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莱忍不住大叫:“什么!”接下来是一阵寂静,然后奎摩特转头望了一眼,终于开口说:“不,我并不是指地球现在的文明。”贝莱应道:“喔。”“而是已经不存在的一种。身为地球人,对于地球的古代史,你当然不陌生吧。”“我读过几本书。”贝莱谨慎地答道。“啊,那你就应该了解。”偏偏贝莱一点也不了解,他说:“让我来解释一下我到底想要什么,奎摩特博士。我要你尽可能告诉我索拉利和其他外围世界为何那么不同,为何这里有那么多机器人,为何你们普遍有这些怪异的行径。很抱歉,我似乎换了一个话题。”其实贝莱是故意的。索拉利文明和地球文明的异同,无论哪方面都太有吸引力了。如果讨论起这个问题,他很可能会在这里泡上一整天,等到告辞离去的时候,却完全没搜集到任何有用的资料。奎摩特微微一笑。“你不想比较索拉利和地球,却想拿索拉利和其他外围世界比较一番。”“我了解地球,博士。”“随你便吧。”这位索拉利人轻咳一声,“我想把椅子整个转过去背对着你,你不介意吧?这样我会比较——比较自在。”“随你便吧,奎摩特博士。”贝莱硬邦邦地说。“太好了。”奎摩特一声令下,立刻有个机器人替他转了椅子。等到这位社会学家再度坐下,或许由于椅背遮住了贝莱的目光,他的声音变得比较有生气,连语气都比较强而有力了。奎摩特开口道:“索拉利的开拓,最早是大约三百年前的事,最初的拓荒者是涅克松人。你熟悉涅克松这个世界吗?”“只怕不熟悉。”“它距离索拉利很近,大约只有两秒差距。事实上,在整个银河中,找不到另一对像索拉利和涅克松这么靠近的住人世界。而早在人类殖民之前,索拉利就是个生气蓬勃的星球,极为适合人类居住。它对于相当富裕的涅克松显然很有吸引力,因为涅克松人发觉母星已经人满为患,难以继续维持一定的生活水准。”贝莱打岔道:“人满为患?我以为太空族一直在实施人口控制。”“你说的是索拉利,但一般而言,其他外围世界控制得不算严格。在我所说的那个时代,涅克松的人口刚刚达到两百万。由于人数攀升,每家所能拥有的机器人数目必须受到规范。于是有能力的涅克松人开始在索拉利建造夏季别墅,因为那里土壤肥沃,气候温和,而且没有危险的动物。“住在索拉利的那些移民仍能轻易来去涅克松,而在索拉利的时候,他们可以依照自己的喜好过日子。只要负担得起,或觉得有需要,他们想用多少机器人都可以。他们的属地也是想要多大都行,因为这是个空旷的行星,空间绝无问题,而机器人的数目没有上限,代表拓荒的人手同样不成问题。“随着机器人越来越多,必须以无线电彼此联络,这就开启了我们著名的机器人工业。我们开始发展新的机型,新的配件,新的功能。文化为发明之母,我相信这句话是我发明的。”奎摩特呵呵笑了几声。一个机器人为奎摩特端来一杯类似贝莱刚才喝的饮料,想必他曾以某种方式下达命令,但由于椅背的阻隔,贝莱并没有看到。贝莱并未受到相同的待遇,而他也不打算争取。奎摩特继续说:“索拉利式生活的优点显然是有目共睹的。于是索拉利成了一种风潮。越来越多的涅克松人在这里建立家园,于是索拉利成了我所谓的‘别墅行星’。至于那些移民,他们有越来越多的人喜欢终年留在这个世界,而把他们在涅克松的事务交给代理人处理。机器人工业开始在索拉利建立起来。此外农产和矿产也逐年成长,终于到了能够出口的程度。“简单地说,贝莱先生,当时人人都看得出来,不出一个世纪,索拉利就会变得像涅克松一样拥挤。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新世界,却由于缺乏远见而毁了它,这似乎太荒谬,也太可惜了。“为了避免详述复杂的政治背景,我只想强调一件事,索拉利后来设法取得了永久独立的地位,而且完全没有动武。索拉利特产的机器人成了我们的筹码,为我们在外围世界争取到盟友,让我们因而受惠。“独立后的当务之急,就是确保人口的增长不会超过合理的上限。我们开始管制移民数和生育率,并且尽量增加机器人的种类和数量,以便应付各种需要。”奎摩特又开始高谈阔论社会学,贝莱不禁大起反感,问道:“索拉利人为什么不喜欢彼此见面呢?”奎摩特从椅子后面偷瞄了一眼,几乎立刻又把头缩回去。“这是必然的结果。我们每个人的属地都很大,一万平方英里不算多么稀罕,只不过越大的属地就包含越多的不毛之地。我自己的属地只有九百五十平方英里,但每一寸都是良田。“无论如何,和其他因素比较起来,一个人的社会地位主要还是取决于他的属地大小。庞大的属地至少有一项优点,你能近乎漫无目标地在其中闲逛,却不必担心会走进隔邻的属地,因而撞见你的邻居。你懂了吗?”贝莱耸了耸肩。“我想我懂了。”“简单地说,索拉利人以碰不到邻居为傲。此外,你的属地被机器人管理得井井有条,达到自给自足的境界,所以你也没必要和邻居碰面。这种心态导致我们发展出日趋完美的显像装置,而随着这些装置越来越精良,邻居彼此见面的需要也就越来越少。这是一种反馈作用,是个良性循环。你了解吗?”贝莱说:“听好,奎摩特博士,你不必为了怕我听不懂,刻意说得那么浅显。我虽然不是社会学家,但我在大学修过一些基本课程。当然,那只是地球上的大学,”贝莱心不甘情不愿地谦虚一番,以免对方用更刺耳的说法指出这个事实,“但这些数学我还懂。”“你是说数学吗?”奎摩特问,最后那个“吗”字已近乎尖叫。“嗯,我不是指用在机器人学上的数学,那些我并不懂,但社会学的关系式还难不倒我。比方说,我对特拉敏关系式就很熟。”“警官,你说什么?”“或许你们用不同的名称,就是将‘大众的不便’对‘少数的特权’做微分,取到第N阶……”“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贝莱很少听到太空族以这么严厉而蛮横的语气说话,令他一头雾水,不知如何开口。不用说,想要研究如何避免爆发民怨,就一定要充分了解“大众的不便”和“少数的特权”之间的关系。如果由于某种原因,在公共浴室里设立一个单人小间,便会导致X个人耐心等候相同的好运找上自己。X的数值会随着环境因素和大众情绪作规律的变化,而特拉敏关系式就是这个变化的定量描述。话说回来,在一个人人都有特权,毫无任何不便的世界上,特拉敏关系式可能会退化成一加一等于二。他举这个例子或许并不恰当。于是他另起炉灶。“听着,博士,关于索拉利人日渐讨厌面对面这个问题,虽然你能提出定性的解释,但是对我没什么用。我想要的是对于这种反感的精确分析,这样我才能有效地将它化解。我想要说服大家同意和我见面,就像你现在这样。”“贝莱先生,”奎摩特说,“你不能把人类的情绪看成像是正子脑的产物。”“我并没有那么说。机器人学是一门演绎性的科学,社会学则是归纳性科学,可是数学对两者同样适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奎摩特以颤抖的声音说:“你已经承认自己并非社会学家。”“我知道,但我听说你是,而且是全球顶尖的一位。”“我是唯一的一位。几乎可以说这门科学是我创立的。”“喔?”下一个问题令贝莱有点犹豫,因为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太礼貌,“你读过这方面的书籍吗?”“看过些奥罗拉出版的。”“你看过地球的社会学著作吗?”“地球?”奎摩特发出不安的笑声,“我从未想到阅读地球的任何科学文献。请别介意我有话直说。”“嗯,真令人遗憾。我原本以为能从你这里得到些数据,让我在面对面询问其他人的时候,不至于……”奎摩特突然发出一个古怪、刺耳、口齿不清的的声音,他坐的那张椅子随即重心不稳,“啪”的一声翻到地上。贝莱隐约听到一句“真抱歉”。在奎摩特踏着笨拙的步伐夺门而出之前,贝莱只来得及再瞥一眼他的背影。贝莱扬了扬眉。自己这回又说错了什么话?耶和华啊!还是又按错了什么钮?正当他准备起身离去,一个机器人走进来,贝莱便暂停了动作。“主人,”机器人说,“我奉命来通知你,主人很快会以显像和你见面。”“显像吗,小子?”“是的,主人。在此之前,你或许想再用些点心。”于是,贝莱身边又出现了一杯粉红色饮料,这回还多了一盘刚出炉且香气四溢的糕点。贝莱重新坐下,谨慎地尝了一口饮料,便放了回去。那些糕点摸起来硬硬的,而且有点烫,不过外面的脆皮入口即化,而内馅则更热更软。由于味道特殊,他吃不出里面是些什么,不禁纳闷那是不是索拉利特产的香料或作料。然后,他联想到地球上那些种类贫乏的酵母食物,不禁突发奇想,或许可以发展一些酵母菌种,专门模仿外围世界农产品的味道。但他的思绪突然中断了,因为就在这个时候,社会学家奎摩特竟凭空出现在他面前。这回是在他面前!他坐在一张较小的椅子上,而且显然是在另一个房间里,因为他周围的墙壁以及地板都和贝莱这边有极大的差异。他现在面露笑容,脸上的细纹因此加深,但吊诡的是,这使得他的双眼更有生气,整个人也显得年轻不少。他说:“万分抱歉,贝莱先生。我本以为自己一定能忍受这种事,没想到那只是我的妄想。或许可以这么说,刚才我已经濒临崩溃,而你的话起了临门一脚的作用。”“到底是哪句话,博士?”“你说什么面对面——”他摇了摇头,还伸出舌头很快舔了舔嘴唇,“我还是别说的好,我想你该了解我的意思。这句话令我想到一幅极其鲜明的画面,我们两人在呼吸——呼吸彼此的空气。”这位索拉利人哆嗦了一下,“你不觉得恶心吗?”“我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想过。”“这种习惯似乎肮脏得很。刚才你这么说的时候,我脑海中就浮现出那个恶心的画面。我觉悟到你我毕竟还是待在同一个房间里,即使我没有面对着你,从你肺中吐出的空气还是会来到我身边,甚至进入我体内。而我又是那么敏感……”贝莱说:“索拉利所有的空气分子都进入过成千上万人的肺脏。耶和华啊!此外还曾待过动物的肺和鱼鳃里面。”“那倒是真的,”奎摩特无可奈何地搓着脸颊,“但我一直避免做这方面的联想。然而,当你真正和我共处一室,我便觉得事情发生到自己头上了,你我不断在呼吸彼此的空气。现在换成显像,说也奇怪,我就轻松多了。”“我仍在这栋房子里,奎摩特博士。”“所以我才说自己也觉得奇怪。你我仍旧待在同一栋房子里,但仅仅因为改用三维显像,一切就变得不同了。现在,我至少明白了和陌生人见面是什么感觉,我再也不会试第二次了。”“听来你好像是在进行见面的实验。”“就某方面而言,”这位太空族答道,“我想的确可以称之为实验,只不过动机并不强。我得到了很有趣的结果,虽说也是很不舒服的结果。这是个有价值的测试,或许我该记录下来。”“记录什么?”贝莱茫然地问。“我的感觉啊!”奎摩特和对方交换着茫然的目光。贝莱叹了一口气。牛头不对马嘴,始终牛头不对马嘴。“我会这么问,是因为我假设你有什么测量情绪反应的装置,或许是脑电仪吧。”他作势四下望了望,“不过我想,你用的应该是袖珍型,不需要电线连接。我们地球上就没有这种好东西。”“我相信,”这位索拉利人硬邦邦地说,“我不需要任何装置,就能评估自己的感觉,因为它太明显了。”“这当然没错,但定量分析……”贝莱只说到这里。奎摩特气咻咻地打岔道:“我不知道你在暗示什么。不管了,我打算告诉你另一件事,其实,那是我自己的理论,书里面读不到的,而我自己相当引以为傲……”贝莱问:“到底是什么呢,博士?”“啊,就是索拉利文明是在模仿地球过去的某个文明。”贝莱叹了一口气。倘若不让对方一吐为快,想得到对方的合作恐怕难上加难。于是他问:“哪个文明?”“斯巴达!”奎摩特抬起头来,一头白发被灯光照得熠熠生辉,几乎像是一道光晕,“我肯定你听说过斯巴达!”贝莱不禁松了一口气。年轻的时候,他对地球的古代史十分感兴趣。(这个主题对很多地球人都有吸引力——那是地球的黄金时代,因为当时的地球唯我独尊,地球人就是主人,因为太空族根本不存在。)话说回来,地球的古代范围太大了,奎摩特很可能会说出一个他没听过的名词,那贝莱可就尴尬了。现在,他可以审慎地答道:“对,我看过这方面的胶卷书。”“很好,很好。且说全盛期的斯巴达,人口结构相当特殊:真正的斯巴达公民少之又少,那些叫作庇里阿西人的二等公民反而较多,其余绝大多数的人口则是奴隶,也就是所谓的希洛人。希洛人和斯巴达人的比例是二十比一,而这些希洛人都是人类,拥有人类一切的情感和一切的优缺点。“为了确保为数众多的希洛人无法造反,斯巴达人个个成了军事专家,经年累月过着战争机器的生活。而斯巴达社会的努力并未白费,希洛人的叛变从来没有成功过。“我们这些住在索拉利的人类,就某方面而言,和斯巴达人没有两样。我们有我们的希洛人,只不过我们的希洛人并非人类,而是机器。虽然它们和我们的比例是两万比一,远超过希洛人和斯巴达人的二十比一,但是它们不可能叛变,我们根本不必担心。所以说,我们享有斯巴达人那种高高在上的好处,却不必牺牲时间精力来强化自己的统治。反之,我们可以模仿雅典人,过着充满艺术和文化的生活。雅典是和斯巴达同一个时代……”贝莱说:“我也看过关于雅典的书籍。”奎摩特越讲越兴奋。“文明始终是一种金字塔结构。当一个人逐渐爬向社会阶级的顶端,就会有越来越多的闲暇、越来越多的机会追求幸福快乐。可是你爬得越高,就会发现和自己同样幸运的人越来越少。总会有些人遭到剥削,那是无可避免的。还有别忘了,不论金字塔底层的人实际上过得多好,相较于顶端那些精英,他们仍是遭到剥削的一群。比方说,即使最穷困的奥罗拉人,他们的日子也好过地球上的贵族,但是和奥罗拉贵族相较之下,他们就成了被剥削阶级。他们拿来作比较的,一定是在自己的世界上当家做主的那些人。“因此在一般的人类社会中,社会摩擦总是免不了的。所有的社会革命运动,以及预防那些革命的反制行动,或是压制那些革命的战事,都会给人类带来巨大的灾祸。翻开历史,这样的事例层出不穷。“而在索拉利,人类首度全部站上金字塔的顶端,遭到剥削的全是机器人。自从苏美人和埃及人发明城市以来,这要算是最重大的一项发明;我们首度发明了一种新的社会,一个真正的新社会。”他带着微笑,靠回椅子里。贝莱点了点头。“这个理论你发表了吗?”“将来或许会吧。”奎摩特装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现在我还没有这个打算。这是我生平的第三个成果。”“另外两个成果也这么博大精深吗?”“其实都和社会学毫无关系。我曾经当过雕刻家,你四周的这些作品——”他指了指那些雕像,“都是我亲手做的。此外我还当过作曲家。但后来我逐渐上了年纪,而且瑞坎恩·德拉玛一直强烈主张纯艺术比不上应用艺术,于是我决定转攻社会学。”贝莱说:“听你的口气,德拉玛似乎是你的好朋友。”“我们认识。活到我这个年纪,一定会认识索拉利上所有的成年人。但我没有理由否认我和瑞坎恩·德拉玛其实很熟。”“德拉玛是个怎样的人?”说也奇怪,一提到这个名字,贝莱脑海中竟浮现出嘉蒂雅的身影,下一刻,那段不愉快的回忆便涌上心头——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被自己气得五官都扭曲了。奎摩特显得有点若有所思。“他是个杰出人士,一心一意守护着索拉利和它的社会制度。”“换句话说,是个理想主义者。”“对,完全正确。这一点,光从他自愿担任——担任胎儿工程师就看得出来。你可知道,这就是一门应用艺术,而我已经说过他对应用艺术的偏好。”“这种自愿行为不寻常吗?”“你不觉得吗——但我忘了你是地球人。是的,很不寻常。这是一种必须有人做却找不到自愿者的工作。通常,我们必须指派一个人接任这个职位,为期若干年,而中选的人都高兴不起来。德拉玛却自愿终身坚守这个岗位。他觉得这个工作太重要了,不该硬塞给那些不情愿的人。他曾经想说服我也投入这一行,但我当然不会自愿做这种事,我绝不可能做这么大的牺牲。不过对他而言,牺牲或许更大,因为他注重个人卫生到了近乎偏执的程度。”“他的工作到底是什么性质,我仍不确定自己是否已经了解。”奎摩特的双颊微微泛红。“这个问题,你是不是跟他的助理谈比较好?”贝莱说:“如果在此之前,有人愿意告诉我德拉玛有个助理,我一定早就这么做了,博士。”“我对此表示遗憾,”奎摩特说,“但他有助理这件事,同样反映出他多么重视社会责任。以前这个职位是没有助理的,然而,德拉玛觉得有必要找个适当的后生晚辈,由他亲自负责训练,以便将来继承这个职位,因为总有一天他会退休,或是,嗯,死去。”这位老者重重叹了一口气,“他比我年轻得多,竟然先我而去。我曾经跟他下过好多盘棋。”“你们怎么下棋?”奎摩特扬起双眉。“最普通的方式。”“你们面对面?”奎摩特露出惊恐的表情。“多么可怕的想法!就算我能忍受,但哪怕只有一秒钟,德拉玛也绝对不会答应。身为胎儿工程师并未使他的感觉变得迟钝,他是个吹毛求疵的人。”“那么你们……”“跟任何人一样,用两个棋盘来下。”这位索拉利人突然耸了耸肩,一副宽大为怀的模样,“好吧,你是地球人。我的棋步记录在他的棋盘上,反之亦然,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贝莱又问:“你认识德拉玛夫人吗?”“我们以显像见过几次。她是一名力场彩绘师,你知道吧,她的一些画作我也看过。可以说很精致,但只能算新奇,谈不上原创性。话说回来,那些作品挺有趣的,看得出她有个敏锐的心灵。”“你觉得,她有这个能耐杀害她的丈夫吗?”“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女人是一种匪夷所思的动物。不过,此事几乎没有什么争辩的余地,对不对?只有德拉玛夫人能够贴近瑞坎恩,然后把他杀掉。无论在任何情况下,瑞坎恩绝不会因为任何理由而让第二个人见到他。他极度吹毛求疵,但我或许不该用这几个字。他没有丝毫不正常,没有任何一点点反常。他是个优秀的索拉利公民。”“你答应见我,难道你会说这是反常吗?”贝莱问。奎摩特答道:“对,我想我会这么说。我应该说我自己有点恋脏癖。”“德拉玛会不会是由于政治因素遭到谋杀的?”“什么?”“我听说他自称为传统主义者。”“喔,我们都是啊。”“你的意思是,索拉利上并没有什么非传统主义者的团体?”“我敢说还是有些人,”奎摩特慢慢说道,“他们认为太过拥抱传统主义是危险的。对于我们的稀少人口,对于其他世界的人数远远超越我们,他们有点过度担心。他们认为,万一其他外围世界打算发动侵略,我们将毫无招架之力。这么想可真是愚蠢,好在这些人为数不多,我并不认为他们有什么力量。”“你为什么说他们愚蠢呢?在人数居于如此劣势的情况下,索拉利有什么办法保持势力的均衡?你们有什么新武器吗?”“武器,当然有,但一点也不新。我提到的那些人,他们不只愚蠢,根本就是瞎子,竟然没看到这个武器一直在发挥作用,而且威力无穷。”贝莱眯起眼睛。“你不是在开玩笑?”“当然不是。”“你了解这种武器吗?”“其实大家都了解。只要动动脑筋,你也不难想通。或许因为我是社会学家,所以比大多数人更容易看出来。没错,它并不是一般的武器。它不会杀人也不会伤人,但它的威力仍强大无比。正因为没有人注意到,所以它的威力就更强大了。”贝莱有点恼火地说:“这个非致命武器到底是什么?”奎摩特答道:“正子机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