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再会王师兄

重回北都电子科技大学的滋味颇有些一言难尽。这还是高钰去至上公司之后第一次回母校，时间已经静悄悄地过了好几年，学校的景色却全无变化，校门口的参天银杏依旧古拙沧桑，黄金一般的叶片在秋色中静谧而温暖。这里的时光仿佛是凝固的，高钰熟门熟路地穿过红色大门——保安没拦他，或许他显年轻的面容还保留了一点儿学生气。这几年高钰其实有机会回母校，在几款游戏大获成功之后，他也成了有几分名气的游戏策划人。学校循惯例也和他联系过，让他回母校演讲，说说成功经历，励志后辈。只是高钰那段时间太忙，又不想胡说八道误人子弟，只能无奈推掉，等到离开至上公司闲下来，学校又没人找他了。“以前校招还在多功能厅呢，现在都放不下要借用操场了？”高钰一边穿过教学楼背后的紫藤小径，一边问岳萱。参与的招聘单位实在太多，多功能厅安置不下，这种拼盘式的招聘会现在都放露天，团团一圈摊位，热闹得很。“电子科大在IT业界也是一块牌子，几个热门专业的毕业生各大企业都是抢着要的，尤其这两年。当初你那会儿找不着工作，不知道多少人背后笑话你。”岳萱想起来刚毕业那会儿高钰的窘态，噗嗤笑了。高钰挠头，这也没法子。所谓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毕业招聘季家里给他添麻烦，等回来错过了无数机会，他又不肯将就，才会一时窘迫——这也导致了崔娜和他分手，后来进至上公司一系列的变化。回头想想，这其中真有命运作祟的影子。要是他正常找到一个好工作，也不知道现在会是什么样子。“电子科大软硬件方面都比较强，功底扎实，现在几家大型制造企业都想大肆包圆，每年给学校的赞助可不少。至上也不含糊，好像打算搞一个游戏学院，明年就开始招生……第一流的那批，你可别想着和他们争了。”岳萱实事求是，大企业人才布局都是长期的，他们临时来招聘，能捡漏几个好苗子就算不错。“我知道。”高钰把手插在口袋里，四处张望，悠然叹息。等星辰发展起来了，他也得想办法加强与高校的合作，该赞助赞助，该投资投资，以后招人就不会那么辛苦。郭竞合带着几个人，已经把星辰游戏的摊位布置好了。这位置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在操场的南向一侧，不是刚进门的位置，但人流大抵还是会从这儿经过。他们拉起了展板、展架和易拉宝，这都是近期赶制的，不过岳萱盯得紧，质量上都还不错，至少看上去还挺像大公司的质感。果然没多久就有几个学生驻足，留下了简历。高钰得闲，稍微拿过来翻了翻，这几个学生成绩和经验都属于普通，没什么特别出彩之处。就像岳萱说的，最好那一批都被大公司抢先给捞走了。“高钰，好久不见啊！你们也来电子科大招聘？”从高钰的身后，传来一个热情的声音。江盛乐呵呵地走了过来，随意挥了挥手，熟稔地向高钰打招呼。他在郑千钧的资金支持下，自己创业游戏公司也已经上了轨道。之前想招揽高钰不成，但也不至于反目成仇。高钰笑着说：“江总，你们动作快啊，公司成立还没多久，就已经要到校园招聘会上找人才了？”他顺着江盛走过来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一个占地更广的大摊位，头上挂着的招牌是“万胜游戏”。除了招聘内容之外，还有不少新游戏的宣传物料，从风格来看，很明显是《战神》的跟风之作。但算算江盛离开至上，到创业成立公司，周期这么短，就能有产品的雏形拿出来。这种速度未免就快得不可思议了，早听说江盛是游戏界老油条，做什么事都得心应手游刃有余，现在看来大家所言非虚。高钰与江盛的关系不能算是融洽，但又有些惺惺相惜。江盛欣赏高钰的才能，高钰也觉得这位前辈有真本事。最初大道独行项目部设立运营组的时候，因为触及了江盛的利益，两人曾经起过冲突，江盛试图打压高钰，但最后也没压住。再后来严晋空降当了CEO，江盛开了副总还不满足，试图拉拢李剑成对付严晋。高钰不喜欢这种拉帮结派的内斗，也没掺和这事。不过两人也没再有矛盾，江盛在高钰后来的项目运作和提案上都给了支持，两人的关系趋于缓和。高钰也对江盛这个年纪还有创业的勇气表示钦佩——至少要比李剑成、曲大海之流好得多了。如今大家都离开了至上公司，当年那些恩怨可以一笑泯然，要不是因为江盛用了郑千钧的资金，他们还真说不定有合作的机会。江盛过来主要是为了看看高钰到底在捣鼓些什么，目光一扫，发现星辰游戏并没有主推自家的游戏，皱眉劝说：“你们的游戏还没出来，就急着扩大规模，会不会太着急了点？以前在大公司不觉得，自己创业就发现处处都是艰难了。”大家都是创业公司，江盛也能体会到高钰的难处，他谨慎叮咛，也有前辈劝后辈的一番苦心。“江总，星辰游戏资金上还有问题，现在全靠画饼，哪里能拿得出产品，我看高总这会儿也正着急，你可别戳人肺管子。”另一个熟悉尖利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如果说江盛是一番好意，这话挑衅就说得火药味十足了。高钰觉得这声音很耳熟，但又不想不起是谁，就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就大吃一惊！果然是老熟人，甚至可以说是老仇人！王振海，原来至上公司大道独行项目部程序开发组组长，高钰的学长，岳萱的追求者，也是丧心病狂的竞争失败者。他在大道独行上线的时候泄露源代码，导致私服横行，要不是高钰当机立断推出全免费的营销策略，这一款至上公司力推的新大作可能就得胎死腹中。徐文东恨他恨得牙痒痒，毫不犹豫提起了诉讼，王振海最后好像是判了三年，没想到出狱以后，竟然被江盛招纳了！高钰脑子瞬间想了很多，忽然觉得没准当初王振海就是江盛的人——从最极端的阴谋论来想，甚至有可能王振海是替江盛背了黑锅。过了几年牢狱生活，王振海瘦了，也沧桑了，原先的意气风发被一种阴郁的神情所取代，鬓边也出现了星星白发，看着高钰的目光充满了挑衅和怨毒。他不会反思自己的罪过，他只想着，如果没有中了高钰的设计，他盗取泄漏源代码的事儿不会那么容易暴露，也许他就不会把宝贵的青春年华虚掷在监狱。但高钰心里可没有丝毫愧疚之意，要不是王振海先陷害他，他也不会反击设计。这人完全是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王学长啊，你出来了？既然出来了，那就接受改造，好好做人，以后不要再犯罪了。”对方挑衅，他当然也不会客气，一开口就揭人疮疤。王振海脸上肌肉**，他一向自视甚高，泄漏代码入狱是他一生的污点。高钰这么轻描淡写提起，更让他想起当初的屈辱。“好了，大家以前都是同事，何必做口舌之争？让别人看了笑话。”江盛看王振海暴怒，还是得出面维护王振海。他知道不应该让高钰和王振海在这种场合相遇，但他没想到今天高钰也会过来，但现在悔之晚矣，只好和稀泥。高钰对王振海是没好感，语气便也不太客气：“原来江总把出卖公司利益的人看作同事，这话不知道当初你敢不敢在徐总面前说？”徐文东何等强势的人，江盛再厉害，当初在他面前也只能唯唯诺诺三缄其口，他本来也是忍不了徐文东过于强势的作风，这才毅然离职创业。此时江盛回想起徐文东的强势，他也觉得额头青筋直冒。这天是没法聊下去了。幸好万胜游戏除了江盛与王振海以外，还有一位核心人物。西装革履的郑千钧从旁边冒出来，打着哈哈，“这可真是巧了。高总，故人见面干吗闹得这么僵？现在咱们都出来创业了，还不得齐心协力，共抗至上这个庞然大物？”郑千钧的钱，高钰不要，但他的面子，高钰还是得卖的。当初扬帆资本出卖战神工作室的股份给徐文东，是郑千钧给了他消息。当高钰离开至上的时候，也是郑千钧第一个找上了他，希望他接受投资，合伙再起。只是那时候高钰直觉郑千钧不可靠，这才婉拒了郑千钧的投资，没想到转头郑千钧搭上了江盛和王振海。郑千钧毕竟是个投资人，是个生意人，生意场上无父子，也没有永久的朋友和敌人。只要能够赚钱，他当然会取最优选择，他就是这样的人，高钰反而能理解。而且郑千钧说得确实也有道理，对于两家创业的小公司来说，目前看起来并不存在直接的竞争关系，他们头顶最大的乌云，仍然是至上。就算不齐心合力，携手合作，那也没必要撕破脸皮。不过高钰实在不觉得自己能与王振海这样的人尿到一个壶里，也就只是淡淡说道：“原来是你投了江总，你的眼光一向很好，那江总这家公司看来也不错，我就预祝江总鹏程万里，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大家的创业思路都完全不一样，万胜游戏抄袭复制的手法，高钰说起来也不太看得上。本身他们都不是至上公司这样的巨无霸，不可能涉及所有的游戏领域，各自占据一块细分市场，最好是大家老死不相往来。王振海情不自禁的撂了句狠话，“高钰，大家都在游戏业界拼杀，早晚有面对的一天。我听说这两年你的成绩不错，但我王振海既然回来了，就不会让你专美于前。希望我们的项目正面竞争的时候，你不要一触即溃。”高钰不以为然的答复说：“那就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