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艾妲密西娅的不安根本不用假装。这句话她是对吉尔布瑞特说的,他跟卫队长一同站在门口,此外还有六名武装卫士在门外谨慎地逡巡。然后,她又迅速问道:“父亲没什么事吧?”“没有,没有,”吉尔布瑞特安慰她说,“没发生任何需要你操心的事。你睡着了吗?”“正要睡,”她答道,“几小时前,我的女仆就各忙各的去了。除了我自己,没人能来应门,你们几乎把我吓死了。”她突然转向队长,以强硬的态度说:“到底要我怎么样,队长?快点,拜托,现在并非适宜晋见的时间吧。”队长刚张开嘴巴,吉尔布瑞特便抢着说:“这是件再有趣不过的事,艾妲。那个年轻人,他叫什么来着——你知道的——他匆匆逃跑,途中还打伤两名卫士。如今,我们以势均力敌的兵力追捕他,一队官兵对付一名逃犯。我自己也亲自上阵,加入搜索的行列,以我的热情和勇气鼓舞我们的好队长。”艾妲密西娅装出一副完全茫然的表情。队长嘴里咕哝出一个脏字,嘴唇几乎没有动作。然后他说:“对不起,侯爷,您没说清楚,我们是在浪费宝贵的时间。郡主,那个自称前维迪莫斯牧主之子的人,原本已经因叛乱罪被捕,但他设法逃脱,现在正逍遥法外。我们必须搜索整座王宫,每个房间都不放过。”艾妲密西娅退了一步,皱起了眉头:“包括我的房间在内?”“假如郡主允许。”“啊,但我就是不允许。若有陌生人藏在我的房间,我不会不知道。你无论如何不该暗示我竟然在这么晚的时候还跟这种人,或是任何陌生人有瓜葛。请给予我的地位适当的尊重,队长。”这番话的确很有效,队长只好欠着身说:“绝对没有这个意思,郡主。请原谅我们这么晚还来打扰您,只要您说未曾见到那名逃犯,当然就足够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必须确定您安然无事,他是个危险人物。”“他再怎么危险,你和你这批手下也不可能对付不了。”吉尔布瑞特高亢的声音再度插入:“队长,好啦——好啦。你和我的侄女客客气气交换观感的时候,我们的目标已有时间抢军火库了。我建议你在艾妲密西娅郡主的门口留下一名卫士,这样她下半夜的睡眠就不会再受干扰。除非,亲爱的侄女,”他一面说,一面对艾妲密西娅摆动手指,“你也想加入我们的行列。”“我只想锁上房门,”艾妲密西娅冷冷地说,“然后就寝,谢谢你的好意。”“挑一个大块头,”吉尔布瑞特大声说,“就要那位吧。我们的卫士都穿着帅气的制服,艾妲密西娅。你只要看到这身制服,就能认出他是我们的卫士。”“侯爷,”队长不耐烦地说,“没有时间了,您是在延误时机。”他做了个手势,一名卫士便从队伍出列。那卫士先向正在掩门的艾妲密西娅敬礼,然后又向队长敬礼。接着,规律的脚步声便沿着两个方向逐渐消失。艾妲密西娅稍等片刻,再悄悄将大门推开一两英寸。那名卫士站在外面,双腿分开,脊背挺直,右手握着武器,左手放在警铃按钮上。他正是吉尔布瑞特建议的那名卫士,一个高头大马的家伙。他跟维迪莫斯的拜伦差不多高,却没有拜伦那么宽阔的肩膀。此时她突然想到,拜伦虽然很年轻,因此某些观点相当不讲理,但他至少身材魁梧,又有一身结实的肌肉,这点十分有用,自己那样骂他实在很傻。而且,他长得也相当好看。她重新关上大门,朝更衣室的方向走去。当更衣室的门再度滑开时,拜伦全身神经紧绷。他屏住呼吸,抓着武器的十指也变得僵硬。艾妲密西娅瞪着那两柄神经鞭:“小心点!”他长长吁了一口气,将两柄武器分别塞进两个口袋。那样实在很不舒服,但他没有合适的皮套。他说:“只是防备进来的是要抓我的人。”“出来吧,说话要压低声音。”她仍穿着那件睡袍,它由光滑的纤维织成,拜伦从来没有见过那种布料。睡袍装饰着几簇银色的毛皮,借着本身微弱的静电力附着人体,不需任何扣子、钩子、扣环或缝合力场,艾妲密西娅美妙的曲线也因而若隐若现。拜伦感到自己面红耳赤,但他非常喜欢这种感觉。艾妲密西娅顿了一下,然后用食指做了个转圈的小动作,并且说:“你不介意吧?”拜伦抬起头来望着她:“什么?哦,对不起。”他立刻转过身来背对着她,却一直忍不住注意到她更换外衣带起的声音。他并未想要探究她为何不用更衣室,或为何不干脆换好衣服再开门。女性的心理简直是个无底洞,没有经验的人根本无从分析。他再转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了一身黑色。那是两件式的衣裙,膝盖以下没有任何遮掩。这套服装看起来不像舞会的礼服,似乎仅适合户外活动穿着。拜伦不自觉地说:“那么,我们现在要走了?”她摇了摇头:“你自己也得打点一番。你需要换一套衣服。躲到大门旁边去,我把卫士叫进来。”“什么卫士?”她浅浅一笑:“应吉尔伯伯的建议,他们在门口留下一名卫士。”通向走廊的大门平稳地沿着滑轨拉开一两英寸,那名卫士仍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卫士,”她悄声道,“进来一下,快点。”对于执政者之女的吩咐,一名普通士兵毫无迟疑的理由。他走进渐渐打开的大门,恭敬地说:“听候您的差遣,郡……”突然有一股力量压向他的肩膀,令他的膝盖弯曲,同时有一只臂膀猛然勒住他的喉头,将那句话硬生生切断,令他甚至来不及发出挣扎的声音。艾妲密西娅赶紧关上大门,看到这种缠斗的场面,令她几乎想要作呕。亨芮亚德王宫中的生活平静得几近颓废,身在其中的她从未见过这种场面——一个人的脸涨成紫红色,张大嘴巴,由于窒息而拼命吐气。她赶紧将头别过去。拜伦龇牙咧嘴,用手臂紧紧缠住那人的喉头,同时不断收紧肌肉。前后有一分钟左右,卫士双手试图拉扯拜伦的手臂,可是力气越来越小,根本起不了作用,他的两条腿则乱踢一通。拜伦丝毫未曾放松,将他的身子举到了半空中。卫士的双手终于垂下,双腿变得松垮,胸部的**性起伏也开始消退。拜伦将他轻轻放到地板上,他的四肢松软地摊开,仿佛是个被掏空的袋子。“他死了吗?”艾妲密西娅以恐惧不已的细声问道。“我存疑。”拜伦说,“用这种方法杀人,需要四五分钟的时间,但他会有一阵子不省人事。你有什么东西可以捆绑他吗?”她摇了摇头,一时之间,她感到相当无助。拜伦说:“你一定有些纤维丝袜,用它们就行了。”他已取走那卫士的武器,并脱下他的制服,“我想洗个澡,不,我非洗不可。”踏进艾妲密西娅的浴室,置身洁身雾中,令他感到无比舒畅。他也许会沾上过重的香气,但他希望出去后那香气就会在空气中散开。至少他现在一身洁净——暖和的蒸气强有力地喷在他身上,他只要迅速穿过这团细微的悬浮液滴,便能将全身污垢即刻除尽。这样洗澡不需要干燥室,当他走出那团雾气时,全身已经没有丝毫水汽。不论是在维迪莫斯或地球上,都没有这么方便的设备。那卫士的制服有点紧,而不甚美观的锥形军帽盖在拜伦的头上,令他实在有点不敢领教。他很不以为然地照着镜子,问道:“我看起来怎么样?”“挺像个军人。”他又说:“你得带着一柄神经鞭,我一个人无法用三柄。”她用两根指头夹起那件武器,丢进随身袋中。那个袋子借着微力场贴在她的宽皮带上,好让她的双手腾出来。“我们最好现在就走。假如我们碰到任何人,你一个字都别说,由我负责开口。你的口音不对,而且在我面前,除非有人直接跟你说话,乱开口是不礼貌的举动。记住!你只是一名普通的士兵。”躺在地板上的卫士开始缓缓扭动,眼睛也在四处张望。他的手腕与脚踝被扯到腰际,用丝袜紧紧绑成一团,那种丝袜的抗拉强度超过等量的钢铁。由于嘴巴塞了东西,他的舌头怎么动也发不出声音。他已被推到一旁,这样他们就不必跨过他的身体去开门。“走这边。”艾妲密西娅低声道。在第一个转弯处,他们身后传来脚步声,然后一只手轻轻按向拜伦的肩头。拜伦迅速闪到一旁,转过身来,一只手抓向那人的手臂,另一只手赶紧去取神经鞭。他却听到吉尔布瑞特的声音:“别紧张,老弟!”拜伦立刻松开手。吉尔布瑞特一面搓着自己的手臂,一面说:“我一直在等你们,但没有理由拆我的骨头。让我好好欣赏你一番,法瑞尔。这套制服穿在你身上似乎缩了水,但还是不错,相当不错。有了这身行头,没人会看你第二眼。这就是制服的好处,大家都理所当然地以为,穿着军服的人一定就是军人,绝不会有任何例外。”“吉尔伯伯,”艾妲密西娅焦急地悄声道,“别说那么多了,其他卫士呢?”“谁都不让我多说几句。”他不悦地说,“其他的卫士都上塔楼去了。他们判定我们这位朋友不会在较低的楼层,所以只留下一些人守在主要出口和坡道旁,并将警报系统开启。我们可以轻易过关。”“他们不会想念你吗?”拜伦问。“我?哈,队长看到我走,高兴还来不及,虽然他表面上很舍不得。他们不会找我的,我向你保证。”他们原本一直压低声音讲话,现在却完全无声无息了。前方一个坡道的起点站着一名士兵,此外还有另外两名卫士,守在两扇高大的、直接通向户外的雕花大门旁。吉尔布瑞特叫道:“有没有那逃犯的消息,战士们?”“没有,侯爷。”最近的那名卫士一面回答,一面并拢脚跟,向他行礼。“好吧,把眼睛放亮点。”说完三人便向前走去,当他们穿过那道门的时候,守门卫士之一暂时关上那段警报系统。外面果然是黑夜,天空晴朗而繁星密布,参差不齐的“暗星云”将地平线附近的星光尽数遮蔽。中央正殿成了他们身后的一团黑雾,广场则在前方不到半英里之处。他们沿着幽静的小径走了五分钟,吉尔布瑞特忽然变得惴惴不安起来。“有个地方不对劲。”他说。艾妲密西娅问道:“吉尔伯伯,你没忘记把太空船准备好吧?”“当然没有,”他虽仍压低声音,却以尽可能严厉的口气说,“可是广场塔台为何会有灯光?它应该一片黑暗。”他伸手指向树丛,透过浓密的树叶,塔台看起来像个白光构成的蜂窝。在通常的情况下,那代表广场在正常作业——有船舰升空或着陆。吉尔布瑞特喃喃道:“今晚没有任何预定的行程,这点绝对可以肯定。”等到他们再走近些,便发现了事情的真相,至少吉尔布瑞特明白了。他突然停下脚步,伸出双臂将另外两人挡了回去。“完啦,”他近乎歇斯底里地傻笑,“这回亨瑞克做得真好,这个白痴把事情全搞砸了。他们在这里!那些太暴人!你们难道不了解吗?那是阿拉特普的私人武装巡弋舰。”拜伦也看见了,它在灯光下闪着暗淡的光芒。挤在其他毫无特色的船舰之间,这艘巡弋舰分外显眼,比那些洛第亚的航具更流线、更纤细、更阴狠。吉尔布瑞特说:“那队长说今天要招待‘贵客’,我当时没留意。现在什么办法都没啦,我们总不能跟太暴人斗。”拜伦忍不住爆发了。“为什么?”他忿忿地说,“为什么我们不能跟他们斗?他们没有理由提高警觉,而且我们还有武器。我们去抢行政官的船舰,我们去把他的裤子偷走吧。”他继续向前走去,走出相当幽暗的树丛,来到毫无遮掩的地方,其他两人也跟了出来。他们没有理由躲藏——他们是两名王室成员与一名护驾的卫士。但他们现在的敌人却是太暴人。多年前,当太暴人赛莫克?阿拉特普第一次见到洛第亚王宫时,心中兴起一种叹为观止的**。但他随即发现那只是个空壳子,里面只剩一些发霉的陈迹。两代以前,洛第亚立法厅便在这里集会,大多数行政机构也设立于此。当时,那座中央正殿是十几个世界的心脏。然而,如今立法厅(它依旧存在,因为大汗从不干预地方政治)每年仅集会一次,以追认过去十二个月的行政法令,那几乎只是一种形式。行政会议名义上还是常年召开,但它仅有的十几个成员,十周有九周待在自己的属地上。各级行政机关一直有人办公,因为这些单位若不存在,不论是执政者或大汗,都无法独力统治一个世界。不过这些行政机关已分散行星各处,对执政者的依存度早已减低,对新主子太暴人的关注则显著升高。王宫依然是一座富丽堂皇的金石建筑,却也仅止于此。那里面住着执政者一家人,以及几乎不敷使用的一群仆佣,还有兵力绝对不足的一队本地卫士。阿拉特普在这个空壳子里感到很不自在,也很不开心。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他累了,双眼好像火烧一般疼痛,他很想摘下隐形眼镜。更糟的是,他感到失望透顶。根本找不出一个规律!他不时望着身边的副官,那位少校却呆然地听着执政者说话。至于阿拉特普自己,则几乎没听进几个字。“维迪莫斯牧主的儿子!真的?”他只是心不在焉地说道。过了一会儿,他又说了一句:“因此你逮捕了他?相当正确!”但这对他没有什么意义,因为这些事并未经过详细筹划。阿拉特普有个井然有序的心灵,无法忍受各种独立事件散成一团、欠缺丝毫优雅的秩序。维迪莫斯牧主是个叛徒,他儿子则企图会见洛第亚执政者。他首先秘密进行,计划失败后,他狗急跳墙,竟试图利用行刺阴谋的荒谬情报,公然要求晋见执政者,那当然是规律开始出现了。现在它又乱成一团,亨瑞克慌慌张张地放弃了这个孩子,看来,他甚至不敢等到天亮。这点实在说不通,也可能是阿拉特普尚未知晓全部事实。他又将注意力集中在执政者身上。亨瑞克开始反复说着同样的话,阿拉特普觉得同情心油然而生。此人被改造成这样一个胆小鬼,甚至令太暴人都感到不耐烦。但这是唯一的法门,唯有恐惧才能确保绝对忠诚,除此之外别无他法。维迪莫斯牧主始终未曾恐惧,虽然他自身的利益与太暴人的统治息息相关,他仍选择了造反。亨瑞克却一直心存畏惧,因此结果会变得完全不同。由于亨瑞克畏惧不已,现在他坐在那里,不知不觉变得语无伦次,拼命想要得到一点认可。少校当然不会有所回应,阿拉特普很清楚,那家伙没什么想象力。他叹了一声,希望自己也完全没有。唉,谁叫政治是一种丑恶的勾当呢。因此,他带着几分鼓励说:“相当正确,我对你的迅速决定,以及你对大汗的服务热诚表示嘉许。你放心,他一定会知道这件事的。”亨瑞克显得兴高采烈,而且显然松了一口气。阿拉特普又说:“那么,把他带进来吧,让我们听听这个问题青年有什么话说。”他强忍住一个呵欠,那个“问题青年”究竟有什么话说,他其实一点兴趣也没有。亨瑞克正准备按下按钮召唤卫队长,却发现根本没这个必要,那名队长未经通报便已来到门口。“殿下。”他喊道,然后不等执政者许可,便径自向内走来。亨瑞克睁大眼睛,瞪着那只距离讯号钮还有几英寸的手,仿佛怀疑自己的意念化成了足够的力量,足以取代按下讯号钮的实际行动。他一头雾水地说:“什么事,队长?”队长答道:“殿下,人犯逃跑了。”阿拉特普感到困倦顿时消失几分。这是怎么回事?“详情禀上,队长!”他命令道,同时在座椅中正襟危坐起来。队长向他们做了极精简的报告,他的结论是:“殿下,请您准许我发布全面警戒令,他们还没逃得太远。”“对,当然要,”亨瑞克结结巴巴地说,“当然要。全面警戒,的确需要。就这么办,快点!快点!行政官,我无法了解怎会发生这种事。队长,动员你手下每一个人。我们会好好调查一番,行政官。有必要的话,当班的卫士一律免职,免职!免职!”他近乎歇斯底里地重复这两个字,队长却仍站在原处,显然还有什么话要说。阿拉特普问道:“你还在等什么?”“我能否向殿下私下禀报?”队长突然说。亨瑞克以惊恐的目光,迅速望向和蔼可亲、泰然自若的行政官。他有点愤慨地说:“在大汗的将士面前,根本没有任何秘密,他们是我们的朋友,我们的……”“你要说什么就说吧,队长。”阿拉特普轻声插嘴道。队长立定站好,开口道:“既然殿下有令,我就照实说了。殿下,我以遗憾的心情向您禀报,艾妲密西娅郡主和吉尔布瑞特侯爷两人,跟那名人犯一同逃走了。”“他竟敢绑架他们?”亨瑞克站了起来,“你们这些卫士却袖手旁观?”“他们不是被绑架的,殿下,他们是自愿跟他走的。”“你怎么知道?”阿拉特普精神一振,也完全清醒过来。毕竟,现在规律开始成形了,还是比他预料中更好的规律。“我们有好多人证,包括一名被他们击倒的弟兄,以及数名因不知情而放走他们的卫士。”队长犹豫了一下,又绷着脸补充道,“当我在郡主寝宫门口,晋见艾妲密西娅郡主时,她告诉我她正准备睡觉。直到后来我才想到,当她那么说的时候,脸上还化着浓妆。我转身回去查看,却已经太迟了。这件事是我处置不当,我愿接受任何责罚。今晚过后,我将请求殿下批准我的辞呈。但现在我先要确定,您是否仍准许我发出全面警戒令?没有您的授权,我不能惊扰王室成员的安宁。”但亨瑞克连站也站不稳,只能茫然瞪着他。阿拉特普说:“队长,你最好先照料一下执政者的身子,我建议你把他的医生召来。”“全面警戒!”队长重复了一次。“不会有什么全面警戒,”阿拉特普说,“你听不懂我的话吗?没有全面警戒!别再追捕逃犯!这个意外事件已经结束!叫你的人回到寝室或正常岗位,赶快照顾你的执政者。走吧,少校。”他们离开中央正殿后,那名太暴少校立刻紧张兮兮地说:“阿拉特普,我猜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基于这个猜测,我才一直没开口。”“谢谢你,少校。”阿拉特普很喜欢满是绿色植物的行星入夜后的气氛,太暴星本身虽更加美丽,却是岩石与山脉构成的可怕美感。它太干燥了!他继续说:“你不懂如何掌控亨瑞克,安多斯少校。要是落在你手中,他就会萎缩和崩溃。他很有用,但想让他维持这种状态,却需要以温和的方式对待。”少校不再理会这个问题,他说:“我指的不是那个。为何不发布全面警戒令?你不想抓到他们吗?”“你想吗?”阿拉特普停下脚步,“让我们在这儿坐一下,安多斯,坐在一块草坪旁边的长椅上。还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美丽,而且更能避免间谍波束?你为什么想抓那个年轻人,少校?”“我为什么想抓每一个叛徒和阴谋分子?”“是啊,为什么呢,如果你只能抓到一些工具,而无法找出真正的祸源?你会抓到什么人呢?一个愣小子,一个傻丫头,再加一个老白痴?”附近有座人工瀑布,不时溅出少许水花。那个瀑布很小,纯粹是种装饰,却是阿拉特普心中一个真正的疑惑。想想那些喷出来的水,不停地冲激岩石,又沿着地面流走,就这样白白糟蹋掉。他从未学会心平气和看待这种事,总是难免感到几分义愤填膺。“这样的话,”少校说,“我们就毫无斩获。”“我们掌握了一个规律。那个年轻人刚抵达时,我们认为他跟亨瑞克有牵连,所以我们困惑不已,因为亨瑞克是——就是那个样子,但那是我们所能做的最佳猜测。现在我们知道,其实根本不是亨瑞克,我们被误导了。他的目标是亨瑞克的女儿和堂兄,这样也更有道理。”“他为什么不早点叫我们来呢?竟然一直等到三更半夜。”“因为无论是谁先利用他,他都会变成那人的工具。我确定这是吉尔布瑞特的建议,说在半夜召开紧急会议,可以显示他极大的热诚。”“你的意思是,我们是被故意叫来的?来见证他们的逃亡?”“不,不是为那个缘故。问问你自己,那些人想要逃到哪里去?”少校耸了耸肩。“洛第亚很大。”“若只考虑小法瑞尔的话,没错。可是在洛第亚,两名王室成员走到哪里不会被人认出来?尤其是那个女孩。”“所以说,他们会离开这颗行星?好吧,我同意。”“又要从哪里出发呢?他们只要走上十五分钟,就可以到达广场。现在你明白我们被叫来的目的了吗?”少校说:“我们的舰艇?”“当然,太暴舰艇似乎是理想的交通工具。否则,他们就得在太空货船中选一艘。法瑞尔曾在地球接受教育,我确定他会驾驶巡弋舰。”“这就是个问题,我们为何准许那些贵族将他们的儿子送到四面八方?这些子民的太空旅行知识,只要足以进行局部贸易就够了,为什么需要懂得更多?我们是在培养与我们为敌的战士。”“然而,”阿拉特普巧妙地避过对方的问题,“此时此刻,法瑞尔已经受过外界的教育。让我们客观地将这点纳入考量,不要因此火冒三丈。无论如何,我确定他们已夺取了我们的巡弋舰。”“我无法相信。”“你带了腕上呼叫器,试试能否跟舰艇联络。”少校试了一下,结果毫无回音。阿拉特普说:“试试广场塔台。”少校依言而行,微型接收器中便传出细微的声音,带着些许不安说道:“可是,尊贵的阁下,我不了解——一定有什么误会,您们的驾驶员十分钟前便升空了。”阿拉特普露出微笑。“你看对不对?一旦找出规律,每个细节都会变得理所当然。现在,你看出结果了吗?”少校的确看出来了,他拍了拍大腿,又大笑了几声。“当然!”他说道。“好,”阿拉特普说,“他们当然不可能知道,可是他们将走上绝路。假使他们肯将就一下,即使选择广场上最粗制滥造的洛第亚太空货船,他们也一定逃脱得了,那样的话——该怎么比方呢?今晚我将措手不及,连裤子都来不及穿。如今,我的裤子紧紧系在腰际,他们是绝对没救了。等到大好时机来临,而我把他们拉回来之后,”他得意地加强了语气,“这个阴谋的其他部分也会在我掌握之中。”他叹了一口气,发觉自己又困极欲眠。“好啦,我们运气很好,现在还不必着急。呼叫中心基地,叫他们派另一艘舰艇来接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