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重压之下

“我是不是和徐文东一样，跟不上时代了？是不是在移动互联网的时代掉队了？我犯的错误，与徐文东当年有没有相似性？”高钰首先反问自己。岳萱微笑回答：“我认为没有。”对丈夫她永远最理解最支持，“其实从一开始，你就有最新的理念，即使是王振海的《百鬼夜行》，其实也不过是你当初想法的集大成。”从一开始，高钰对游戏的认识就一直站在时代的前列。“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候你和严晋争吵，那可是特别帅呢。”岳萱回忆起当初，嘴角露出温柔的笑容。当年严晋从暴风公司被徐文东挖来，空降至上担任副总裁，也是意气风发，声称要做中国的《巫妖世界》。当时高钰在邮件里面和他吵得不可开交，也是第一次正面阐述了自己的游戏理念。大众、碎片化、趣味，这是高钰一直在强调的几点。“王振海的《百鬼夜行》，正是因为借助移动端，做到了大众、碎片化与趣味这三点，所以才获得了巨大的成功。或者说，他根本就是踩在你的肩膀上。”岳萱安慰高钰。高钰苦笑：“我可不想被人当作垫脚石，不过我确确实实小看了移动端的能量，我以为还得过几年才会爆发，没想到竟然这么快。”智能机的普及，必然会进一步推动手机游戏的发展，高钰也一直在关注最新技术的性能，在他看来以现在的手机性能，他的很多想法实现不了，那就不是他心目中完美的游戏。但高钰再回过头来捋自己的思路，发现实际上是自己错了。就像当初，页游显然无法承载端游能实现的游戏性能，但由于简化、简单，很快成了风靡一时的替代品。手机端的游戏也是一样，高钰喃喃自语：“我还是骄傲了。作为游戏创作者，并不是我想要给玩家什么，我就去做什么，而是玩家要什么，我去给他们做什么。在这个基础上做得更完美，才是游戏的艺术。”成功太多次之后，难免会有骄傲的情绪，把自己等同于高高在上的上帝，以为自己了解玩家的一切需求，并希望给他们更好的。实际上，玩家需要的是最适合的，而不是臆想中的最好。“那么说来，星辰游戏要开始准备做移动端游戏了？”岳萱含笑反问。高钰说：“之前我一直在迷惘，星辰未来的方向是什么，我想要做更硬核的游戏，这好像更符合我的理想，但我也一直犹豫。”他与日本那边一直保持着联络，索尼的平泽吾朗也一直鼓励他杀入主机游戏的战场，高钰确实蠢蠢欲动，但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直到这一次《百鬼夜行》的爆发，高钰就像是眼前突然亮了。从别人模仿自己获得的成功中，他看到了自己理念的价值。游戏，就是要为大众服务，并不在乎它的载体是什么，只要能够带来趣味和欢乐，就有其存在的价值。“我们会做移动端的游戏，不过更需要严谨和认真的筹备，就像以往一样，星辰游戏出品，绝对没有粗制滥造。”高钰心里已经有了盘算。岳萱催他：“那你可得抓紧，这段时间，周敬之给你发了好几次邮件，希望我们能够在移动端发力，估计最近他又要约见你。”飞讯这段时间仍然在有条不紊的开始自己的战略收购计划，虽然千搜与南科强势狙击，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他们。周敬之也几次向高钰提出暗示，甚至有点威逼利诱的意味。毕竟现在飞讯除了星辰游戏之外，还有万胜这另一个选择。所以近期周敬之的态度也渐渐强硬了许多，果然在没几天之后的十一月初，周敬之再度飞往北都，与高钰见面。“最近飞讯的业务拓展飞快，周总还经常抽出时间来星辰，还真要感谢你们的关注。”高钰不卑不亢，循例欢迎。周敬之打了个哈哈：“星辰游戏到底是我们游戏部门最重要的合作伙伴，我们也希望双方能够进一步加深关系，现在星辰业务上受到冲击，我也着急。”万胜靠着99移动门户和《百鬼夜行》的强势，渐趋有移动端游戏霸主的态势，在收入和规模上与星辰分庭抗礼，虽然利润还没有星辰游戏那么高，但假以时日，随着移动端的进一步发力，反超也未必不可能。高钰坦然承认：“万胜在移动端上的布局确实领先了我们一步，但我们也不会就这么让他们一家独大。《百鬼夜行》这款游戏确实先声夺人，但因为卡牌游戏的先天限制，不可能无限制拖延生命周期，只要万胜没有新的拳头产品接班，我们仍然有弯道超车的机会。”他下工夫研究了这一款《百鬼夜行》，得出的结论是由于抽卡的限制，这游戏最火的时间段顶多只有六个月，六个月哪怕是不充值的玩家，凭着积攒的游戏币，按照普通概率也能够抽齐所有的卡片。全图鉴之后，这个游戏的吸引力就会大幅度下降，偏偏万胜还没有办法延缓这个趋势。首先他们不可能降低抽卡的概率，现在的概率差不多已经是玩家接受的极限，再进一步降低或者提高抽卡的成本会严重降低玩家的积极性，这等于自掘坟墓。其次，万胜当然可以出新卡片来延命，但是新卡也不可能过于密集，只能是一段时间增加一两张，这对于后期玩家吸引力不足。这就是抽卡类游戏先天的弊端，从一开始的火热到后期的索然无味，升级和机械的战斗模式、日常任务，不足以留住大部分的玩家。高钰在本公司的几款卡牌游戏中早已领悟到这一点，事实上由于移动端更简化战斗，可能《百鬼夜行》的生命周期还会更短一些。想通了这点，高钰就不着急了，他知道移动端仍然需要最适合自己的游戏模式——而这一点，恰恰是最具备创意的星辰游戏优势所在。他对自己的团队充满自信，只不过这些就不必解释给周敬之听。周敬之却很担心，他认真对高钰说：“高总，我们合作时间虽然不长，但也应该相互了解了。我是真心诚意，希望星辰游戏能够有更好的发展。说句实话，星辰更好，我也更好，我大概是飞讯内部利益与星辰最一致的人，这点希望你能理解。”高钰认同，周敬之火箭般的升迁，有一大半是《英灵战争》的功劳，他为飞讯拿下这个项目，让飞讯游戏实现了质的飞跃，也为将来的合作模式奠定了先例。就他个人而言，确实是与星辰游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过我现在还是代表飞讯，向高总这边提出几点要求。”周敬之也需要公事公办，目前的飞讯游戏在移动端上严重不足，被网镜抢了先手，他必须得想办法赢回主动。“希望星辰在未来六个月内，上市四款以上移动端的游戏，我们仍然可以参照《英灵战争》的模式，进行同步合作。想来高总也知道我们手机飞讯的发展迅猛，比99移动可强过太多，只要我们通力合作，打败《百鬼夜行》根本不是问题。”高钰面色渐渐沉了下来，半年之内四款移动端游戏，飞讯认为这是在种白菜吗？他想都没想，当即拒绝，“周总，我们与飞讯的合作是互相平等和尊重的，飞讯不能干涉我们的游戏制作计划，星辰游戏也从来不会为了赶时间而粗制滥造。”这是高钰必须坚持的底线，他知道飞讯的手伸得很长，对其他合作伙伴的限制可能更紧。但高钰认为，制作的独立性，才是创意和趣味的来源，一旦被人框死，就再也做不出有价值的作品。周敬之知道他的脾气，但这时候也有些不耐烦：“这并不是粗制滥造，现在移动端主流的卡牌游戏，星辰有足够的经验，我们只需要快速移植，就能借用飞讯的平台来对《百鬼夜行》造成冲击。”“抱歉。”高钰摇了摇头，“我们近期并不打算上卡牌游戏，卡牌游戏的生命周期太短，我认为是浪费了渠道的资源。”如果像《百鬼夜行》一样占据先机，那这么做或许还可以，至少在前期能够赚取足够的利润。《百鬼夜行》成功以后，模仿者不知凡几，想要以同样的模式杀出重围，成本就比之前高了许多，而收益却事倍功半。高钰既然打算进军移动端游戏市场，那当然要有万全的准备。周敬之挑了挑眉毛，“哦？那要请问星辰游戏打算开发什么新作品？能不能给我先透个底？”他开始憋着火，毕竟飞讯的要求，很少有人会拒绝，已经很久没有人当面否定，他已经不太习惯。高钰微笑：“不好意思，这个暂时还是公司机密，等到适当的时候，我当然会和周总商量，谋求合作的机会。”也就是说，新游戏完全有可能不与你们飞讯合作！