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仿佛置身于仅由两人构成的小宇宙中。卫荷的军队已被帝国部队缴械,而在卫荷的心脏地带,他们平静地坐在那里。整个川陀──或许整个银河都在注视这个事件,但在事件的中心,却存在着一个完全与世隔绝的小泡沫,能让谢顿与夫铭在其中进行他们的攻守游戏──谢顿试着提出一个新的情境,夫铭则不准备接受。谢顿不怕遭到干扰,他确定周遭这个泡沫具有无法穿透的边界。在这场游戏结束之前,夫铭──不,这个机器人的力量,会将一切挡在一定距离之外。夫铭终于开口:“你是个聪明人,哈里,但我不懂为何必须承认自己是机器人,以及我为何毫无选择余地。你说的每件事或许都是事实──你自己的行为、铎丝的行为,以及日主的、堤沙佛的、卫荷将领们的行为──一切的一切或许都如你所说,但这绝不等于你对这些事件的诠释就是事实。不用说,每件事都能有个合乎常理的解释。你信任我,是因为你接受我的说法;铎丝觉得你的安全至为重要,是因为身为一位历史学家,她感到心理史学事关重大;日主和堤沙佛受过我的恩惠,其中的详情你一无所知;卫荷的将领们则是憎恨被一个女人统治,如此而已。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求助超自然?”谢顿说:“听好,夫铭,你真心相信帝国正在衰亡吗?你真心认为绝不能坐视,一定要采取拯救它的行动,或至少减轻衰亡的冲击?”“我是真心的。”无论如何,谢顿明白这句话是真诚的。“你真心希望我发展出心理史学的细节,而你觉得自己无法做到?”“我缺乏这个能力。”“而你觉得只有我才能研究出心理史学──即使我自己有时也怀疑?”“是的。”“因此你一定也会觉得,只要有可能帮助我,你无论如何得全力以赴。”“我是这么想。”“个人的情感──自我中心的考量──并未起着任何作用?”夫铭严肃的脸庞掠过一丝隐约而短暂的笑容,一时之间,谢顿察觉在夫铭沉稳的态度后面,隐藏着一大片疲惫而枯槁的沙漠。“我早已养成习惯,完全忽视个人情感或自我中心的考量。”“那么我请求你帮助我。我可以仅仅根据川陀而发展出心理史学,但我会遇到很多困难。我或许能克服那些困难,但我若能知道某些关键的事实,问题不晓得会简单多少倍。举例而言,人类的第一个世界是不是地球或奥罗拉,或者根本是另一个世界?地球和奥罗拉的关系如何?是否其中之一或两者皆曾展开银河殖民?如果只有一个,另一个为何没有?如果两者皆有,最后的结果如何?有没有哪些世界是这两者或其中之一的后裔?机器人如何遭到废弃?川陀如何变成京畿世界,为什么不是别的行星?奥罗拉和地球后来发生了什么变故?现在我就能提出一千个问题,而在研究过程中,还可能再冒出十万个问题来。你明明能为我解惑,帮助我成功,夫铭,难道你会让我始终懵懵懂懂,而眼看我失败吗?”夫铭说:“假使我是机器人,我的脑子能够容纳千万个不同世界、整整两万年所有的历史吗?”“我不知道机器人的脑容量有多少,我也不知道你的脑子能容纳多少记忆。但如果你的容量不够,你一定已将自己无法安然保存的资料记录在别处,而你自己有办法随时查取。倘若你拥有那些资料,而我确有需要,你又怎能拒绝,怎能对我有所保留?而假如你无法对我有所保留,你又怎能拒绝承认自己是机器人──那个机器人──那个变节者?”谢顿靠回椅背,深深吸了一口气。“所以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那个机器人?倘若想要心理史学,那么你就必须承认。如果你仍旧否认自己是机器人,而且说服我相信你真的不是,那么我完成心理史学的机会将变得太小、太小。所以说,看你了。你是机器人吗?你就是答霓吗?”夫铭以一如往昔的泰然口吻说:“你的论证无懈可击。我名叫机·丹尼尔·奥立瓦,其中‘机’便代表机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