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里,史铁亭。”谢顿说。现在是黄昏时分,两人正在斯璀璘附近的川陀住宅区闲逛。这位长辈指着人行道旁堆满的废弃物——五花八门,都是地面车以及没公德心的行人丢弃的。“过去那些年头,”谢顿继续说,“你绝对看不到像这样的垃圾。保安官随时警戒,都市养护人员为一切公共场所提供全天候服务。不过,最重要的是,根本没有人会想到用这种方式倾倒垃圾。川陀是我们的家园,我们以它为傲。如今,”谢顿悲伤地、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它成了……”他突然打住。“喂,你这年轻人!”谢顿对一个脏兮兮的少年吼道。那少年刚刚和他们擦身而过,走到了他们的后面,他大口嚼着一团刚丢进嘴里的美食,却看也没看就将包装纸扔到地上。“把它捡起来,丢到该丢的地方。”少年绷着脸望过来时,谢顿如此训诫他。“你自己捡起来。”男孩咆哮道,然后转身离去。“这是社会崩溃的另一个征兆,正如你的心理史学所预测的,谢顿教授。”帕佛说。“是啊,史铁亭。环顾我们四周,帝国到处都在一点一滴瓦解。事实上,它早已粉碎,如今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冷漠、腐化和贪婪,都作出一己的贡献来摧毁这个盛极一时的帝国。取而代之的会是什么呢?为什么……”说到这里谢顿忽然住口,只顾瞪着帕佛的脸。这位晚辈似乎正在凝神倾听,却不是在听谢顿的声音。他的头偏向一侧,脸上露出飘忽的表情。仿佛帕佛正在尽最大的努力,试图聆听只有他一个人听得到的声音。他突然间回过神来,惶急地四下张望一番,便一把抓住谢顿的手臂。“哈里,快,我们必须离开,他们就要来了……”这时,迅速接近的尖锐脚步声打破了黄昏的宁静。谢顿与帕佛绕来绕去,但是太迟了,一帮匪徒已经来到他们面前。然而,这回哈里·谢顿已有准备,他立刻挥动手杖,在帕佛与自己周围划出一大条弧线。看到这种情形,那三名匪徒(两个男孩与一个女孩,都是十几岁的小无赖)不禁哈哈大笑。“所以说,你不准备让我们轻易得手,对不对,老头?”那个看起来像是头目的男孩嗤之以鼻,“哈,我和我的哥儿们,只要两秒钟就能把你摆平。我们要……”转瞬之间,那名头目倒地不起,腹部正中了一记角力踢腿。两个还站着的小无赖立刻身形一矮,摆出准备攻击的姿势。但帕佛的动作比他们更快,于是,两人几乎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便也双双趴到地上。然后一切就结束了,几乎像出现时一样快。谢顿避到一旁,笨拙地倚在手杖上,想到刚才的千钧一发便忍不住发抖。帕佛则一面微微喘息,一面四下眺望。在夜色渐深的穹顶之下,那三名匪徒昏倒在无人的人行道上。“走吧,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帕佛再度催促,只不过这一次,他们要躲的并不是什么匪徒。“史铁亭,我们不能离开。”谢顿抗议道,同时指了指三名不省人事的箍颈党,“他们其实只不过是孩子,他们也许奄奄一息,我们怎能这样一走了之?这样做没人性,不折不扣没人性,而我多年来努力保护的对象正是人类。”谢顿用手杖猛击地面来加强语气,双眼还射出坚定的目光。“胡说。”帕佛反驳道,“真正不人道的,是箍颈党劫掠你这种无辜市民的方式。你以为他们会顾虑你吗?他们只会在你的肚子上插一刀,以便偷掉你的最后一个信用点,跑开时还不忘再踢你一脚!他们很快就会苏醒,然后逃到别处去舔他们的伤口。或者有人会发现他们,而向中央办公室报案。“可是,哈里,你必须为自己着想。发生上次那件事情后,你若是再扯上另一件斗殴,就有失去一切的危险。拜托,哈里,我们非跑不可!”说到这里,帕佛抓住谢顿的手臂,谢顿则在回望了最后一眼之后,便任由帕佛拉着自己离去。当谢顿与帕佛迅疾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之际,一个躲在几棵树后面的身形冒了出来。这个双眼冒火的少年一面对自己呵呵笑,一面喃喃道:“你真教会了我什么是对错和是非,教授。”说完,他随即拔腿飞奔,前去召唤保安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