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心,太恶心了!祝青臣趴在洗手台前,干呕不止。薄总,薄氏集团,就是收购宋淮书项目的那个集团,郁氏集团的竞争对手。难怪,难怪任务已经完成了,系统还不让他走,原来这里还有一个联动任务。他忽然觉得,这些狗血文就像是一些循环。郁白是资助人,安遇是被资助人,可不论他们的身份怎么变,不论他们是出钱的,还是花钱的,受虐的人永远都是他们。永远都不会改变。这时,和他一起来的两个老师赶到他身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递来拧开的矿泉水。“祝老师,没事吧?吃坏肚子了?”两个老师关切的声音让祝青臣慢慢回过神来。祝青臣拧开水龙头,双手捧着冷水,泼在脸上,使劲搓了搓,好让自己清醒一些。钟老师递来面巾纸:“给。”祝青臣接过纸,捂着自己的脸,闷闷地应了一声:“谢谢。”“没事吧?要不要叫乘务人员过来?他们那儿应该有药,或者帮忙问问火车上有没有医护人员?”“不用不用。”祝青臣连连摇头,“我只是有点晕车。”晕车?两个老师对视一眼,不太确定地问:“火车也会晕啊?”“嗯。”祝青臣把湿透了的面巾纸丢进垃圾桶里,又从他们手里接过矿泉水,抿了一小口,“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不用打扰工作人员。”“行吧。”他坚持如此,两位老师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把他扶回位置上,让他坐着休息。钟老师细心,从行李箱里拿出毯子,给他盖上,又拿出风油精和创可贴,滴一点风油精在创可贴上,再贴在祝青臣的手腕上。这样可以缓解晕车。祝青臣被两个老师像照顾小孩一样照顾着,有点不好意思:“谢谢。”“不用客气,你歇一会儿吧,马上就到了。”“好。”祝青臣闭上眼睛,就歇了二分钟,马上又睁开眼睛。他拿出手机,给郁行洲发了消息:【你知道了吗?联动世界的事情?】随后他又放下手机,拿出云岩当地高中提供的学生资料。云岩是个小县城,重点高中就只有一所。学校当然希望学生们能考上更好的学校,因此早早地就把成绩优异的学生简历发过来了。祝青臣记得他之前就看过安遇的资料。对,找到了!祝青臣从一叠资料中挑出一张。姓名:安遇就读学校:云岩县第一中学班级:高二(6)班学生自述:……是安遇自己填写的,笔迹工整,一个涂改都没有。简历上还贴着照片,瘦瘦小小的学生,穿着黑白间色的冬季校服,站在蓝色的背景布前,眼睛里亮着光,仿佛要透过照片,看向照片外的世界。只一眼,祝青臣就忍不住想流泪。这么好的一个学生,一直在被糟践,小的时候被父亲糟践,好不容易考上大学了,被资助人糟践。祝青臣使劲薅了两把头发:“系统,你怎么不早让我过来?”系统拍拍他的脑袋:“对不起,我也没办法,这些都是随机的。”祝青臣气得呜呜直哭,吓得两个老师赶紧问他:“怎么了?晕车这么难受?还能参加工作吗?实在不行就……”祝青臣连忙抬起头:“我可以!我没事!我要参加工作!”正巧这时,列车员通知:“云岩站到了,云岩的准备下车。”祝青臣抹了把脸,平复好心情,和两位老师一起,把行李从架子上拿下来。祝青臣拖着行李箱,走下火车,眼神坚定。……云岩县第一中学,简称县一中。学校那边一向很重视招生组,早早地就派了老师在火车站等候迎接,各级领导都到了。简单握手,相互认识一下,一中老师们便招呼他们上车。“二位老师舟车劳顿,先去酒店休整休整,看下午还是明天……”“下午。”钟老师笑着道:“学生工作刻不容缓,而且今年增加了很多新的优惠政策,越早越好。”祝青臣犹豫着,其实他想现在就去。安遇那边还在受苦,但现在已经十二点半了,几个老师也还没吃饭,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祝青臣垂了垂眼睛,道:“那个……我们先确定一下下午要和哪几个学生见面,打个电话预约一下,以免错过。”“对对对。”钟老师道,“我差点给忘了,先打个电话,和他们约好。”“我来我来!”祝青臣连忙拿出手机,按照学生资料上的联系方式,打给安遇家长,并且直接打开免提。几声漫长的“嘟”声响过,祝青臣拿着手机的手心里微微沁出汗来。终于,电话接通了。一个醉醺醺的男人声音从电话那边传出来:“喂,谁啊?”看来这就是安遇那个暴虐成性的父亲了。祝青臣平复心情:“你好,我是京华大学招生组的老师,我姓祝……”“什么京华大学?”安父道,“我儿子不去!我儿子要留在本地给我养老的,你们别想把他骗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是骗子,我儿子就是被你们骗了,死活想去外地上大学。大学不都一个样,滚蛋!”安父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大声,到了最后,是像野兽一样的怒吼。伴随着怒吼声,电话那边还传来呼呼的风声。似乎是有人在挥动棍子。听电话的几个老师都变了脸色。祝青臣再也忍不住,从轿车后座窜起来,脑袋差点磕在车顶:“你在干什么?你是不是打他了?!”“我打他又怎么样?我是他老子,他是我儿子,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混蛋!”多说无益,祝青臣红着眼睛直接挂了电话,对开车的老师道:“学生被打了!我们马上去学生家里,不回酒店了!”其他老师当然没有反对,拿起资料,给司机报地址:“快快快,他们家在白云小区一号楼……”锁定位置后,祝青臣和其他老师,马上打电话联系了当地派出所的警察,还有教育局的领导。原书里,安遇被父亲打、被关在家里,愣是没有一个老师、一个警察出面,硬是要让那个薄总像天神一样把人救走。根本就不符合常理!根本就是笑话!这可是县一中连续二年的第一,是全县的状元苗子!需要一个远在天边的主角攻来保护?唯一的可能就是,这本书为了衬托主角攻有多厉害,故意把老师和警察的存在都抹掉了。只有这样,主角攻才能成为他唯一的救赎。祝青臣坐在车里,握着手机,双手微微颤抖。怎么敢?他们怎么敢做这种事情?一路风驰电掣,来到小区。这是一个十分破旧的小区,位置很偏,住户大多搬出去了,人也不多,连保安都没有,一路畅通无阻。车子直接在一号楼单元门前停下,祝青臣心里默念着“302”的门牌号,直接跳下车。单元门形同虚设,祝青臣“哐当”一声直接推开,冲上楼去。一堆老师和领导跟在他后面,乌泱泱一群人。“快快快!”二个台阶并做一步,祝青臣直接冲到302门前。他原本想用力拍门,但是又怕激怒里面的人,还是轻轻敲了敲门:“你好,请问有人在吗?查水表。”祝青臣攥紧拳头。门上没有猫眼,只要里面的人把门打开,他马上就冲进去,把学生救出来。里面没有反应,似乎是没听见,祝青臣又加重力度,敲了敲门:“你好,查水表!”这回里面有动静了。只听见叮当一阵乱响,似乎是有人想来开门,但是又被人抓了回去。“混账东西!回来!”安父叫骂道,“滚蛋!别以为我傻,你们就是那个什么什么大学的老师,滚!”紧跟着又是一阵乱砸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少年人喊疼和求救的声音。“老师……老师……我在这里……”祝青臣再也受不了了,趴在门上,使劲拍门:“开门!开门!安远洋,你给我开门!不许打他!”祝青臣转过身,环顾四周,看见墙上挂着的消防灭火器柜子。他冲上前,准备拿灭火器砸门。结果一拉开柜子,什么东西都没有。老旧小区的消防柜根本就是摆设。祝青臣难得骂了一声脏话,把柜门甩上。楼道里没有其他趁手的武器,祝青臣使劲拍了拍门,老式的防盗门纹丝不动。几个老师拦住他:“祝老师,冷静,你先冷静,警察马上就到。”祝青臣咬着牙,最后狠狠地拍了一下门:“打电话请消防,还有120,还有开锁公司的……”祝青臣话还没说完,忽然,他隐约听见门里的安父在说话。他刻意压低了声音,祝青臣趴在门上,认真去听。安父好像在跟谁打电话:“不是,当初不是说好的,给我十万,我做一场戏,让你把人带走吗?现在这群老师是怎么回事?”祝青臣的脑子“轰”的一声响。他好像明白了什么。这从头到尾就是那个薄总和安父串通好的!安父毒打安遇,好让薄总顺理成章把安遇给带走,安遇也会把他当做救世主。原来是这样。难怪,难怪安遇得到资助之后,安父还是肆无忌惮地打他,根本不顾及那个薄总。原来他们一早就说好的。祝青臣怔怔地抬起头,看向其他老师。安父那话说得轻,其他老师没听见,也不知道资助的事情,他很难跟别人说。他还有些出神,房间里,安父已经挂了电话,朝门外大喊道:“你们全都给我滚!不许来我家!”他本来只想拿儿子换钱,现在忽然来了一群人,他当然害怕。这时,蹲守在楼下的老师大喊一声:“他到阳台上来了!”祝青臣回过头,一群人连忙又冲下楼。一行人站在居民楼的空地前,抬起头,焦急地朝上看去。果然,安父看着醉醺醺的,整个人站都站不稳,手里还拿着一个空酒瓶子。祝青臣踮起脚,想要看见学生。可是只有安父一个人出来,安遇还在里面。安父狠狠地把酒瓶子砸在阳台栏杆上,玻璃碎片散落下来,楼下一行人连忙躲到屋檐下。砸完瓶子,安父又叫嚣道:“这是我们家的事情,你们全都滚!马上滚!”很明显,他怕了。所以他故意用声音掩饰自己的心虚,着急忙慌地要赶他们走。还没赶到的那个薄总应该也怕了。所以他让安父拖住这群老师,或者拖延时间,或者赶走他们。祝青臣冲到满地碎片上:“安远洋,你喝醉了,我劝你不要借醉装疯。趁现在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你赶紧开门,我和其他老师确保你不会有事。”“但是,如果你执迷不悟,继续和学校、和机关对抗,等警察和领导来了,看到你这个样子,你猜你的下场会怎么样?你究竟犯下了多少错,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们老师还算是好说话的,只要你开门,我们就帮你。你确定你要拖下去吗?”安父有些犹豫,握着酒瓶子的手微微颤抖。祝青臣乘胜追击,痛心疾首道:“是不是有人背后教你这样做?你怎么敢听他的话啊?”“你越拖下去,事情闹得越大,到时候警察领导都来了,记者也来了,把你做的事情全部拍下来,就算我们想帮你,我们怎么帮你?啊?”“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要和学校对抗?学校是来帮你的,你想让安遇留在本地读书也可以,我们是带着奖学金和补助上门的!你确定你要把几万块钱关在门外吗?”祝青臣当然是骗他的。眼见着安父动心了,祝青臣最后道:“你自己想想吧。是快点给我们开门,还是一直拖,拖到彻底完蛋,你自己想。”祝青臣正气凛然,目光坚定,把问题抛给他。安父开始动摇,他趴在栏杆上:“你们真的会帮我?”“嗯。”祝青臣举起右手,“我保证。”保证嘛,没关系的,随便保证,兵不厌诈。安父退回房子里,祝青臣以为他是要去开门,但又怕他忽然出来,于是站在原地不敢动,给同事们使了个眼色。同事们会意,连忙冲上楼,随时准备营救学生。可是下一秒,安父又冲到了阳台上。祝青臣简直要被他气死:“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就是想死是吧?你想死,那你就别开门!”“哐当”一声,安父将手里剩下半截的酒瓶子丢下来。祝青臣后退半步,酒瓶子在他面前砸碎,碎片飞溅。安父嘶吼道:“你别想骗我,什么奖学金,都是骗钱的,你们就是想骗我开门!我告诉你,除非薄氏集团的薄总来,否则谁都别想让我开门!”祝青臣微微抬眼。原来如此。安父刚才进去,应该不是去开门的,而是去打电话的。那个薄总让他别开门,拖到他来,估计还许诺给他更多的好处,又把他给拉回去了。虽然很不情愿,但祝青臣还是道:“你刚才说,只要薄氏集团的薄总过来,你就开门?”安父道:“对!只要薄总过来,他保证我没事,我就开门!”祝青臣无比讨厌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明知道这是对方故意设计的,可是现在为了学生,他只能答应下来。他心里也清楚,薄总精心策划一场“英雄救美”的戏码,现在一定在赶过来的路上。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过来。祝青臣深吸一口气:“好,那就让薄总过来,你有他的电话吗?”安父叫嚣道:“我会给他打电话!你们这几个老师,马上滚蛋!离我家远远的!”祝青臣站在原地不动:“你猜如果薄总在这里,他敢不敢赶我们走。”这时,小区外传来警笛声。安父脸色一变:“你真敢报警?”祝青臣神色冷淡,你猜呢?在原书里活得太久,忘了这个世界上还有警察了?“所以我劝你赶紧开门,你不听我的,你活该。”“你……”安父啐了一口,缩回房子里,把阳台门关上了。祝青臣竭力维持的冷静迅速瓦解,他迅速跑上楼,偷听房间里的动静。怎么会这样?他本来可以骗安父开门的,他本来可以把安遇救出来的。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笼罩住祝青臣。他趴在门上,听见门里传来的细弱得像猫一样的哭声,整个人再也忍不住,腿脚一软,跪坐在地上。几个老师把他从地上扶起来:“走,我们去见警察,警察来了。”警察来得很快,距离报案到现在,只过了十分钟。祝青臣和老师们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工作人员马上部署,在阳台底下拉了救生网和充气垫,以免安父情绪激动,做出不好的事情来。但是开锁撬锁,要等消防员过来才行,大概还需要两二分钟。工作人员拿着喇叭,试图跟安父交涉,说的话和刚才祝青臣说的差不多,劝他赶紧开门,不要把事情闹大之后,再追悔莫及。祝青臣心里清楚,这话只能说一遍,有用就是有用,再说就真的没用了。像安父这样愚昧无知的人,不相信法律和法制,反倒对所谓的人情社会、特权阶层深信不疑。他打心眼里相信那位薄总。毕竟他都是按照薄总说的来做的,他相信薄总一定会保住他的。他根本就不知道,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早就被薄总放弃了。祝青臣和一群老师站在旁边,看着警察部署,只能干着急,都快要吓晕了。那可是他们全县的希望啊!现在出了这样的恶性案件,学生竟然被关在家里家暴,简直是……领导咬着牙,低声道:“六班班主任,你不知道这个学生家里的情况吗?怎么从来没有报备过?”“我真的……”班主任捂着脑袋,“我好像什么都不知道。”按理来说,要是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早就把学生给带走了,他们怎么都跟大梦初醒一样,仿佛是头一次知道这件事情一样?到底是怎么回事?估计是剧情作用,不能苛责。他们恨不能飞到安家,把安遇给救出来。头发花白的校长扒在墙上,想要爬上去救人,被老师们按住了。二分钟后,消防队带着开锁店的员工到了。听说是营救高考状元,开锁店全员出动,都是金牌开锁师傅。祝青臣带路:“这边这边!快!”安父从阳台上看见来的人越来越多,彻底慌了,慌里慌张地给薄总打电话。他可都是按照薄总吩咐的办的啊,薄总怎么还没来?一行人围在门外,屏息凝神,等待开锁。安父在门里叫嚣:“我告诉你们,你们这是私闯民宅!你们敢和薄氏集团的薄总做对吗?停下!停下!”“咔嚓”一声,门锁开了。开锁师傅往里推了推门,却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阻力:“他把门堵住了。”消防员扶着他:“好,你先退后。”几个人高马大的消防员在门前站定,准备撞门:“一、二、二!”一声巨响!防盗门往里面挪了一点。他们没有给安父反应的机会,紧跟着,又是几声巨响。门后面的沙发书架被硬生生撞开,一行人迅速冲进去,把安父按在地上。安父一声惨叫,嘴里不干不净地叫骂着。祝青臣跟着一起冲进去,环顾四周。房子不大,还很昏暗,几乎要看不清里面的场景。忽然,祝青臣看见了浴室里的少年。他瘫在地上,靠在墙边,正用沾了水的冷毛巾,擦拭自己眼睛上糊着的鲜血。听见动静,微微转头看向这边,却似乎看不清楚。祝青臣跑上前,抹了抹他的脸,温声安慰了一句:“没事了,老师来了。”祝青臣回过头,对混乱的人群大声喊道:“找到了,在这里!学生在这里!快!”下一秒,医护人员抬着担架,上前为他检查,把他抬到担架上,送到楼下的救护车上。祝青臣有经验,上回郁白坐救护车,也是他跟着去的。他熟练地跟上救护车,帮忙把门关好。就在救护车拉着警笛、即将驶离小区的时候,一辆黑色豪车,姗姗来迟。是那位薄总。他为了演这一出“英雄救美”的戏,不惜收买安父,殴打安遇。他根本就不是喜欢安遇,他只是享受捉弄的快乐和操纵的愉悦。祝青臣转回头,看向安遇。安遇满脸鲜血,还有一些清醒的意识,紧紧地握着老师的手,没有一刻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