的马车里,再也忍不住,一拳砸在马车厢壁上。原本以为是无比简单的一件事情,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弄成现在这样,乱七八糟的。他到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他怎么就被祝青臣给打发了,还被他教训了一顿。虽然他心里不舒坦,可他也不得不承认,祝青臣说的话都有道理。对啊,既然是伯爵府认亲,为什么伯爵府自己不来?对啊,既然是奶娘说出了一切,为什么不让奶娘跟着他来?对啊,这明明是伯爵府的家事,为什么要他一个外人来?伯爵府害怕事情传出去,坏了易子真的名声,难道就不怕坏了他的名声?难道伯爵府就没想到,他可能会被当成骗子?会碰钉子?既然让他来了,那就算是求他办事,他也不能白白奔波、白白担风险吧?结果伯爵府稳坐京城,他在外面被人数落,简直是……陆继明开始后悔了。他不该因为易子真在他面前哭了几声,就忙不迭把事情答应下来的。现在好了,原本不关他的事,他自己惹了一堆麻烦。陆继明气得又砸了一下马车壁。外面的车夫听见动静,问了一声:“公子?”陆继明马上恢复温润的模样:“马车太颠簸,我摔了一下,不妨事。”回到庄子,陆继明下了马车。陆榷不用绕路,已经回来了,就坐在正堂里喝茶。陆继明看见他,又想起还有一个麻烦没解决,也不知道陆榷看出来了没有。陆继明抿了抿唇角,快步上前,喊了一声:“兄长。”陆榷淡淡地应了一声:“嗯。”陆继明试探着问:“兄长今日怎么跟着我到了林家村?”陆榷摆弄着案上的茶盏,语气毫无波澜:“你一大早就出了门,我问侍从,你去哪了,他们便带我过去了。”陆继明还试图掩盖:“我与那户人家的儿子是旧相识,他父亲过世,我过去吊唁一番,没有告诉兄长,是我之过。”陆榷不语,陆继明又道:“此次陪着兄长出门散心,原本是盼着兄长能调养身心、早日康复,不想此处穷乡僻壤,兄长平素所用的一味药缺了,我须得回京城一趟。”陆榷神色淡淡,依旧不语。他知道陆继明要去做什么,陆继明走了更好,他就可以去见祝卿卿了。陆继明继续道:“这几日就请兄长留在庄子里,我回京一趟。”“嗯。”把陆榷蒙骗过去,陆继明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去收拾行李,准备回京传信。他现在只想快点把伯爵府的人弄过来,自己抽身而出,别的什么,他都不想管了。……林家村后山。村长给平时作恶多端的林老三挑选了一个不怎么样的坟地,在山坡背阴面,阴森森的。土坑是早就挖好的,把棺材抬到山上,放进土坑里,堆个小坟包就行,连墓碑都没有。林惊蛰抱着牌位,在坟包前给帮忙的村民们下跪磕头:“多谢各位长辈,多谢村长,等我长大了,我一定报答大家。”村长连忙把他扶起来:“好了好了,你爹死了,日子还是得过下去,遇到事情可以来找我们。祝夫子有心带你,你就要好好跟着夫子学,说不定以后有大造化呢。快,给夫子磕个头。”祝青臣笑了笑,扶住林惊蛰的手臂:“村长放心,以后这孩子我来管。”“那就最好不过了。”给林惊蛰找到了好去处,村长喜笑颜开,推了他一下,“快呀,给夫子磕头。”“是。”林惊蛰认真地看着祝青臣,“夫子。”林惊蛰坚持,祝青臣也没有再阻拦,轻轻松开他的手,微微侧过身子,没有受全礼。林惊蛰跪在地上,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又大大地喊了一声:“夫子!”“嗯。”祝青臣点点头,把他扶起来,帮他拍拍身上的灰。林惊蛰傻乎乎地朝他笑了笑,又喊了一声:“夫子。”村长高兴了:“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你们师徒慢慢说话,再祭拜一下。”“好。”祝青臣笑了笑,“村长慢走。”“诶。”村长朝他们摆了摆手,便带着人离开了。祝青臣目送他们离开,看着他们消失在视线之中,才转回头,问林惊蛰:“你要祭拜一下吗?”林惊蛰小声问:“夫子,我可以不祭拜吗?”“当然可以!”师生二人直接把准备好的贡品卷走,到山坡阳面,找了个阳气十足的地方坐下。开吃!系统都震惊了:“臣臣,你怎么带着学生吃供品?”祝青臣理直气壮:“这不是还没来得及供上去吗?”“你可是个古代人啊!你怎么一点都不迷信?你就不怕林老三来找你?”“他活着的时候我都不怕他,他死了,我就更不怕他了。”祝青臣啃了一口抹了腮红白面馒头,“这些东西给他吃,太浪费了,他不配。”祝青臣转头看去,林惊蛰坐在他身边,双手捧着馒头,也啃得起劲。不愧是我的学生!系统最后问:“你真的不怕?”“有一点怕。”祝青臣振振有词,“所以我特意带学生找了个阳光充足的地方吃,杀杀晦气。”“……”师生二人就这样吃了一碟馒头、一碟点心、一碟果子。最后,祝青臣没忍住打了个嗝。这是他进入这个世界以来,吃得最饱的一顿了。林惊蛰也一样,这是他出生以来,吃得最饱的一次。他按了按自己微微鼓出来的肚子,体会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祝青臣笑着看他,喊了一声:“惊蛰。”“嗯?”林惊蛰抬起头,“夫子,怎么了?”“你对那位陆公子说的事情怎么看?”“他肯定是骗子。”林惊蛰笃定道,“夫子之前提醒我过我的,他太着急了,一心想要带走我,一看就是骗子。”“嗯。”祝青臣点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不错。”林惊蛰自信起来,腰都挺直了一些:“夫子教的我都记在心里。”祝青臣又问:“那如果,陆公子说的是真的呢?你怎么想?”“我……”林惊蛰忽然小声下去,“我不知道。”“没关系的,就当是跟夫子闲聊。”“嗯……”林惊蛰低下头,随手揪着脚边的野草。其实他心里有预感。陆继明说的,可能是真的,否则夫子也不会跟他聊这么久。可是他不敢想,如果是真的,他该怎么办?他不说话,祝青臣也不催他,只是安安静静地陪着他。良久,林惊蛰才开了口:“如果陆公子说的是真的,那我觉得……”他又停顿了好久:“那我觉得,那个什么伯爵府,根本就不在意我。”“就和夫子说的一样,如果我是他们的亲生孩子,他们为什么不自己来找我?要派一个人来找我?隔壁村的人丢了一只鸡都会全家去找,我是他们的亲生孩子,他们却不来,没有道理。”“刚才夫子说要报官,陆公子却说,不能报官,如果报官,那个人的名声就毁了。他们在保护那个人,不想让他受到伤害,可是他们都没有想过我。”林惊蛰小声道:“我才好不容易等到林老三死了,我是很想要新的家人,但不是随便一个人来跟我说两句话,我就会跟着走的,我又不傻,万一他们把我卖了怎么办?”祝青臣点点头,有意问:“有道理,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现在就……”林惊蛰道,“回家,收拾一下家里,田里的庄稼好久没管了,得照顾一下,然后房子也得收拾一下,最好去去晦气。”他语气坚定:“要是那个陆公子说的是真的,他们自己会过来的,我不会因为他的两句话,就上赶着去京城认亲,我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好,就这样办。”祝青臣把供品碟子收拾一下,站起身来,“回去吧。”林惊蛰提着竹编的小篮子,和夫子一起走在回去的山路上。“夫子。”“嗯?”“如果那位陆公子真的是贵公子,那您怎么能三言两语就让他离开呢?您真的是京城里的权贵吗?您在京城里真的有很多学生吗?”“那当然了。”祝青臣语气笃定,“为师可多学生了。”“那我能排到第几呢?”“太多了,数不清,根本数不清,跟天上的星星一样数不清。”他又开始胡咧咧了,系统默默地飞远一点。回到家里,前来帮忙的村民已经帮忙把午饭做好了,招呼他们来吃。祝青臣和林惊蛰对视一眼,师生二人都被供品撑得吃不下,只能假装悲痛,躲回了房间。下午,村民们都散了,林惊蛰挨个儿跟他们道了谢,送走众人,随后回到院子里,开始打扫。现在,他可以认认真真地打扫自己的屋子,再也不用担心林老三回来,把房子弄乱了。他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把从前的晦气都扫到门外去,打扫完屋子,又扛着农具,去田里侍弄庄稼。为了林老三的葬礼,祝青臣也有几天没教学生了。他把为数不多的学生集中起来,教他们认了几个字。傍晚时分,几个小孩一边说着“夫子再见”,一边跑出院子。正巧这时,一辆马车在院子前停下。陆榷掀开帘子:“祝卿卿,上车。”祝青臣朝他招招手:“你下来,被别人看到我上你的车就不好了。”陆榷顿了一下:“你上来,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我不饿,你下来。”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陆榷就是不肯下车。祝青臣没办法,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人发现他,提起衣摆,要爬上去:“来了!”陆榷掀开帘子,稳稳地扶住他的手臂:“过来坐。”马车里有些暗,祝青臣爬进去,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东西,一声轻响。祝青臣回头看去,把倒了的木头拐杖扶起来。等一下!木头拐杖?哪里来的木头拐杖?祝青臣抬起头,认真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低头看他的腿:“李那个,你……”陆榷把左脚往边上藏了藏:“那个是打狗棍。”祝青臣迅速扑上前,想要掀开他的衣摆看看,结果一下扑进陆榷怀里。陆榷一把抱住他,祝青臣手脚并用,努力挣扎:“李那个!”陆榷把他按在怀里,吩咐车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