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也或许不是那么回事!拜伦说:“你怎么知道它是个军火库?你在那里待了多久?你看到些什么?”吉尔布瑞特有点不耐烦:“其实我并未真正看到些什么,他们没有带我做任何参观之类的活动。”他强迫自己不再那么激动,“好吧,注意听,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他们将我从战舰上弄出来的时候,我的情况有些不妙。由于惊恐过度,我在舰上一直吃不下什么东西——被放逐在太空中是很可怕的事。而我看起来,一定比实际状况更糟。“我多少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他们就将我带到地底。当然,那艘战舰也一起下去了。我想他们对战舰一定比对我更有兴趣,他们可以借这个机会,仔细研究一下太暴人的太空工程技术。他们带我去的地方,我想一定是一间医院。”“可是你究竟看到了什么,伯伯?”艾妲密西娅问。拜伦突然打岔道:“他以前从来没有告诉你这件事?”艾妲密西娅说:“没有。”吉尔布瑞特补充道:“在此之前,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我被带到医院去,正如我刚才所说。在医院里,我经过一些研究实验室,它们一定比我们洛第亚的实验室先进许多。在前往医院的途中,我还经过许多工厂,里面正在进行某种金属加工。而那些拦截我的船舰,它们的式样绝对是我前所未闻的。“到了那个时候,我终于恍然大悟。而许多年来,我从未怀疑自己的猜测。我在心中将它称为‘叛军世界’,我知道总有一天,会有大批战舰从那里蜂拥而出,前去攻打太暴人。而各个藩属世界将群起响应,团结在叛军领袖的旗帜下。年复一年,我一直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每当新的一年来临,我就在心中对自己说:也许就是今年。可是每一次,我又有点希望别那么快发生,因为我渴望能先逃走,加入他们的阵营,亲自参与这场圣战。我不希望自己在这场攻击行动中缺席。”他发出了颤抖的笑声:“我想,如果将我心中的打算公诸于世,大多数人都会感到十分有趣。我心中的打算!没人把我当一回事,你也知道。”拜伦说:“这些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为何他们至今尚未发动攻击?没有他们存在的任何迹象?没有不明船舰的报告?也没有任何意外事故?而你仍认为……”吉尔布瑞特激动地答道:“是的,我的确还这么认为。想要组织一场武装起义,打倒一个统治五十个行星系的世界,二十年的时间不算长。我到那里的时候,他们的准备工作才刚起步,这点我也知道。从那时开始,他们一定在地底积极备战,将那颗行星内部挖成蜂巢,发展新式的战舰和武器,训练更多的军队,为攻击做最充分的准备。“只有在惊悚片中,战士才会一声令下立即进攻;哪天需要什么新武器,第二天就会发明出来,第三天就能大量生产,第四天便用在战场上。这些事都需要时间,拜伦,而叛军世界的那些人,一定知道必须做好万全准备,才能展开攻击行动,他们没有发动第二次攻击的机会。“而你所谓的‘意外事故’是什么意思?的确曾有太暴船舰无故失踪,再也没有找回来。太空可以说是广阔无边,他们也许只是迷航了,然而,万一他们被叛军抓去了呢?两年前,就发生了‘无倦号’的失踪事件。它曾报告有个不明物体逐渐接近,已经触发舰上的质量计,后来就再也没有音讯。我猜那可能是颗流星,不过真是吗?“搜索进行了几个月,却一直没找到它,我想八成是落到了叛军手中。无倦号是一艘新式战舰,是个实验型,那正是他们需要的。”拜伦说:“当时你既然已经着陆,何不干脆留下来?”“你以为我不想吗?我是没有机会。他们以为我昏迷不醒时,我偷听到他们的谈话,又多知道了些事。那时他们刚开始筹划,那里便是根据地,当时他们绝不能被发现。他们知道我是吉尔布瑞特?欧思?亨芮亚德,舰上有不少身份证件,即使我不说也一样,何况我已自动表明身份。他们知道我要是不回到洛第亚,就会引发一场全面性的搜索,而且不知道会持续多久。“他们不能冒这种险,因此必须确保我能回到洛第亚,而他们真把我送了回去。”“什么!”拜伦吼道,“但是那样做,一定得冒更大的危险。他们是怎样做到的?”“我也不知道,”吉尔布瑞特用细瘦的手指梳过泛灰的头发,他的双眼似乎正在窥探遥远的记忆,却显然毫无所获,“我想,他们是将我麻醉了。从此我就不省人事,那部分的记忆完全空白。我只记得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又回到‘吸血鬼号’,又在太空中飘**,而且已经在洛第亚附近。”“那两个死去的舰员,仍系在两块磁石上吗?他们在叛军世界也没被搬下来?”拜伦问道。“他们仍在那里。”“究竟有没有任何证据,显示你曾经到过叛军世界?”“没有,除了我的记忆之外。”“你又怎么晓得到了洛第亚附近?”“我不知道,只知道战舰靠近某颗行星,是质量计告诉我的。我又利用无线电呼叫,这回出现的是洛第亚的船舰。我把经过对当年的太暴行政官讲了一遍,当然做了适度的修改,没有提到叛军世界。我还说,是在最后一次跃迁刚完成后,才遭到流星的撞击。虽然我知道太暴船舰能自动跃迁,但我不想让他们猜到这件事。”“你认为叛军世界是否发现了这点?你有没有告诉他们?”“我没告诉他们,因为没有机会。我在那里的时间不长,我是指清醒的时候。但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还有他们发现了什么。”拜伦紧盯着显像板。若根据荧幕呈现的僵凝画面判断,这艘舰艇简直就像钉死在太空中。“无情号”正以每小时一万英里的速率航行,但对广袤的太空而言,这种速率又算什么?群星看起来清晰、明亮且完全静止,仿佛带有一种催眠的力量。他说:“那我们要去哪里?我想直到如今,你仍不知道叛军世界位于何处。”“我不知道,不过我猜得出谁会知道,我几乎可以肯定。”吉尔布瑞特热切地说。“谁?”“林根的独裁者。”“林根?”拜伦皱起眉头。他以前好像听过这个地名,却忘记是在何时何处听来的,“为什么是他?”“林根是最后一个被太暴人掳获的王国,或许应该说,它不像其他王国那般顺服。这样推论难道不合理吗?”“目前为止还好,但你还能推出些什么?”“假如你想要另一个理由,那令尊也跟这件事有关。”“家父?”一时之间,拜伦忘记父亲已经去世,他心中看见父亲站在面前,高大的身形强健如昔。但他立刻想起来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锥心的悲痛。“家父怎么会和这件事有关?”“六个月前,他来到我们的宫廷。至于他的目的,我也获悉了一点概念,因为他和我堂弟亨瑞克的谈话,被我偷听到一部分。”“哦,伯伯。”艾妲密西娅不耐烦地说。“亲爱的侄女?”“你无权窃听父亲私下的谈话。”吉尔布瑞特耸了耸肩。“当然没有,但那样做很有趣,而且也很有用。”拜伦插嘴道:“等等,慢着。你说六个月前,家父到过洛第亚?”他感到越来越激动。“是啊。”“告诉我,他在那里的时候,有没有见到执政者收藏的原始时期文物?你曾经跟我说,执政者搜集了大量有关地球的资料。”“我想应该有,那座图书馆相当有名气,通常都会欢迎重要访客参观,只要他们有兴趣。不过很少有人感兴趣,而令尊却是例外。没错,我记得非常清楚,他在那里几乎待了一整天。”那就对了,父亲第一次要他帮忙,正是半年以前。拜伦说:“我猜,你自己对那座图书馆也很了解。”“当然。”“里面有没有任何资料,提到地球上有一份文件,具有重大的军事价值?”吉尔布瑞特一脸茫然,显然内心也同样茫然。拜伦说:“在地球史前时代最后几世纪间,一定曾有一份那样的文件。我只能告诉你,家父认为它是银河中最有价值的东西,而且也是最具威力的。我本来应该帮他找到,但我过早离开地球,而且无论如何,”他的声音开始颤抖,“他也死得太早了。”吉尔布瑞特却仍显得一片茫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你不了解,六个月前,家父首次对我提起这件事,他一定是在洛第亚的图书馆发现的。如果当时你一直在场,难道你就不能告诉我,他发现的究竟是什么吗?”吉尔布瑞特却只是猛摇着头。拜伦说:“好吧,继续说你的故事。”于是吉尔布瑞特说:“令尊和我的堂弟针对林根的独裁者做过讨论。虽然令尊措辞十分谨慎,拜伦,但我还是听得出来,独裁者显然就是这个密谋的发起人和领导者。“后来,”他显得有些犹豫,“有个林根使节团来访,由独裁者亲自率领。我……我将叛军世界的事对他说了。”“你刚才明明说,你从未告诉过任何人。”拜伦道。“只有对独裁者例外,我必须弄清楚真相。”“他对你说了什么?”“几乎什么也没说,可是当时他也得谨慎行事。他能信任我吗?我可能在为太暴人工作,他又怎么知道呢?但他并未全然回避,那是我们唯一的线索。”“是吗?”拜伦说,“那就让我们到林根去。我想,反正去哪里都一样。”由于提到了父亲,使他感到意志消沉。现在似乎什么都不重要了,要去林根就去吧。要去林根就去吧!这话说来容易,可是,如何让舰艇瞄准三十五光年外的一个小光点呢?那等于两百兆英里的距离,是二的后面加上十四个零。以每小时一万英里的速率航行(“无情号”目前的巡航速率),两百万年后都还无法抵达。拜伦翻阅着《标准银河星历表》,心中泛起近乎绝望的情绪。《星历表》中列有数万颗恒星的详细资料,每颗恒星的位置以三个数字标示,用希腊字母ρ、θ、φ作代号,这些数字总共占了好几百页。其中ρ代表恒星与银河中心的距离,以秒差距为单位;θ代表在银河透镜形成的平面上,恒星与标准银河基线(银河中心与地球之阳的连线)的角度差;φ则代表在垂直于银河透镜的平面上,恒星与基线的角度差,这两个角度皆以弧度为单位。只要知道这一组三个数字,就能在广大无边的太空中,找到任何一颗恒星的准确位置。前提是,必须明确指定日期。由于所有数据都根据某个“标准日”计算,因此除了恒星在该标准日的位置,还需要知道恒星自行的速率与方向。比较之下,恒星自行仅仅是微小的修正,不过仍有必要。与星际距离相比,一百万英里简直不算什么,但对一艘船舰而言,那却是一段极长的航程。此外,当然还要定出舰艇本身的位置。要做到这点,拜伦可根据质量计的读数,计算舰艇与洛第亚的距离——更准确地说,是与洛第亚之阳的距离。因为在太空深处,那个太阳的重力场已将每颗行星的重力场完全掩盖。而较难判断的一点,是他们的行进方向相对银河基线的角度。除了洛第亚之阳,拜伦必须再找出两颗已知恒星,根据两者的视位置,以及本身与洛第亚之阳的已知距离,他才能画出目前的准确位置。虽然只是大略的估算,但他确信已足够准确。在求出本身的位置,以及林根之阳的位置后,他唯一需要做的,便是调整操纵系统,设定正确的方向与超原子推力的强度。拜伦感到孤单和紧张,但并非害怕!他拒绝接受这个字眼。不过,紧张是无法否认的。他所计算的跃迁参数,时间故意设在六小时后。他希望有充裕的时间,用来检查他的计算结果,或许还能有机会小睡片刻。他早已从寝舱拖出一套寝具,在驾驶舱中打地铺。另外两位想必正在寝舱安睡。他对自己说,这是个好现象,因为他不想有任何人在旁打扰。然而,当听见外面传来轻软的脚步声,他仍带着几分殷切抬起头来。“嗨,”他说,“你怎么还不睡觉?”艾妲密西娅出现在门口,显得有点迟疑。她小声说:“我进来你介不介意?会不会打扰你?”“那要看你做些什么。”“我会尽量规矩。”她似乎太过低声下气了,拜伦心中难免猜疑,但他立刻知道了原因。“我害怕极了,”她说,“你不会吗?”他想要说“不,完全没有”,可是并未说出口。他露出羞怯的笑容,答道:“有一点。”真是奇怪,这句话竟然安慰了她。她在他身旁跪下,看着他面前数本厚厚的书册,以及旁边的一叠计算纸。“这些书原来就在这儿?”“你在开玩笑,没有这些资料,他们就无法驾驶这艘舰艇。”“这些你都看得懂吗?”“我倒希望如此,事实则不然。但愿我懂得够多,我们必须跃迁到林根去,你也知道。”“那很困难吗?”“不,只要你知道这些数值,又掌握着操纵系统,并且拥有丰富的经验,那就不困难。前两者不成问题,可是我毫无经验。比方说,本来应该分成几次跃迁,我却要试着一次完成,虽然意味着会浪费许多能量,但比较不容易有麻烦。”他其实不该告诉她,告诉她这些根本没意义。拿这些话吓她是卑劣的行为,而且她若是真被吓倒,吓成神经质,将是很难应付的状况。他不停对自己这样说,可是一点也没有用。他想要找个人分忧解愁,想要将心中的重担卸下一部分。他又说:“有些影响跃迁航程的因素,我应该知道却不知道,例如从这里到林根的质量密度,因为控制宇宙这一带曲率的正是它。《星历表》,就是这本大书,提到在一些标准跃迁中必须进行的曲率修正,根据这些数据,我应该能计算出这次跃迁的修正值。可是话说回来,如果在十光年的范围内,刚好有颗超巨星,那就注定要倒霉。我甚至不敢肯定,我使用电脑的方法是否正确。”“可是如果你算错了,又会发生什么事呢?”“当我们重返普通空间时,会过于接近林根的太阳。”她将这句话咀嚼了一下,然后说:“你不会知道,我现在的心情好了多少。”“在我说了这些话之后?”“当然啦,刚才我无助地躺在卧铺上,只感到四面八方是一片空虚。现在我知道我们有个目的地,而所有的空虚都在我们算计之中。”拜伦感到很高兴,她的态度转变了那么多。“我不晓得它已在我们的控制下。”她不让他再讲下去,抢着说:“的确如此,我知道你能驾驭这艘舰艇。”拜伦因此信心大增,认为自己或许真能做到。艾妲密西娅弯起一双**的长腿,与他面对面坐下来。她只套了一件薄如蝉翼的内衣,自己却似乎浑然不觉,不过拜伦可没有忽略。她说:“你可知道,我睡在卧铺上,有一种极其古怪的感觉,几乎就像整个人飘浮在空中,这就是令我害怕的原因之一。每当我翻身的时候,就会莫名其妙向上蹦几英寸,然后慢慢落下来,仿佛空气中有许多弹簧,将我的背拉住一样。”“你该不是睡在上铺吧?”“正是这样,下铺会使我产生幽闭恐惧症,头顶上方六英寸还有另一个床垫。”拜伦哈哈大笑。“这就解释了一切。这艘舰艇的重力指向底部,离底部越远重力越小。你待在上铺的时候,体重要比在地板上少个二十到三十磅。你有没有搭过太空客船?真正的大型客船?”“有一次,去年父亲和我访问太暴星那次。”“好的,在太空客船上,各处的重力都指向船壳,因此不论你身在何处,中央长轴永远都是‘上方’。正是由于这个缘故,那些大家伙的发动机一律沿长轴安装,排在一个圆柱体内——因为那里没有重力。”“要维持这样的人工重力,一定需要耗费非常多的能量。”“足以供应一个小城镇所有的动力。”“我们不会有燃料短缺的危险吧?”“别担心这一点,船舰的能源来自质能的完全转换。我们最不缺的就是燃料,在燃料用尽前,舰身早就磨烂了。”她仍面对着他。他注意到她脸上的妆容已经清掉,想不通她是如何做到的。也许是用一条手帕,再牺牲一点她自己的饮用水。卸妆后的她毫不逊色,白皙的皮肤在黑头发、黑眼珠的衬托下,看起来更加完美无瑕。拜伦感到她的眼神非常温暖。沉默持续得稍微久了些,他连忙说:“你不常旅行,对不对?我的意思是,你只搭过一次太空客船?”她点了点头:“一次就够了。我们要是没去太暴星,我也不会让那个猥琐的侍臣看到,那么——我不想讨论这件事。”拜伦不再追问,他改口说:“那是正常的情形吗?我的意思是,不常外出旅行。”“只怕就是这样。父亲总是飞来飞去,到各地进行正式访问,或是为农产展览会主持开幕式,为建筑物主持落成典礼。他通常会发表一场演说,都是阿拉特普为他拟的稿子。我们这些王室成员却不然,我们待在宫中的时间越多,太暴人就越高兴。可怜的吉尔布瑞特!他唯一一次离开洛第亚,就是代表父亲去参加大汗的加冕大典。从此以后,他们再也不让他上任何船舰。”她垂下目光,又抓起拜伦腕边的衣袖,心不在焉地捏搓着。“拜伦。”“什么事……艾妲?”他有点结巴,但还是把话吐了出来。“你认为吉尔伯伯的故事是真的吗?那会不会是他的幻想?这些年来,他一直梦想打倒太暴人,可是,他当然不能有什么作为,除了装设间谍波束之外。那样做只是幼稚的行为,他心里也明白。他或许为自己编织了一个白日梦,经过了许多年,他却渐渐信以为真。我了解他,你懂吧。”“有可能,不过让我们暂且相信他,反正我们有办法飞到林根去。”两人渐渐越靠越近,他已能伸出手来碰触她,将她拥在怀中亲吻。他也真这么做了。那是极其突兀的变化,拜伦并未感到任何前兆。前一刻他们还在讨论跃迁、重力与吉尔布瑞特,下一刻,她却成了他怀中与唇边的温香软玉。他第一个冲动是要说“对不起”,要傻傻地向她正式道歉。但是当他稍微后退,准备开口的时候,她并未企图逃脱,仍将头枕在他左臂的臂弯上,眼睛也始终没有睁开。因此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再一次亲吻她,慢慢地,毫无保留地。此时此刻,他完全了解,这是他能做的最好的一件事。她终于开了口,有点像在梦呓。她说:“你饿了吗?让我帮你拿些浓缩食品来,再把它热一热。你吃饱后,如果想睡一觉,我可以帮你照看这些机件。还有……还有我最好多穿点衣服。”她走到门口,又转过头来说:“吃惯了后,我觉得浓缩食品也非常可口,谢谢你费心采买。”与其说是刚才那一吻,不如说这句话才是他们之间的和约。几小时后,当吉尔布瑞特走进驾驶舱时,发现拜伦与艾妲密西娅陶醉在毫无意义的闲话中,但他并未显得惊讶。至于拜伦的手臂搂着他侄女的腰际,他也完全不予置评。他只是说:“我们什么时候进行跃迁,拜伦?”“半小时后。”拜伦说。半小时过去了,操纵系统已设定完成,谈话声也逐渐消失。倒数至零之际,拜伦深深吸了一口气,便将一根杠杆猛力一拉,从左到右画出一个完整的弧线。这次的感觉与太空客船跃迁时不同,“无情号”是一艘小型舰艇,因此跃迁的过程没那么平稳。拜伦的身体摇摇晃晃,而在某一瞬间,甚至所有的物体都摇曳不定。然后,一切又恢复了平稳与清晰。显像板中的星像已全部改变了。拜伦令舰身开始旋转,使星像场不断上升,在画面上,每颗恒星都沿着弧线庄严地运动。一颗与众不同的恒星终于出现,它闪耀着明亮的白色光芒,看起来不只是一个光点,而是一个微小的球体、一颗燃烧的砂粒。拜伦发现它后,赶紧稳住舰艇,不让它再逸出画面。接着,他将望远镜对准那颗恒星,并插进光谱分析设备。他又翻开《星历表》,查阅“光谱特征”那一行。然后他从驾驶座站起来,说道:“还是太远了,我得向它推近些。不过无论如何,林根就在我们正前方。”这是他生平操作的第一次跃迁,而他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