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维兹瞪了裴洛拉特良久,并露出明显的不悦神情。然后他说:“是不是你看到什么我没看到的,却没有告诉我?”“不是。”裴洛拉特好言好语答道,“其实你也看到了,正如我刚才说的,我试图向你解释,你却没心情听我说。”“好,你就再试一次。”宝绮思说:“别对他凶,崔维兹。”“我没对他凶,我只是在问问题,你别宠坏他。”“拜托,”裴洛拉特道,“你们两位都听我说,不要你一言我一语的。你还记不记得,葛兰,我们讨论过当年寻找人类起源的尝试?那个亚瑞夫计划?你知道的,就是试图标出每颗行星的创建年代。这个计划所根据的假设,是人类曾以起源世界为中心,同时向四面八方进行殖民。因此,若从较新的行星逐步追溯到较老的行星,就能从各个方向汇聚到起源世界。”崔维兹不耐烦地点了点头。“我记得这个方法根本行不通,因为每个世界的创建年代都不可靠。”“没错,老伙伴。但亚瑞夫研究的世界都是第二波殖民者建立的,当时超空间旅行已极为先进,殖民世界一定分布得相当凌乱。跳跃很远的距离是非常简单的事,所以殖民世界不一定以径向对称的方式向外扩张。这一点,当然增加了创建年代的不确定性。“可是你再想想,葛兰,想想那些太空世界,它们是由第一波殖民者建立的。当时超空间旅行没那么进步,后来居上的情形可能很少,甚至根本没有。虽然在第二波扩张时,几千万个世界的建立也许毫无规律,可是第一波却只有五十个世界,它们有可能分布得很规则。虽然第二波扩张持续了两万年,建立了数千万个世界,可是第一波的五十个世界,却只是几世纪间的成果——相较之下,几乎像是同时建立的。这五十个世界放在一起,应该大略构成球对称,而对称中心就是那个起源世界。“我们已经拥有这五十个世界的坐标。你拍摄下来了,记得吗,你坐在石像上拍的。不论是什么力量或什么人试图毁掉地球的资料,要不是忽略了这些坐标,就是没想到它们会提供我们所需的资料。你现在唯一需要做的,葛兰,就是调整那些坐标,修正两万年来的恒星运动,然后找出球形的中心。那个中心会相当接近地球之阳,至少接近它两万年前的位置。”当裴洛拉特滔滔不绝时,崔维兹的嘴巴不自觉地微微张开,等到对方的长篇大论结束之后,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阖上嘴巴。然后他说:“可是我为什么没想到呢?”“我们还在梅尔波美尼亚的时候,我就试图告诉你。”“我确信你尝试过,而我却拒绝听。我向你道歉,詹诺夫。其实是我根本没料到……”他感到很不好意思,没有再说下去。裴洛拉特轻轻笑了几声。“没料到我会说出这么重要的话。我想通常我的确不会,但这件事可是我的本行,你懂了吧。我自己也承认,一般说来你大可不必听我唠叨。”“没这回事。”崔维兹说,“事情不是这样的,詹诺夫。我觉得自己是个笨蛋,而我活该有这种感觉。我再次向你道歉,然后我就得去找电脑了。”他们两人一同走进驾驶舱。当崔维兹双手放在桌面上,几乎与电脑合成一个“人/机”生命体时,裴洛拉特像往常一样,目不转睛凝视着他,既惊叹又感到无法置信。“我必须作些假设,詹诺夫。”由于已经和电脑融为一体,崔维兹的表情有点茫然,“我得假设第一个数字是距离,单位为秒差距;其他两个数字都是以弪为单位的角度,勉强可说前一个标示上下,后一个标示左右。我还必须假设角度的正负号是依据银河标准规约,而那个‘○,○,○’代表梅尔波美尼亚的太阳。”“听来很有希望。”裴洛拉特说。“是吗?数字的排列共有六种可能、正负号的组合共有四种可能、距离的单位也许是光年而不是秒差距,还有角度的单位也许是度而不是弪,这就构成九十六种不同的变化。此外,如果距离单位是光年,我并不确定用的是哪种年。还有另一个问题,我不知道角度的测量究竟是用什么规约——我想,应该是以梅尔波美尼亚的赤道为准,可是本初子午线在哪里?”裴洛拉特皱起眉头。“听你这么一说,好像又绝望了。”“没有绝望。奥罗拉和索拉利都在这份名单上,而我知道它们在太空中的位置。我将根据这些坐标,试着寻找这两颗行星,如果找错了地方,我就改用另一种规约,直到坐标给出正确位置为止。这样我就能知道,我在坐标规约上所作的假设有何错误。一旦改正了,我就可以开始寻找那个球心。”“有那么多可能的变化,会不会很难判断?”“什么?”崔维兹愈来愈全神贯注。等到裴洛拉特将问题重复了一遍,他才答道:“喔,还好,这些坐标很可能是遵循银河标准规约,找出未知的本初子午线并不困难。标定太空位址的各种系统都出现得很早,大多数的天文学家都相当肯定,它们甚至是在星际旅行前所建立的。人类在某些方面非常保守,用惯了一组数值规约之后,几乎不会再作任何更改。我想,甚至有人会将它们误认为自然法则——其实这样也好,因为若是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测量规约,而且每个世纪都会改变,我相信科学发展绝对会因而受阻,甚至永远停滞不前。”他显然一面说话一面工作,因为他的言语始终断断续续。此时他又喃喃道:“现在保持肃静。”说完这句话,他整个脸皱了起来,神情显得极为专注。几分钟之后,他才靠回椅背,深深吸了一口气,以平静的口吻说:“规约正确,我已经找到奥罗拉,绝对没问题。看到了吗?”裴洛拉特凝视着星像场,目光聚焦在接近中央的一颗亮星上。“你肯定吗?”崔维兹说:“我自己的意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电脑也肯定。毕竟我们造访过奥罗拉,十分清楚它的特征——直径、质量、光度、温度、光谱细目等等,更遑论附近恒星的分布模式。电脑说它就是奥罗拉。”“那么我想,我们必须接受它的说法。”“相信我,我们必须接受。我来调整一下显像屏幕,电脑就能开始工作。五十组坐标早已输入,它会一个一个处理。”崔维兹一面说,一面开始调整屏幕。虽然电脑通常是在四维时空中运作,但将结果呈现给人类时,显像屏幕鲜有超过二维的需要。可是现在,屏幕似乎展成一个漆黑的三维空间,深度与长宽相当。崔维兹几乎将舱内的光线完全熄灭,好让星光的影像更容易观察。“现在要开始了。”他低声道。一会儿之后,便出现一颗恒星,接着是另一颗,然后又是一颗。每多出现一颗星,屏幕的影像随即变换一次,以便能将所有的星光纳入屏幕。看起来,仿佛太空在他们眼前逐渐远去,因此全景的范围愈来愈大。除此之外,还有上下的移动,左右的移动……最后,五十个光点尽数出现,全部悬挂在三维空间中。崔维兹说:“我希望能看到一个美丽的球状排列,可是这个看来却像一个匆促捏成的雪球,而且是由过硬的、砂砾过多的雪所捏成的。”“这样会不会前功尽弃?”“会增加些困难,但我想这是没办法的事。恒星本身的分布并不均匀,可住人行星当然也一样,因此这些新世界一定不会构成完美的几何图形。电脑会考虑过去两万年来最可能的运动模式,将每个光点调整到目前的位置——即使过了那么长的时间,所需的调整其实也不多——然后,再利用它们建构一个‘最佳球面’。换句话说,就是在太空中找出一个球面,使所有光点和它的距离都是最小值。最后我们再找出那个球面的球心,地球就该位于球心附近,至少我们希望如此。这不会花太多时间的。”70果然没有花太多时间。虽然崔维兹对这台电脑所创造的奇迹早已习以为常,它的速度还是令他惊讶不已。崔维兹刚才曾对电脑下过一道指令,要它在定出“最佳球心”后,发出一个柔和而余音袅袅的音调。这样做并没有什么特殊理由,只是为了心理上的满足罢了,因为一旦听到这个声音,也许就代表这次的探索已告一段落。几分钟后电脑便发出声音,听来像是轻敲铜锣所激起的柔美响声。音量由小而大,直到他们都能感到微微的震动,才慢慢消逝在空气中。宝绮思几乎立刻出现在舱门口。“什么声音?”她瞪大眼睛问道,“紧急状况吗?”崔维兹说:“根本没事。”裴洛拉特热心地补充道:“我们也许找到地球的位置了,宝绮思,那一声就是电脑报告这个好消息的方式。”她走进了驾驶舱。“应该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崔维兹说:“抱歉,宝绮思,我没想到声音会那么大。”菲龙跟着宝绮思走进来,问道:“为什么有那个声音,宝绮思?”“我看得出她也很好奇。”崔维兹往椅背一靠,感到十分疲倦。下一步,就是在真实银河中验证这个发现——将心力集中在那个球心的坐标上,看看是否真有G型恒星存在。但是他再一次变得优柔寡断,不愿进行这个简单的步骤,换句话说,他无法让自己面对真实测验的可能答案。“没错。”宝绮思说,“她为何不该好奇呢?她和我们一样是人类。”“她的单亲可不会这么想。”崔维兹心不在焉地说,“这小孩令我担心,她是个麻烦。”“何以见得?”宝绮思质问。崔维兹双手一摊,答道:“只是一种感觉。”宝绮思白了他一眼,再转身对菲龙说:“我们正在设法寻找地球,菲龙。”“地球是什么?”“另一个世界,可是很特别,我们的祖先都来自那个世界。你从那些读物中,有没有学到‘祖先’是什么意思,菲龙?”“是不是XX?”最后两个字并非银河标准语。裴洛拉特说:“那是祖先的古老词汇,宝绮思。在我们的语言中,跟它最接近的是‘先人’。”“太好了。”宝绮思突然露出灿烂的笑容,“我们的先人都来自地球,菲龙。你的、我的、裴的、崔维兹的先人都是。”“你的,宝绮思——还有我的也是。”菲龙的口气似乎透着疑惑,“他们都是从地球来的?”“先人只有一种。”宝绮思说,“你的先人就是我的先人,大家的先人都一样。”崔维兹说:“听来这孩子好像非常明白她和我们不同。”宝绮思对崔维兹低声道:“别那么说。一定要让她认为自己没什么不同,没有根本上的差异。”“我认为,雌雄同体就是根本上的差异。”“我是指心灵。”“转换叶突也是根本上的差异。”“喂,崔维兹,别那么难伺候。她既聪明又有人性,其他都是枝微末节。”她转身面对菲龙,音量恢复正常大小。“静静想一想,菲龙,想想这对你有什么意义。你的先人和我的先人一样,而在每个世界上——很多很多的世界——人人都拥有共同的先人,他们原来住在一个叫做地球的世界。这就表示我们都是亲戚,对不对?现在回到我们的舱房,想一想这件事。”菲龙若有所思地望了崔维兹一眼,随即转身跑开,宝绮思还在她臀部亲昵地拍了一下。然后宝绮思转向崔维兹说:“拜托,崔维兹,答应我,以后她在附近的时候,不要再说那种话,免得她认为自己跟我们不同。”崔维兹说:“我答应你。我并不想妨碍或破坏她的学习过程,可是,你也知道,她的确跟我们不一样。”“只是某些方面有点差异,正如我跟你有所不同,裴跟你也不完全一样。”“别太天真了,宝绮思,菲龙的差异要大得多。”“大一点而已。相较之下,她和我们的相似点却重要得多。她和她的同胞有一天会成为盖娅星系的一部分,而且我相信,还是极有用的一部分。”“好吧,我们别争论了。”他万分不情愿地转身面对电脑,“现在,恐怕我得在真实太空中,查证一下地球是否在那个位置上。”“恐怕?”“嗯,”崔维兹耸起双肩,希望做个至少有点幽默感的动作,“万一附近没有符合条件的恒星,那该怎么办?”“没有就没有吧。”宝绮思说。“我不知道现在就查证究竟有没有意义,几天之内我们都还无法进行跃迁。”“这几天你都会为了揣测答案而坐立不安。现在就查出来吧,等待不会改变既成的事实。”崔维兹紧抿着嘴坐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才说:“你说得对。很好,那么——现在就开始。”他再度转身面向电脑,双手按在桌面的手掌轮廓上,显像屏幕随即变得一片漆黑。宝绮思说:“那么我走了,我留下来会令你神经紧张。”她挥了挥手,离开了驾驶舱。“现在我们要做的,”崔维兹喃喃说道,“首先是检查电脑的银河地图。即使地球之阳果真在计算出的位置上,地图应该也没有收录。不过我们再……”当显像屏幕闪现群星背景时,他的声音在惊讶中逐渐消失。星辰数量极多,大多十分黯淡,偶尔穿插着一颗较明亮的恒星,在屏幕上分布得很平均。但在相当接近中央的地方,有一颗令众星黯然失色的明亮星辰。“我们找到了。”裴洛拉特高声欢呼,“我们找到了,老弟,看看它有多亮。”“位于坐标中心的恒星看来都很亮。”崔维兹显然试图压抑过早的欢喜,以免事后证明是一场空,“毕竟,摄取这个影像的镜头,距离坐标中心只有一秒差距。话又说回来,中央那颗恒星显然不是红矮星或红巨星,光芒也不是高温的蓝白色。等资料出来再说吧,电脑正在查询资料库。”经过几秒钟的沉默后,崔维兹说:“光谱型为G2。”他又顿了顿,才继续说下去,“直径,一百四十万公里——质量,端点星之阳的一点零二倍——表面温度,绝对温标六千度——自转速度缓慢,周期接近三十天——没有异常活动或不规则的变化。”裴洛拉特说:“这不都是拥有可住人行星的典型条件吗?”“很典型,”崔维兹一面说,一面在昏暗中点着头,“因此符合我们对地球之阳的预期。假如生命的确源自地球,地球之阳就树立了最初的典范。”“所以说,周围有可住人行星的机会相当大。”“我们不必臆测这一点。”听崔维兹的口气,他正感到困惑不已,“根据银河地图的记载,它有一颗拥有人类生命的行星——可是加了一个问号。”裴洛拉特的兴致愈来愈高。“那正是我们预期的情况,葛兰。那里的确有一颗住人行星,可是那个神秘力量企图掩盖这个事实,因此相关资料模糊不清,使得制作电脑地图的人无法确定。”“不,正是这点令我不安。”崔维兹说,“这并非我们应当预期的结果,我们应当预期的是更极端的情况。想想看,地球的相关资料被清除得多彻底,制图者不该知道那个行星系有生命存在,更遑论人类生命,他们甚至不该知道地球之阳的存在。太空世界全都不在地图中,又为何会有地球之阳呢?”“嗯,无论如何,它就是在那里。这是事实,何必争论呢?那颗恒星还有没有其他资料?”“有个名字。”“啊!叫什么?”“阿尔法。”顿了顿之后,裴洛拉特热切地说:“那就对了,老友,这是最后一个小小的佐证。想想它的含意。”“它有什么含意吗?”崔维兹说,“对我而言,它只是个名字,而且是个古怪的名字,听来不像银河标准语。”“的确不是银河标准语,而是地球的一种史前语言。宝绮思的母星叫作盖娅,也是源自这种语言。”“那么,阿尔法是什么意思?”“那个古老的语言,第一个字母叫‘阿尔法’,这是最可靠的史前知识之一。在遥远的古代,阿尔法有时用来代表第一件事物,例如某个太阳命名为阿尔法,就意味着它是第一个太阳。而第一个太阳,难道不就是人类最初的行星——地球——所环绕的恒星吗?”“你确定吗?”“绝对确定。”裴洛拉特说。“在早期的传说中——毕竟你是神话学家——可曾提到地球之阳有什么非常特殊的性质?”“怎么会有呢?根据定义,它应该是最标准的,而电脑告诉我们的那些特征,我猜通通再标准不过了。到底是不是?”“我想,地球之阳应该是颗单星?”裴洛拉特说:“嗯,当然啦!据我所知,所有的住人世界都是环绕着单星。”“这点我早就该想到。”崔维兹说,“问题是,显像屏幕中央那颗恒星并非单星,而是一对双星。双星之中较亮的那颗的确很标准,电脑所提供的就是有关它的资料。然而,还有一颗恒星环绕着它,周期大约是八十年,质量则是前者的五分之四。我们无法用肉眼看出它们其实是两颗星,但若将影像放大,我确定就看得出来。”“这点你肯定吗,葛兰?”裴洛拉特着实吃了一惊。“这是电脑告诉我的。如果我们眼前是一对双星,它就不是地球之阳,不可能是。”71崔维兹中断了与电脑的接触,舱内顿时大放光明。这显然就是请宝绮思回来的讯号,菲龙则尾随在她身后。“好啦,结果如何?”宝绮思问。崔维兹以平板的语调说:“多少有些令人失望。在我原本希望找到地球之阳的地方,我却找到一对双星。地球之阳是单星,所以中央那颗绝对不是。”裴洛拉特说:“现在怎么办,葛兰?”崔维兹耸了耸肩。“我本来就没有指望在正中央看到地球之阳。即使是太空族所建立的世界,也不会恰好形成完美的球面。奥罗拉——那个最古老的太空世界——也有可能产生自己的殖民者,而这就可能使球面扭曲。此外,地球之阳在太空中的运动速度,也许和太空世界的平均速度不尽相同。”裴洛拉特说:“所以地球可能在任何地方,你是不是这个意思?”“不,不能说是‘任何地方’。所有可能的误差加起来也不会太大,地球之阳一定位于球心坐标附近。我们到找的这颗几乎刚好在坐标上的恒星,一定是地球之阳的近邻。地球之阳竟然有个如此相似的邻居——唯有双星这点例外——这也实在令人惊讶,可是事实一定如此。”“可是这样的话,我们应该能在地图上看到地球之阳,对不对?我的意思是,在阿尔法附近?”“不对,因为我确定地球之**本不在地图上。正是由于这个缘故,我们最初找到阿尔法的时候,我才会感到信心动摇。不论它和地球之阳多么相似,光凭它被收录在地图中这一点,就令我怀疑它不是真货。”“好吧,那么,”宝绮思说,“何不将注意力集中到真实太空的这组坐标上?然后,如果发现有颗明亮的恒星接近球心,可是不在电脑地图中,又如果这颗恒星性质和阿尔法非常相近,却是一颗单星,那不就是地球之阳吗?”崔维兹叹了一口气。“如果一切如你所说,我愿意拿我的一半财产打赌,赌你所说的恒星就是地球这颗行星的太阳。可是,现在我又有些犹豫,不想验证这个假设。”“因为你可能失败?”崔维兹点了点头。“然而,”他说,“给我一点时间喘口气,我就会强迫自己去做。”正当三个大人你看我、我看你之际,菲龙走近电脑桌面,好奇地瞪着上面的手掌轮廓。她的小手向那个轮廓探去,崔维兹赶紧伸出手臂格开她,同时厉声道:“不准乱碰,菲龙。”小索拉利人似乎吓了一跳,立刻躲进宝绮思温暖的臂膀中。裴洛拉特说:“我们必须面对现实,葛兰。万一你在太空中什么也没找到,那该怎么办?”“那我们将被迫重拾原先的计划,”崔维兹说,“一一造访其他四十七个太空世界。”“万一那样做也一无所获呢,葛兰?”崔维兹心烦意乱地摇了摇头,仿佛要阻止那种想法在脑中生根。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膝盖,突然冒出一句:“那时我会再想别的办法。”“可是如果先人的世界根本不存在呢?”听到这个女高音般的声音,崔维兹猛然抬起头来。“谁在说话?”他问。这一问其实是多此一举。难以置信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了,他也非常确定到底是谁发问。“是我。”菲龙答道。崔维兹望着她,微微皱起眉头。“你听得懂我们的谈话吗?”菲龙说:“你们在寻找先人的世界,可是你们还没找到,也许根本没有一个世界。”“没有‘那个’世界。”宝绮思轻声纠正她。“不,菲龙。”崔维兹以严肃的口吻说,“是有人花了很大的工夫将它藏起来。如此努力地隐藏一样东西,意味着那样东西非隐藏起来不可。你了解我的意思吗?”“我了解。”菲龙说,“就像你不让我碰桌上的手影。正因为你不让我碰,意味着碰一碰会很有趣。”“啊,但你碰就不有趣了,菲龙。宝绮思,你在制造一个怪物,她会把我们全毁了。除非我坐在电脑前面,否则再也别让她进来。即使在那种情况下,也请三思而后行,好吗?”然而,这段小插曲似乎驱走了他的优柔寡断。他说:“显然,我最好开始工作了。如果我只是坐在这里,无法决定该怎么做,那小丑怪马上会接管这艘太空艇。”舱内灯光立刻变暗,宝绮思压低声音说:“答应我,崔维兹,她在附近的时候,别称她怪物或丑怪。”“那就好好盯牢她,教她一些应有的礼节。告诉她小孩不该跟大人讲话,还要尽量少在大人面前出现。”宝绮思皱起眉头。“你对小孩子的态度实在太过分了,崔维兹。”“或许吧,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然后,他以既满意又宽心的语调说:“那是真实太空中的阿尔法。而在它的左侧,稍微偏上的位置,是一颗几乎同样明亮,但并未收录在银河地图中的恒星。那就是地球之阳,我敢拿我所有的财产打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