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离去

或许因为头一回吞咽乒乓球大小的硬物，或许因为接下来的事情将决定生死，或许是小肉球带来的感官提升，易辰竟能清晰感受胃囊间正在发生的消化反应，晶体如胚胎般圆润的表层，正在胃酸的侵蚀下不断冒泡、分解……这些消化掉的表层化作营养物质被胃囊吸收，最终暴露出晶体内核的病变物质，一种介于蛔虫与根须间的「绿色条状体」借由胃口进入肠道，最终被肠道间的消化酶、胆汁等分解吸收，流入血液循环。霎时间，易辰全身上下的血液均显出荧光绿色，血管壁的结构竟然在进行专属于植物的‘次生生长（Secondary-Growth）’，一种类似于植物维管束于血管间嵌套组合，整个过程异常痛苦，仿佛要将血管与身体其他组织相互剥离，远远超过之前脚掌贯穿与拔出时带来的剧烈痛楚，就在意识将要被这股痛楚给冲散时，混于血液间的病化精华正式流入大脑深处，将他的思绪带往一段奇特的往事回忆。这是一段储存于植物细胞间的间断式信号记忆，借助易辰的大脑进行整合、处理，最终投放到记忆区进行‘亲身体验’。能感受到一棵树经历种子发芽、树苗成长以及树干形成的全过程。体验着根须向着地下生长，吮吸来自土壤深处的水分，与土壤间的细菌形成共生结构的微妙感受。感受着植物胞间特有的光合作用，呼吸着空气中的二氧化碳。经历着阶段性的转变-初生生长与次生生长，建立完善、健全的植物系统，化作墓园间默默无闻的看守者。直至最终被未知的病原体感染，通过拟态化身活尸。易辰自身并不知道的是，在他阅读这段植物记忆的过程中，置身于手术间里的现实肉体正在发生着古怪变化，一根根初生的绿茎于毛孔间生长，沿着袖口、衣领或是裤腰带间钻出。嘴缝、鼻孔以及耳道均钻出一根根蠕动菌丝，瞪大的眼瞳被染成绿色，或大或小不断缩放。这样的状态不知过去多久，当记忆的阅览结束时，思绪也回归现实时，“我活下来了吗？”易辰连忙对全身进行检查，没有发现任何树皮或是枝条的结构（它们早已收回体内）……身体还是与以前一样，只是隐约感觉身体素质似乎提高了一些。墓园的管理者.威尔伯特先生露出一脸满意的笑容，“我就知道你能行的。”他似乎预料到易辰能活下来端来提前备好的，未经任何加工的素食，易辰在见到这些蔬菜时，有一种流浪汉见到美味珍馐的既视感，不顾任何形象地大快朵颐，足足吃下五、六斤的素食。进食期间，先前与活尸厮杀造成的创伤部位，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小肉球提供的绒毛缝合也被新肉给覆盖掉。易辰嘀咕着：“我的身体……发生了某种变化。”管理者给予解释，“没错，你已完美接纳结晶间的「病化特征」，具体对你的身体有什么改变，需要自行摸索。等到你正式成为组织的一员，便能详细检索这一特征。”说着，管理者由衣兜间取出一张特质的金属名片，通体银色。背面印刻着组织G＆D的标志，正面通过一种飘逸的流线型斜体印着【Seven-Day】，代表当前所在的七日墓园。递过卡片的同时，还说着：“由于你达成「要求」，肩膀上的小家伙也归你所有。需注意的是，如果有人问起这小家伙的来历，你可以选择不予理睬。有必要的话只需展示这张名片，能为你省去不少的麻烦。世界染病，即便是健全的生物也会变得生性多疑，独自出行尽可能规避麻烦。”“谢谢。”就在易辰接过卡片时，威尔伯特突然想起一个重要问题。“我似乎还没有征询你的自主意愿，就开始自顾自地引导你加入组织。让我们重新来过吧……你想成为组织的一员吗？如若你的意愿并不强烈或者比较排斥，可以继续留在墓园工作，达到合约期你会获得一笔丰厚的工资。”易辰没有任何犹豫地回答着：“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很好。明日中午十二点，前往小镇的东侧出口。向马夫出示名片，他自然会送你前往与组织相关的区域。”说着，管理者扔来一小袋装着沉甸甸钱币的亚麻口袋，“这些是你这几个月拖欠的薪水以及本次事件的特别奖金。由于你的工作服在战斗中被破坏，出发前，记得去一趟伊斯顿小镇内最高档的服装店……向老板出示名片，她会为你制作一套契合身份的优质服装。组织对于一个人的着装与外形有着一定的要求。不要扔掉你在孤儿院间习得的绅士礼仪……优雅的习惯，能有效隔绝病化对精神的影响。”“知道了。那个……”易辰有些不舍地看着他手中的镀银手斧，这柄斧头无论是做工，或是银质带来的祛病效果都相当不错。管理者挥了挥手，“这柄出自组织工匠的基础兵器，以及特制的长效煤油灯一同带走吧，前往组织的路途并不会一帆风顺，光源与利器是必不可少的。”“谢谢。”距次日清晨已没剩多少时间，易辰在道别后，便返回木屋睡眠休息。待到稀薄的阳光穿过层层雾霭、挤着枝叶间的狭小缝隙透进墓园时。腰间收纳着煤油灯与手斧的青年，向7号墓地深深鞠躬后，启程离去……相对应的。7号墓地的门口。墓园管理者.威尔伯特以乌鸦般的眼眸，穿透墓园间的建筑、树木阻挡，注视着青年远去的身影，嘴角略微抽搐。似乎对于某件被青年带走的‘物品’极度不舍。并不是那颗由尸体间取出的高质量【结晶】，而是墓园间的重要产物，黏在易辰肩膀上的小肉球。“不知道这么昂贵的投资是否值得。无名墓地的「意识成熟体」，已有上百年没有出现过了吧？正巧与一位能击杀活尸、接纳结晶的潜力者同时出现。巧合？还是某种共时性？算了……就当是一次豪赌。”昨日在与易辰的交谈中，管理者故意没有细说这团小肉球，只是以「宠物」、「墓园产物」简单带过。而且易辰并不知道的是，墓地的划分，不仅对应着尸体形式、规则管理、墓碑类型的不同。其中1~6的【顺序】也有着重要意义。随着序号的增加，墓地产出对应‘产品’的周期将大幅增长，葬于其中的尸体复杂性、危险性也是逐级递增。也就是说，那些掩埋于6号墓地，没有姓名、来历未知的【无名怪尸】是最危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